嘉佑八年,五月初旬。


    衛淵向相州發起總攻距今已有十日,並無任何進展。


    雙方傷亡人數已達八萬左右,而周軍一方,至少要占七成。


    如此殺敵一千自損一千二的攻城方式,完全不像是出自衛淵的手筆。


    實際上,衛淵隻參與過守城戰役,還從未打過正兒八經的攻城戰。


    這十日以來,衛淵也是一邊積累實戰經驗,一邊摸索攻打相州城的一些可取之處。


    除了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之外。


    一般的攻城戰役,尤其是攻打相州這樣的大城,在敵我雙方實力較為平衡的情況下,至少都是短則半年,長則三年五載乃至更久。


    顯然,衛淵並不想打那麽久,三五年的變數太多了,他與朝廷都擔不起這個風險。


    如今,周軍大帳裏。


    經由夜不收調查,沈青得到最新的情報消息,


    “耶律信先率二十餘萬大軍,已過馬陵道口,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至多三日,就能抵達內黃一帶。”


    內黃位居永安城東南方向,距離相州,也隻有二三百裏。


    衛淵站在沙盤前,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算上耶律信先掌握的軍隊,如今遼軍滿打滿算,也就四十萬?”


    當初,遼軍六十多萬大軍南下,這才不到一年的光景,就已折損二十萬大軍。


    而周軍這邊的傷亡更為慘重,至少是在三四十萬左右。


    “沒錯,隻要能將耶律信先與耶律仁先其中一支軍隊擊潰,我軍即可趁勢收複所有失地,將遼軍逐出我大周境內。”


    沈青緩緩說著,“除此之外,還有一事,西夏向延邊增兵二十萬,種諤等諸將已向朝廷求援,相信不日,官家就會有旨意下來。”


    衛淵搖頭道:“沒兵可派了。”


    如今,除了駐守在各城的軍隊之外,衛淵手上掌握的六十萬大軍,打一個相州都略顯吃力,更何況是支援延邊了?


    說實話,如果周軍作戰,也奔著失地存人的念頭,那麽六十萬大軍,足以包打天下。


    但實際情況並非如此。


    衛淵每收複一座城鎮,都要分兵駐守,如此一來,兵力就有所分散。


    這般做法,也是要杜絕遼軍所有的後路。


    倘若與他們一樣,存人失地,一直追著遼軍主力打,最終的結果,隻能是被遼軍區區四十萬大軍牽著鼻子走。


    而如果將現有的遼軍消滅在中原大地,則衛淵有足夠把握,可以一舉收複燕雲十六州。


    畢竟,遼國人煙稀少,他們能拿出六十萬大軍來南下,幾乎就已是傾動舉全國之兵了。


    “此次西夏軍主帥乃是李諒祚,他是衛帥您的老對手了。”


    “倘若延邊有失,西夏軍一路東進,與遼軍合圍我軍,隻怕,會使我軍身陷囹圄。”


    蕭逾明心懷憂慮道。


    陳大牛大大咧咧道:“衛帥,給末將二十萬兵,他們要是真敢來,末將就使他們有來無回!”


    為什麽是二十萬兵?


    因為他看到林兆遠領二十萬兵,心中不忿,也想領二十萬兵。


    就在這時,帳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陳大哥還是一如既往的霸氣,僅靠二十萬兵,就敢單挑整個西夏軍!”


    說罷,眾人就見一人走來。


    陳大牛等人見到來者,頓時心中一喜,臉上洋溢著激動神情,


    “梁兄弟,你怎麽來了?”


    “梁兄弟,上次兆遠大婚,以為你來,可不料代州出了岔子,未能與你一醉方休,實在遺憾!”


    “梁兄弟,多年不見,你這大塊頭,可是愈發壯實了啊!”


    “.”


    來者正是戍衛代州多年的梁達,亦是代州八虎之一,排行老七。


    代州八虎,二哥徐長誌,似玄武龜蛇,為人最為持重,無論人情世故還是行事各種方麵,都極為細節,擅長揣摩人心。


    在代州八虎裏,要論誰最擅長守城之戰,那一定是徐長誌,他能將一座易攻難守的城關,變成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


    常被遼軍笑話是老烏龜,隻知道縮到殼裏,不敢堂堂正正一戰,但如果讓他找到機會,他這隻烏龜,將會瞬間變成一條毒蛇,狠狠的咬向敵軍最為致命的地方。


    老三郭顥,像狼,外表看著很老實,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實則野心極大,最愛培植嫡係,對手底下或身邊的人,稱得上是重情重義,但行事較為囂張跋扈。


    老四沈青,表麵上看去平平無奇,實則一肚子壞水,手段最為陰狠,代州之戰時,他曾向衛淵不止一次進言對雁門關附近的遊牧民族實施‘絕戶計’。


    衛淵稱他是胸有溝壑,但手段見不得光,上不得台麵,就像狐狸一樣狡猾。


    老五蕭逾明,正兒八經的儒將,無甚短板,但也無甚突出的地方,說他武功平平無奇,但也有一流武將的水準,說他不會領兵練兵,但他麾下的將士,最為紀律嚴明,就像山羊。


    老六陳大牛,虎將。


    老七林兆遠,心思單一,有著極大潛力,乃為忠犬。


    老八謝武,帶兵的能力較於代州八虎,多有不足,但恰恰是他很清楚自己的缺陷在哪裏,所以行軍作戰時,最為謹慎,寧可不立功也絕不犯錯,能做到這一點,看似簡單,實則最難。


    而且深得衛淵遊擊戰的精髓,像一隻老鼠,打一槍,遇到危險就趕緊跑路,鑽到深山老林裏,讓敵軍不勝其煩。


    老九梁達,除了與代州的老哥幾個關係不錯之外,便再無摯交,性格有些孤僻,最擅蟄伏,行軍作戰講究一擊必中,從不打無把握之戰,也不像老八謝武那般,打一槍,騷擾敵軍就跑路,他不屑於那些蠅頭小利。


    對他來說,一旦出手,就必須要吃到肉。


    衛淵說他就像一隻花豹,一旦出手,嘴裏必須要叼著獵物,可以當做一個殺招來用。


    也正是因為衛淵說梁達可以當做一個底牌,一個殺招或是後手來用。


    是以,代州八虎裏,無人敢小覷梁達。


    此時,衛淵笑著向眾人解釋道:“前些時日,本帥從代州調來十萬兵攻打武安,至於領兵的主將,對外說是江巡,實則就是梁達。”


    “武安收複之後,本帥讓他安排好守城事宜,便讓他即刻趕來,如今時機剛剛好。”


    江巡那是梁達的心腹將領之一。


    將來有朝一日,梁達若為國公,這江巡,至少也能混個伯爺。


    有趣的是,代州之戰時,那叫江巡的將領,還跟在衛淵身邊練過幾日武藝。


    衛淵算是江巡的半個老師。


    不過軍中袍澤交流武藝,乃是常有之事,衛淵又無收徒打算,待那江巡學會一招半式之後,就讓他跟在梁達身邊了。


    “本帥知道,你們定會感到困惑,本帥為何命梁達前來,不過,這件事不著急告訴你們。”


    說到這裏,衛淵又看向梁達,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幾年不見,你小子確實壯實了不少,來,說一說代州的情況。”


    梁達,曾在衛淵建立官司會之前,常被謝武等一眾老將欺負。


    後來,官司會成立,衛淵親自為他撐腰,狠狠訓斥了謝武等人,再之後,梁達便死心塌地的跟隨衛淵了。


    梁達朝著衛淵作揖道:“諾。”


    說罷,他看向眾人,緩緩開口道:“自遼軍南下之後,雁門、唐林等重鎮,便遭遇遼軍猛攻。”


    “原本負責主攻代州的軍隊乃是遼軍,可是後來,不知為何換成了女真人。”


    “女真首領完顏阿古乃,論用兵手段,甚至遠強於耶律義先,二人常為攻城之事鬧矛盾”


    “.”


    眾人聽梁達說了很多有關代州的情況,總結起來,就一句話,暫時無恙。


    聽到這裏,眾人也不由得放下心來。


    代州,是他們的大本營。


    誰也不願看到代州出事。


    隻是在敵將互相猜疑的情況下,手握重兵的秦烈秦老將軍,卻始終不能將遼軍擊潰?


    說句不好聽的話,這也太廢了吧?


    陳大牛不滿的說道:“那秦老爺子用兵,還不如我呢!”


    蕭逾明笑話道:“秦老爺子將來可是你的嶽丈!哪有女婿這般說嶽丈的?”


    陳大牛嘿嘿一笑,“這不還沒成為俺的嶽丈呢。”


    梁達好奇道:“陳大哥要娶秦家女?”


    陳大牛道:“這事,以後有機會慢慢給伱說,現在有八字了,就差一撇。”


    蕭逾明皺了皺眉頭,“遠之兄弟,得空,還是要多看看書。”


    而這時,聽到陳大牛要娶秦家女的消息,卻是一臉的憂心忡忡道:


    “其實,自秦老將軍來到代州之後,我就極少見到他老人家.”


    “軍中有將領猜測,秦老將軍,可能得了重病。”


    “這秦家,雖為國公,但祖孫幾代人,於國都無功勞,秦老將軍若真重病,不告知朝廷,或是想借著這次機會,讓秦家重新恢複往日榮光。”


    “但”


    說到這裏,他語氣沉重的看向陳大牛,“這,畢竟是欺君之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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