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生二胎,本就需要極大體力。


    張桂芬自幼習武,有較好的底子,但年齡畢竟太小,滿打滿算也才十七歲。


    待生完第二胎,體力已是透支,就連匆匆看孩子一眼的功夫都沒有,直接昏睡了過去。


    衛淵親自在屋裏伺候張桂芬,弄來一碗牛奶,小心翼翼的用勺子送進她的嘴裏。


    這牛奶也就隻有一些官宦人家能夠喝得起,尋常人家偶爾喝上一喝,就已是不錯。


    屋外,春意閣涼亭那邊,張、衛兩家正在把酒言歡。


    衛淵一心都在記掛著張桂芬的身體,也沒了生子的喜悅,心中隻期盼著自己的妻子可以快些醒來,所以並未去屋外與眾人飲酒慶賀。


    張輔叫人催了他好幾次,他始終都不願離開張桂芬片刻。


    一旁田蓁、寶珠兩個丫頭都是羨慕不已,陸續道:


    “要是夫人醒來知道侯爺這般待她,心中指不定有多高興呢。”


    “侯爺,您也去吃點東西吧,這裏有我們照料著呢。”


    衛淵聽到了,但卻沒有回應,隻是握著張桂芬的手,靜靜地看著她。


    沒過多久,張夫人走了進來,腳步很輕,來到衛淵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淵兒,去與你師父小酌兩杯,芬兒這裏交給我吧。”


    衛淵道:“娘,我想陪著桂芬。”


    張夫人道:“恕意說過,女子生產,本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如今桂芬隻是傷了些元氣,又是兩胎,已算是福大命大了。”


    “禦醫都說了,隻要休養一段時日便可痊愈,你不必擔憂。”


    衛淵歎道:“如非第二胎,桂芬又怎能如此!”


    張夫人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照你這麽說,還不願要那個兒子了?”


    衛淵道:“桂芬還小,又不是隻生一胎,可這次接連生了兩胎,太損她的元氣。”


    張夫人有些不滿道:“最近我聽說,你有些重女輕男,不管如何,那都是我外孫、外孫女,你要一視同仁。”


    “若以後我知道你敢厚此薄彼,我就接我外孫、外孫女到國公府,我這個當外祖母的養著。”


    衛淵連忙道:“有嶽母大人這句話在,小婿也不敢做出厚此薄彼的事情啊!”


    張夫人點了點頭,“那就好。”


    足足一夜過去,張桂芬才幽幽醒來。


    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夜未睡的衛淵。


    身旁還有衛恕意等人。


    由於張桂芬剛剛生產,需要坐月子,較為枯燥,衛恕意擔心衛淵一旦有了要緊事不能陪著她,索性就暫時留在侯府裏了。


    “夫人想吃什麽?我差人到樊樓裏去買,或是讓府裏的庖丁做。”


    衛淵見張桂芬醒來的那一刻,仿佛壓在胸口的山石都放鬆了下來。


    欣喜若狂之餘,甚至還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吩咐下人們去準備一些大補之物。


    張桂芬見了,搖頭笑道:“官人,先別忙活,我睡了有多久了?”


    衛恕意道:“整整一夜。”


    一夜?


    “孩子呢?快抱來給我瞅瞅。”


    張桂芬很是激動。


    衛淵當即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個嬰兒來到床榻邊沿,


    “桂芬,你看靜姝多安靜,即使睡醒了也不吵不鬧。”


    他光是學抱孩子這個動作,就學了不下數百次。


    張桂芬常笑話說,“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卻連抱孩子這麽簡單的動作都學不會。”


    衛淵也不反駁,一笑了之,經過長時間的練習,他終於可以熟練地抱起嬰兒。


    過去整整一夜,靜姝這丫頭已經能夠睜開雙眼了。


    她似乎正好奇地看向周圍的人,目光落在衛淵身上時,不哭不鬧,十分恬靜。


    當看到張桂芬的那一刻,似是有一種非常親切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竟像是張開小嘴笑了起來一般。


    與初見衛淵時如出一轍。


    張桂芬用手指輕輕地觸碰著靜姝的臉頰,甜甜的笑了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似有萬種風情脫穎而出。


    初為人母,那種一顰一笑間透著的母愛,早已溢於言表,


    “靜姝真好看。”


    “靜姝,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你娘親”


    “靜姝.”


    逗了會兒靜姝,張桂芬這才想起兒子的事情,


    “我昏睡前,聽產婆說了,還有一個男丁,棄疾呢?他在哪?”


    皇帝賜名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提到那個孩子,衛淵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若不是此子,伱焉能昏睡一夜?我已差人去照料了,你別擔心。”


    張桂芬皺眉道:“與孩子有何關係?快將他抱來,我看看。”


    衛淵道:“你先好好休息.”


    張桂芬搖頭,“衛哥哥快去”


    若是她有什麽事情需要衛淵去做了,衛淵不願去或是不想去。


    那麽隻要聽她叫一聲‘衛哥哥’,衛淵心都快化了,哪還能不去做?


    聽罷就從床榻上緩緩站起身來,去抱衛棄疾。


    片刻後,遠遠地,張桂芬就聽到嬰兒的一陣哭啼聲傳來,聽得她心裏極是難受,忍不住想要起身下榻,擔心衛淵不好好抱那孩子。


    衛恕意知道她的心思,道:“你歇著,我去瞧瞧。”


    剛要走出屋子,就見衛淵散漫的抱著孩子來到此間,見狀,衛恕意連忙道:


    “哪有你這樣抱孩子的?快將小哥兒給我,這是咱們衛家唯一的子嗣,豈容你這般怠慢!”


    說著就從衛淵手裏搶了過去,一邊哄著棄疾,一邊走向張桂芬那邊,


    “姑母在這呢,棄疾不哭,不哭”


    哄了片刻,衛棄疾果真不哭了。


    衛恕意又狠狠瞪了一眼衛淵,


    “桂芬昏睡,又怪不到棄疾,你要是有怨氣,朝著我撒,對一個孩子這般作甚?”


    “你若真不喜歡這個孩子,就按你嶽母說的,將孩子送到國公府。”


    她也是在氣頭上說的這話。


    畢竟細細想來,哪有父親不愛孩子的?


    或許正因為愛,無論是在自家人還是外人麵前,都要裝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畢竟,他是大周自立國以來,最年輕的殿前司都指揮使。


    待衛恕意說罷,衛如意也上前打了衛淵幾下,道:


    “今後不可這樣。”


    隨後,衛恕意將棄疾放到張桂芬另外一側。


    張桂芬看著棄疾,棄疾也在努力睜開眼睛看著她。


    不知為何,這娘倆竟是不約而同的都笑了起來。


    張桂芬還小心翼翼的親吻在棄疾的額頭上,喃喃道:


    “我們家棄疾從小就那麽俊,不知將來要禍害多少女子。”


    聞言,衛淵冷哼道:“敢禍害人家姑娘,打斷他的腿!”


    興許是棄疾這孩子‘感受’到了自家父親的嚴厲,竟是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衛如意性子耿直,直接踹了衛淵一腳,道:“再敢胡說,先將你腿打斷!”


    就連張桂芬都忍無可忍了,“以前隻覺官人是玩笑,若官人不喜男丁,不需衛家有傳承之人,先走便是。”


    “棄疾剛出生,又不曾招你惹你,你這般嚴厲作甚?”


    衛淵沉默了,做戲也講究個點到為止。


    張桂芬說罷,又哄起衛棄疾,


    “不要怕,娘親在這裏,你爹若是再敢說什麽,娘親定不饒他!”


    此話一出,衛棄疾果然不哭了。


    就在這時,春意閣那邊,突然響起陳大牛等人的聲音,


    “聽聞嫂嫂昨日生了麟子與麟女,我等兄弟特來恭賀。”


    “大哥,快讓我們看看我們的侄兒侄女。”


    “.”


    聞言。


    還不等旁人說什麽,張桂芬便是微微一皺眉頭,輕聲道:


    “官人,你出去,讓他們小聲些,別讓他們嚇到了孩子。”


    衛淵點了點頭。


    待他前腳剛走,衛恕意又語重心長道:


    “小弟隻是覺著棄疾這孩子的誕生連累你傷了元氣,心中有些不喜,也是出於對你的疼愛。”


    張桂芬微微頷首,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麽,眼睛裏隻有身旁的兩個孩子。


    今日陳大牛等人來,都是吵著要見衛淵的兩個孩子。


    由於孩子剛剛出生,衛淵並未答應他們的要求,打算等滿月酒那天再說。


    忠勇侯府生下一子一女的事情不脛而走,很快,整座汴京城裏的勳貴都知道了。


    不過,侯府這邊倒是略顯安靜,隻有一些與衛淵關係較好的武將前來恭喜道賀。


    然而那英國公府卻早已被踏爛了門檻。


    都打算讓張輔牽個線,與侯府的兩個孩子定個娃娃親。


    畢竟,衛靜姝乃是忠勇侯府的嫡長女,在陳大牛等人心中,就與皇室的公主沒什麽兩樣。


    不出意外,嫡長子衛棄疾將來是要繼承侯府的家業。


    又有哪家不願與忠勇侯府結個親事。


    某日傍晚。


    張輔剛送走了輔國公。


    張夫人緩緩出現在正堂,問道:“輔國公一向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作甚?”


    張輔撫須道:“秦振那孩子去歲不是生了個男丁?將來是要繼承輔國公爵位的。”


    “這秦老弟聽說淵兒生了個女兒,有意讓秦振與淵兒結個親家。”


    親家?


    原本已坐在位置上喝茶的張夫人頓時不淡定了,甚至都直接將茶杯打翻在地,猛地一拍桌子,豁然起身道:


    “我那寶貝外孫女剛出生,他們秦家就來打主意了?害不害臊!”


    張輔連忙道:“你小聲些,咱們家與輔國公一家也算是世交”


    他話還沒說完,張夫人就已是頓感不妙,怒氣衝衝道:“你答應了?”


    張輔搖了搖頭,“我怎敢答應?我若應了,不說淵兒,隻怕桂芬那丫頭都要找我拚命了。”


    張夫人這方才鬆了口氣,道:“我就這一個外孫女,你要是敢為了你們武勳之間的聯姻,就把我這剛出生的外孫女給賣了,我也與你拚命!”


    她也是罕見的發了一次脾氣。


    靜姝那丫頭,非常恬靜,平日裏不哭不鬧,老夫人每次看到她,心裏都喜歡的緊,認為靜姝比桂芬小時候可聽話多了,長大了必然是人見人愛。


    要是這個時候,就將她的終身大事給定下來,老夫人定是不如願的。


    “這幾日,除了他們老哥幾個外,還有不少宗室也在打聽,希望可以與淵兒那裏搭上線。”


    “靜姝這丫頭不過剛出生,就引來那麽多望族勳貴趨之若鶩,真不知長大了又該如何.”


    張輔認為,隻怕衛靜姝日後的名氣,要比自己的女兒張桂芬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畢竟,張桂芬小時候可沒這待遇,動不動就有權勢滔天的大人物想要與忠勇侯府定娃娃親。


    究其原因,寥寥幾字就可說明——忠勇侯府嫡長女。


    這七個字的份量,絕不輸於英國公府獨女包括曾經的勇毅侯府獨女。


    “旁人倒也就罷了,今日上朝時,聽宮裏的人說,官家也特意打聽起了靜姝這丫頭生下來的模樣如何.”


    “太子趙曦.唉,靜姝這才出生幾日?就已經惹來那麽多麻煩,這要是長大了,隻怕要被人說禍”


    張輔一時嘴快。


    張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呸呸呸!”


    “哪有說自己外孫女如何如何的?”


    “這話要是從你嘴裏傳出去,咱們外孫女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張輔連忙改口道:“我是說咱外孫女將來容貌必傾國傾城”


    如此,張夫人才作罷。


    就在這時,忠勇侯府的婢女田蓁急匆匆走來,


    “老爺,老夫人,大事不好!”


    “我家主君與輔國公家的小公爺秦振秦將軍打起來了。”


    “我家主君還說,要砍死秦將軍”


    啊?


    聽到這事,張輔頓時皺眉道:“秦振這小子,不會跑到府上去與你家主君說定娃娃親這事吧?”


    田蓁點了點頭,“此番秦將軍連定親信物都拿來了,甚至還將他所生的那位公子哥也一並帶來了,還有秦將軍的妻子也來了”


    不等張夫人發怒,張輔就已是怒火衝天,


    “好個輔國公!這是打算趕鴨子上架了,如此一鬧,我這外孫女該如何被外人說?”


    “來人呐,拿我刀來,我要剁了輔國公這廝!”


    “告訴淵兒,給老夫往死裏砍秦家小子!”


    ——


    與此同時。


    忠勇侯府裏。


    張桂芬與秦小娘子站在一處屋門外不停地說道:


    “官人,別打了,免得傷了兩家和氣!”


    “別打了,你們還愣著作甚?趕快拉開小公爺與侯爺!”


    “.”


    可是,無論任由張桂芬怎麽說,侯府裏的下人們仍是不為所動。


    不是不動,是實在不敢動啊!


    侯爺連官家禦賜的關刀都取來了,這是要活生生的劈了輔國公家的小公爺啊!


    “和氣?和他娘的氣!”


    “我這寶貝女兒剛出生,你就來打主意是吧?”


    “也不瞅瞅你家兒子長什麽樣子,也配覬覦我寶貝女兒?今日我若不砍了你,我就不叫衛無敵!”


    衛淵是真的生氣了。


    起初,在屋裏,他抱著衛靜姝,張桂芬抱著衛棄疾,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多好的一幕啊!


    結果,秦振這廝就來了,來就來吧,還帶著自己的兒子。


    話沒說兩句,就拿來一枚雙魚玉佩,當著衛淵的麵給掰成兩半,說是靜姝一半,他的孩子一半。


    衛淵問什麽意思。


    秦振說,“咱們兩家關係那麽近,結個兒女親家不過分吧?”


    不過分吧?


    衛淵當場就發飆了。


    你怎麽有臉說出的這幾個字?


    娘的,別活了!


    此刻,秦振正在東躲西藏,就差給衛淵跪下了,一個勁兒慌忙說著,


    “衛兄,就當我開個玩笑,有話咱們好好說。”


    “衛兄,我錯了,我真錯了。”


    “待會兒我自罰三杯,衛兄,別衝動啊!”


    話說回來,如果沒有衛淵的出現,也沒有原劇裏顧廷燁的發跡,將來武勳的扛鼎人物,八成是這位未來的輔國公秦振了。


    與此同時,前不久從江南遠道而來的吳王府世子此刻正帶著自己年僅三歲的孩子站在侯府門外,打算聽從自己父親的意思,前來‘恭賀’衛淵喜得一子一女。


    結果聽守在門口的侍衛說,衛淵正在追砍輔國公府的嫡長子秦振,問清原由之後,這位吳王世子連忙打了個寒顫,抱著自己的孩子上了馬車就走,


    “快,快,離開這兒,快啊,快!”


    待馬車啟程,他才鬆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孩子,喃喃道:


    “吾兒,別怪為父不給你爭取,為父.為父實在是還沒活夠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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