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明蘭,張桂芬還未嫁過來之前,並未表現出管家的天賦。


    或者說,張桂芬根本就不會管家。


    但她自幼在國公府長大,從小聽到的事跡是父親與兄長們討論哪場戰役。


    耳濡目染下,她可能不太會管家,但若是讓她管理軍隊,她還可能真有一手,不過身為女兒身,難以從軍報國罷了。


    稍後,張桂芬便開始準備回門之禮。


    期間,張嬤嬤說道:“夫人,這汴京城裏的望族新婦歸寧時,都講究一個排場,您看,過兩日的回門,是否要用宮裏賞賜的十八抬禦輦?”


    張桂芬搖頭一笑,“衛、張兩家,是一家人,榮辱與共,何須在乎什麽排場。”


    “我與侯爺成婚時,鬧得陣仗就足夠大了,不宜再搞什麽排場。”


    張嬤嬤點了點頭,“還是夫人您考慮的周全。”


    衛淵離開侯府,去尋陳大牛等人,不過是借口說辭而已。


    其目的,就是要讓張桂芬在府裏立威。


    他在的話,張桂芬做事,總是要有些顧慮。


    將回門之事敲定後,恰巧明蘭來訪。


    張桂芬親自迎接,笑道:“昨日剛見,今日又來,可是想我?”


    明蘭應聲道:“總要瞧瞧您這位新婦可還適應才是。”


    前者握著後者的手腕,行為舉止都很親昵,


    “你可覺得,我成婚前後,有何變化?”


    聞聲,明蘭認真地上下打量一番。


    一夜之間,張桂芬的身上,的確是產生了些許變化,好似更有女人味了一些?


    好比是熟透了的果子,就連女子見了,都想忍不住嚐一嚐是什麽滋味。


    頓了頓,明蘭正色道:“以前覺得舅媽是這京城裏名副其實的高門貴女,處處都顯著尊貴。”


    “如今嘛,更像是一位當家主母.昨日我娘親高興地一夜未睡著,反複對我說,舅舅娶了您,是衛家的福氣。”


    張桂芬搖頭道:“你今兒個回去之後告訴我大姐,今後就別說這種話。”


    “要說,也得說我嫁給你舅舅,是我的福氣。”


    明蘭微微頷首,道:“隻要舅媽能與舅舅和和美美,誰是誰的福氣,倒也無妨。”


    “舅舅呢?不會剛成婚,就去朝廷裏忙公務了吧?”


    張桂芬道:“說是去找陳大牛他們幾個有事,我也沒過問。”


    明蘭故意捉弄道:“舅媽就不擔心,舅舅今夜裏又與那些袍澤兄弟去廣雲台?”


    張桂芬早就習慣了她的這張嘴,不急不躁道:“去唄,你舅舅要是想去,我還能攔著?”


    明蘭朝著她豎起一個大拇指,“還是舅媽大氣,今後這京城裏誰要說您是妒婦,我第一個不願意。”


    張桂芬白了她一眼。


    明蘭又道:“今日來尋舅媽,一來是看看舅媽在忙什麽,二來舅媽若是無事,陪我去逛逛如何?”


    “集市那邊新開了一家茶鋪,掌櫃的是從杭州過來的,舅舅在東南時,喝過她做的茶湯,還稱讚茶做得不錯。”


    “咱們一同去瞧瞧,順道請教做茶湯的一些手藝,等您學會了,可以做茶給我舅舅品鑒。”


    聞言,張桂芬瞬間來了興致,道:“你舅舅還喜歡喝茶?”


    明蘭道:“無事時總要喝上兩杯,總不能整日飲酒吧?”


    張桂芬點了點頭。


    隨後,二人便就前往集市那邊。


    若不是明蘭帶路,張桂芬都很難發現集市中的一處偏僻角落裏,竟是還有一間茶鋪。


    “趙氏茶鋪?”


    張桂芬喃喃一番。


    門麵雖然不大,但也有兩層小樓。


    明蘭道:“咱們京城裏的鋪子租金極昂貴,聽說這掌櫃的為租下這間鋪子,費了不少的手段。”


    “雖隻開業幾日,但往來飲茶的人卻是不少。”


    她帶著張桂芬剛走進來,善於察言觀色的趙掌櫃的就瞧見了,連忙迎上前,作揖道:“盛姑娘來了,見過盛姑娘。”


    這趙小娘子雖然來京城的日子不久,但是卻也聽說了盛明蘭的一些事跡。


    雖是家中庶女出身,可人家的娘親乃是當朝誥命,又是國公爺的義女,人家的舅舅與舅媽,都是當朝風雲人物。


    她愈發慶幸,當初在杭州時,選擇與眼前這位盛姑娘交好了。


    別的不說,就說城中一些勳貴女子,聽說盛明蘭經常跑到這來喝茶,便也抱著試試的態度來品鑒過。


    可謂吸引了不少有質量的客人。


    假以時日,若是那些女兒家聚會什麽的,都來此處,光靠著她們,也能賺夠鋪子的租金。


    盛明蘭介紹道:“趙掌櫃不必客氣,這位是我舅媽。”


    聞言,趙小娘子猛地一驚,旋即再次作揖,


    “不知是雁門郡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張桂芬朝著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笑道:“給我們安排一處雅間吧,瞧瞧你的手藝。”


    趙小娘子喜出望外,連忙伸出一手,“貴客樓上請。”


    張桂芬可是忠勇伯的妻子,英國公府的嫡女。


    這身份.要是能與之交好,簡直想都不敢想啊!


    緊接著,趙小娘子就親自帶他們來到樓上一處雅間,恭敬地向張桂芬開口道:


    “不知夫人想喝些什麽,我們這的果子也不錯,品茶時吃點果子,更為愜意。”


    張桂芬被封雁門郡夫人這事,已經張了皇榜,眾所周知,


    “你們這茶品有多少?最好喝的是哪一種?你來推薦一番。”


    這時,她們所待在的雅間外麵,正有兩位帶甲侍衛守著。


    此二人都是衛淵親衛。


    衛淵在離開侯府之前,就從蕩虜軍親衛裏調來百名好手,負責張桂芬的安保工作。


    她覺得這太張揚了些。


    無奈,衛淵隻好從百人裏又挑選出三十餘名好手,有部分是守在府裏。


    另外有幾人,負責在張桂芬出門時,貼身保護她。


    說實話,天子腳下,能出現事情的概率不多。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今盯著衛淵的人太多了。


    別看雅間外隻有兩名親衛守著,但是,隨著她來到這間茶鋪,隱藏在四周的衛淵親衛,少說也有十餘人。


    這排場,可堪比皇室貴胄暗訪民間了。


    雅間裏,趙小娘子推薦了幾個茶品。


    張桂芬讓其一律上來,若是覺得好喝,她便請教那些茶品的做法。


    心裏想著,若是今後,衛哥哥喜歡喝我做得茶百戲


    想著想著,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她已經決定了,等回門之後,多去幾家茶鋪,學學這做茶的手藝。


    大概過了半炷香的功夫左右,張桂芬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問道:“怎麽那麽慢?”


    她剛成婚,在外拋頭露麵,屬實不太好。


    除了明蘭之外,隻怕旁人今日也喊不出她來。


    明蘭道:“不太清楚,在等等吧。”


    忽而,她們二人聽到有些嘈雜聲音傳來,隱約聽到‘衙門’、‘帶走’之類的詞匯。


    張桂芬與明蘭心生好奇,遂打開雅間。


    守在外麵的親衛當即抱拳。


    張桂芬看向一樓鋪子裏,來了幾名官差,不由得皺起眉頭。


    忽見一人朝著趙小娘子開口道:


    “是她,就是她,從杭州來到京城,要敲詐歐陽公子!”


    聞聲,那幾名差役拽著趙小娘子就要往外走。


    見狀,明蘭連忙開口道:“且慢!”


    說著,她走下樓去。


    張桂芬朝著身後一位親衛使了個眼色。


    那親衛旋即緊跟在明蘭身後。


    明蘭站在趙小娘子身前,問向那幾名差役,道:


    “不知她犯了何罪,竟是勞煩幾位吏胥大哥為何要將她帶走?”


    為首差役看到明蘭身後的的帶甲之士,當即不敢小覷,作揖道:


    “衙門辦案,還望姑娘莫要插手過問。”


    趙小娘子突然跪地道:“請盛姑娘做主,我來京城,一是為了想要好好做生意,二是為了尋我未婚夫。”


    “可是到了這裏才知,我那未婚夫早已心有所屬,這些人欲將我抓走,是擔心我會誤了那無情郎的好事。”


    她簡短的將事情原委說出。


    明蘭是屬於路見不平,便要拔刀相助的性子,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審時度勢的情況下。


    像是現在這般情況,她萬不會就讓差役將趙小娘子帶走。


    女子一旦入了公堂,非死即傷。


    帶著差役過來的那個中年男子冷哼道:“明明是伱要纏著歐陽公子,竟在這裏倒打一耙,簡直不知羞恥!”


    隨後,他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向明蘭開口道:“姑娘,還請你莫要多管閑事!”


    說著,他便越過差役,推了下明蘭,欲要將她身後的趙小娘子帶走。


    而明蘭因一時沒有防範,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張桂芬見狀,立時大喝道:“放肆!”


    隨著她話音剛落。


    整座茶鋪內外,頓時湧出十餘名帶甲佩刀的將士。


    他們原本並未露甲胄,而是用一層外衣裹住。


    如今,紛紛都將外衣褪去,圍住了那幾名差吏。


    為首的捕快拱手道:“不知幾位隸屬何司?這茶鋪掌櫃趙娘子涉嫌賣假茶,已有不少人喝壞了肚子,按律,我們需要帶她回去審訊。”


    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將士將腰牌取出。


    那捕快一瞧,竟是‘蕩虜軍’腰牌,當即嚇了一跳,連忙恭敬作揖,


    “不知是蕩虜軍,冒昧了,我們走。”


    說罷,就欲帶著那些個捕快離開此間。


    然而,蕩虜軍的十幾名將士卻不為所動。


    直至張桂芬來到明蘭身前,關心問道:“無礙?”


    明蘭搖了搖頭。


    張桂芬看向那中年男子,沉聲道:“方才,你哪隻手臂撞得她?”


    那中年男子此刻早已看清形勢,魂兒都要被嚇走了,哆嗦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最終,忽的跪倒在地。


    見狀,張桂芬道:“既然不說,那就將你兩條手臂都給廢了。”


    剛說完,就有兩名將士分別擒住那中年男子,稍稍一用力,他那兩條臂膀便已斷骨。


    劇烈的疼痛感瞬間湧上心頭,僅是片刻,就已暈厥倒地不起。


    隨後,張桂芬又瞧了瞧那些捕快,道:“哪個衙門?”


    為首一人心生驚駭,連忙恭敬道:“小的來自開封縣衙。”


    汴京城有開封府,開封府下轄多縣,其中一縣就名‘開封’。


    張桂芬道:“你說她的茶,是假的?”


    那捕快頓時不敢言語了。


    張桂芬看向趙小娘子,笑道:“去將你方才為我推薦的茶品做出來,我要嚐一嚐。”


    趙小娘子喜極而泣,心說今日若非遇到貴人,隻怕難以善了,甚至會被那薄情郎趕出汴京也不一定。


    她連忙點頭,為張桂芬開始做茶。


    當茶品好了以後,張桂芬與明蘭一同坐下品鑒。


    原本一樓裏是有不少客人,可那中年男子帶人來鬧這麽一場,早就將客人都給嚇跑了。


    而那些捕快們因為蕩虜軍將士的身份,也不敢妄自擅動。


    所以此刻,整座茶鋪顯得格外幽靜。


    張桂芬靜心的品著茶水,一時回味無窮,時而會向明蘭問道:


    “這茶挺不錯,我在汴京裏喝了不少名貴的茶水,與之相比,卻總覺得少了些滋味,你推薦的這鋪子甚好。”


    “這個茶叫做戲水丹青?光看這茶湯品色,卻是像極了一幅山水畫嗯.味道也不錯,就是不知你舅舅喜不喜歡。”


    “.”


    說罷,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的趙小娘子,朝著她招了招手,道:


    “這裏是三十兩銀子,你別嫌少,我今日出門並未帶太多現銀。”


    到了她這個身份,在京城中消費,壓根就無需親自帶著銀子。


    比方說,她去某個酒樓裏吃食,待吃好以後,自會有人將錢付上。


    如今親自給趙小娘子付錢,自有一番心思。


    見狀,趙小娘子連忙施禮道:“要不是夫人您在,隻怕我就被那些差吏帶走了。”


    “如今哪還敢收您的錢,而且您給的太多了,我若拿了恩人的錢財,隻怕是要折壽了。”


    “所以這錢,我不能要”


    張桂芬笑道:“給你你就拿著,但並不是白白給你。”


    “自明日起,你抽出半天的功夫,前往忠勇侯府教我做茶,如何?”


    “作為回報,我每月會給你銀子,就當你這鋪子裏的租金了,怎樣?”


    聞聲,趙小娘子頓時瞠目結舌。


    去.去忠勇伯,哦不,是去忠勇侯府上,教雁門郡夫人做茶?


    這.這何止是潑天的富貴啊!


    隻怕是從此以後,再無人敢來尋自己的麻煩了.


    一時間,趙小娘子有些不知所措。


    坐在張桂芬對麵的明蘭笑著問道:


    “怎麽?你不願意?”


    趙小娘子連忙搖頭,忽的跪倒在地,向張桂芬施以大禮,道:


    “幸得夫人您看得起,妾自是感激不盡,心中唯有惶恐。”


    “謝夫人大恩大德!”


    說罷,重重磕頭。


    張桂芬道:“快起來,方才聽你與這幾名差吏交涉,也是個苦命的女子。”


    “些許小事而已,算不得什麽。”


    頓了頓,她看向那些差吏,道:“你們還不走?”


    張桂芬當著他們的麵喝茶,又讓趙小娘子教自己做茶,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難道,她還能找人教她做假茶不成?


    那幾名差吏從方才言談中早已聽出張桂芬的身份。


    衛淵大婚,整座汴京城誰人不知?


    此刻,若非顧及著人多,隻怕早已被張桂芬的身份嚇尿了。


    如今,誰還願過問著這檔子破事?


    二話不說,便是爭先恐後的離開茶鋪。


    至於那暈厥在地的中年男子,則被蕩虜軍的將士扔到了街外一處陰暗角落,任由其自生自滅。


    原本張桂芬是懶得過問這鋪子裏的事情,不過既然涉及到了明蘭,那趙小娘子做得茶,自家官人也是喝過。


    索性,就略微涉足一番,也好讓那趙小娘子欠自己人情,好盡心教自己做茶的手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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