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之間即使再互通貿易也比較有限。


    海運真正的利益大頭,定是國與國之間展開的貿易往來。


    大周與各國海運朝貢條令,乃是由朝中幾位大佬親自編纂,是朝廷剛出台的法令。


    意在約束海運,使海運的主動權,永遠掌握在大周手中。


    但隻要衛淵還在東南一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海運一事,他已經全權代表了大周。


    所以對於他所言,各國使者並未持反對意見,實際上他們反對了也沒有用。


    想與大周互通海運的國家比比皆是,少那麽一兩個,無傷大雅。


    滿香樓一役,實際上就是衛淵與諸國的談判。


    而目的也隻有一個,海運的主動權以及絕大部分的利益,要掌握在誰的手中。


    大周對於海外諸國來說,國力算是強盛,所以這場談判進行的也很順利。


    待諸使離去後,福州刺史劉奕被蔡襄授意,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敢問衛帥,福州率先開啟海運一事,是不是就此敲定?”


    衛淵隻是笑了笑,沒有回應。


    蔡襄怒嗔道:“大膽!這種事情,豈是你小小刺史就可過問?還不速速退下!”


    劉奕連忙作揖道:“是下官多嘴,還望衛帥恕罪。”


    衛淵搖頭道:“蔡轉運使,可以著手準備海運一事了。”


    聞言。


    福州官吏皆是麵色一喜。


    尤其是蔡襄與劉奕,前者深深作揖道:


    “福建路無甚經略,當地百姓隻得靠海為生,下官替我福建路五百萬百姓,多謝衛帥了!”


    隨後,無論福州還是福建路官吏,齊齊作揖道:


    “謝衛帥!”


    衛淵擺手道:“這是你們應得的,這些年,你們福建路為抗擊倭寇,辛苦了。”


    於公於私,他都沒有理由,不選擇福州。


    於公,福建路海防設施完善,而且所造戰船極多。


    雖然該路海防營將士不屬於水軍,而是隸屬兵部管轄。


    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福建路一帶所有海防營將士,都稱得上是水軍。


    於私,倘若大周第一個海運試點出了大問題,衛淵與範純仁都是責無旁貸。


    第一個開通海運的地方,衛淵不求能為自己賺取多少利潤,他隻求一‘穩’字。


    離開滿香樓以後,衛淵向身旁親衛柴功吩咐道:


    “你代本帥跑一趟廣陵縣,告訴當地衛氏族人,若今後誰在肆意收下他人之禮,出了事,本帥概不負責。”


    “再去廣陵衛氏宗祠裏找幾位族老,告知他們,要是有空,本帥會回廣陵祭祖。”


    衛淵對於廣陵縣,真的沒有絲毫的歸屬感。


    那裏的衛氏族人,也比較偏稀少。


    但如今好歹也算功成名就,是該榮歸故裏一番。


    柴功抱拳道:“屬下明白。”


    衛淵又問,“兆遠走了幾日了?”


    楊懷仁想了想,道:“大概有五六日了。”


    衛淵點了點頭,“算算日程,此刻他應該已到了京畿附近,若是中途日夜兼程,此刻應該已經到了汴京。”


    如果是尋常人騎尋常馬,從福建路到汴京,少說也要七八日時間。


    而且在路途上不能有所耽擱。


    但是楊懷仁等人的馬匹,都是百裏挑一的上等馬。


    沿途驛站,還可更換馬匹。


    所以速度上要較為迅速一些。


    楊懷仁道:“朝廷是否要組建水軍,大概這幾日,就能有個眉目了。”


    衛淵微微頷首,“組建水軍這事,咱們那位陛下,要比咱們還要著急。”


    楊懷仁笑問道:“水軍若成,其水軍之名,衛帥可想好了?”


    衛淵道:“咱們這支軍隊,叫做蕩虜軍,至於水軍就叫做蕩海軍。”


    蕩海軍?


    楊懷仁喃喃一番,忍不住稱讚道:“這名字夠霸氣。”


    衛淵看向身後側的蕭逾明,


    “可以給郭顥寫信了,讓他準備準備,待成建水軍的旨意下來,我即刻稟明官家,讓他成為水軍統領。”


    楊懷仁不解道:“此事,是不是有些著急了?”


    衛淵歎道:“各地商賈都在急等著出海,若是不快些,唯恐會出亂子。”


    ——


    不出衛淵所料,林兆遠的確已經進京。


    並且將他編纂的兩部圖書,完好無損的交給了趙禎。


    來京城途中,林兆遠能感覺到有人在監視。


    隻是那些人都不敢露麵,隻能做縮頭烏龜。


    此刻,宣政殿裏。


    趙禎看向身前韓章等人,開懷大笑道:


    “衛卿此去東南不過兩個月,就已有此大捷!”


    “壯哉蕩虜軍!”


    說罷,或因過於激動,竟是接連咳嗽幾聲。


    朱總管剛想提醒趙禎切勿激動,要以龍體為重。


    就見趙禎率先擺手道:“朕這身體,老毛病了,無妨。”


    站在他麵前的韓章、富彥國等人,陸續開口道:


    “新軍能夠如此迅速剿滅倭寇,實為國之幸甚,就是不知,衛淵與範大人,可已敲定率先開通海運之地?”


    “距離朝廷開啟海運已過去整整三個月,這要是再拖下去,隻怕會出亂子。”


    “這事,也該有所決斷了,衛淵有整整八萬甲士,難道還不足以保證海運之安危?”


    “.”


    在他們看來,倘若新軍連區區倭寇都戰勝不了,那麽就太廢了。


    剿滅內陸倭寇,隻能說明,新軍戰力不至於拉胯,但遠遠沒有到能體現出新軍戰力的地方。


    皇帝陛下因此事過於激動,隻怕是想將此事載入史冊,然後大寫特寫。


    好讓後世人知道,他這個皇帝,在武功方麵,是有留下一些東西的。


    新軍表現的越好,趙禎自然就越是激動。


    韓章等人極為了解趙禎,都不願掃他的興,畢竟,新軍鏟除不了倭寇,才是問題。


    “衛卿奏報中有說,雖然內陸一帶的倭寇已經得到全麵肅清。”


    “但是大海之上,仍舊有數之不清的賊寇在興風作浪,為海運安危計,他想請命組建水軍。”


    待趙禎話音落下。


    韓章等人瞬間就不淡定了,


    “官家,我大周軍隊數量多達百餘萬,倘若又要組建水軍,隻怕朝廷財政難以維持。”


    “衛將軍不知朝廷之苦,嘴巴一張,就要興建水軍這水軍養起來,可比尋常士卒難多了。”


    “水軍若成,光是每年維修戰船之費用就不知有多少,臣不解,明明新軍就可蕩除倭寇,衛將軍為何還要上書朝廷組建水軍?”


    “臣實難讚同此事,朝廷好不容易可以借著海運緩口氣,可海運還未見利益,就又要為組建水軍花錢?”


    “.”


    趙禎早就猜到他們要如此說辭,


    “你們先別急,衛卿除了給朕上了份奏報之外,還親自編纂了兩部圖書。”


    “據前來送奏報的將士稱,這兩部圖書意義重大,可謂兵家之典籍。”


    “你們不妨看一看。”


    言罷。


    韓章等人便拿起那兩部圖書看了起來,邊看邊震驚道:


    “倭寇對於沿海一帶的影響,竟是如此深遠?”


    “這是衛淵所繪的海防圖鑒,要是根據他的意思修築沿海一帶的暗堡等設施,的確可保沿海平靜。”


    “咱們這位衛將軍,想的不是一時之計,而是要讓咱們大周,永絕倭寇之患,永保沿海太平啊!”


    “這兩部圖書何止是可為兵家之典籍?足可稱聖典!”


    “紀效新書.又是一部練兵之法?這衛將軍莫非是兵聖轉世不成?先是一部練兵實紀就足讓人感到驚歎,如今又寫了部訓練水軍,抵抗海外之敵的兵書當真厲害啊。”


    “有時我真的想看看,衛將軍的腦袋裏,究竟裝得什麽?常人一生能寫一部集大成之兵書便是足夠,他卻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相繼寫出兩部?”


    “還有這海防圖鑒,其價值,遠勝我大周各地城防圖啊!”


    “.”


    衛淵在籌海圖編一書中,寫到了倭寇滋擾邊境之患。


    假以時日,必然會影響大周長治久安。


    他就生怕,這些士大夫們,看完以後,對倭寇之患沒有什麽概念,所以寫得極為詳細。


    對於他們的種種讚賞,韓章都覺得,沒有說到點子上。


    頓了頓,他緩緩開口道:“如果不出所料,這兩部圖書,應該是衛將軍同時寫出。”


    同時寫出?


    聽到這四個字以後,這些跺跺腳就能使大周猶如地龍翻身般的士大夫們,此刻再難抑製驚訝神情。


    不管是不是同時寫出,韓章的話,倒也提醒他們了。


    衛淵出征才多久?


    這麽多的時間,將創作出了兩部兵家之典籍?


    尤其是那紀效新書,論戰略意義,遠勝籌海圖編,與練兵實紀相當。


    僅靠這兩部圖書,將來,衛淵也可入武廟。


    可這才多少時間?


    那衛淵,不免太天才了吧?


    論兵家之道,哪怕是張輔,都不如衛淵了!


    實在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實在厲害.”


    “假以時日,衛將軍必為當世兵聖。”


    “衛將軍對於練兵之道的鑽研,已經超越武廟中的絕大多數人.”


    “.”


    頃刻間,他們再次忍不住的驚歎起來。


    那些話,是在真的驚歎,也有捧殺的意味,畢竟是當著趙禎的麵說出。


    此外,若是衛淵並非是在出征之時寫出的這兩部圖書,那隻能說,在很早之前,衛淵就已經預料到今日這個局勢了。


    要真是如此,那麽此子之心細如發,當真讓人感到恐懼。


    如果不是,那衛淵足可稱是一位妖孽!


    兵家近百年未出彪炳史冊的將帥之才,如今,要出了麽?


    哪怕是武襄公與衛淵相比,也多有不足啊!


    這衛淵.才多大?


    聽到他們一直在誇讚衛淵的才華。


    趙禎突然笑了笑,


    “朕讓你等看這兩部圖書,是想讓你們說一說,水軍是否要建,而不是在這裏聽伱們誇讚衛卿如何。”


    聞言。


    眾人一愣。


    如果按照籌海圖編中所寫,倭寇會影響大周海運千秋萬載,那確實該組建水軍。


    不僅要組建水軍,就連各地海防措施也要改革。


    可問題是


    錢從哪裏來?


    韓章道:“陛下,組建水軍與加固各地海防,的確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但如今,朝廷的各項開支,皆有了章程,若是再組建水軍,戶部財力不免有些艱難。”


    組建蕩虜軍頂多是花錢。


    組建水軍,鞏固沿海各地海防,那可是費財又費力。


    趙禎道:“若是先讓戶部掏錢,待海運有了利潤,再補這個窟窿呢?”


    他早就看了籌海圖編。


    說實話,他現在很激動。


    如果真的如衛淵所言,成立了水軍,鞏固了海防,那麽他自認為,武功方麵,就近乎完美了。


    臨老,所求不就是這一點嗎?


    韓章等人皆是微微皺起眉頭。


    先拆東牆補西牆的法子固然可行,可是最開始,朝廷的打算,不是想通過海運充盈國庫嗎?


    使得朝廷能積攢些財富,不至於會在遇到風浪中手足無措。


    畢竟,鹽製剛改,今年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還說不定呢。


    頓了頓,一直沉默的王安石忽然開口道:


    “陛下所言此法,臣認為可行。”


    “既然諸位相公,都認為組建水軍,乃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若是因錢財之事就不予組建,那麽誰敢保證海運之安危?”


    “待到來日,衛帥凱旋,誰又能保東南沿海一帶安穩?”


    “若是倭寇瞅準時機,趁機壯大,豈不是害慘了沿海百姓?”


    王安石一連三問,頓時讓眾人鴉雀無聲。


    韓章等人主要是因為錢財之事而有所猶豫。


    除此之外,他們也樂意見到沿海一帶無憂,並不算是強烈反對水軍組建。


    畢竟,大周也的確需要一支水軍。


    可非得是今年嗎?王安石所問中,已經寫出了答案。


    “陛下,衛將軍可有說,水軍編製需要多少人,鞏固各地海防,有需要多少錢財,才能穩住東南沿海一帶的形勢?”


    韓章詢問道。


    趙禎道:“衛卿說,水軍編製,至少需要三萬人,這還不包括各地海防士兵。”


    “戰船,至少需要三千艘,至於鞏固海防與組建水軍所需錢財初步估計,可能需一百萬兩白銀。”


    一百萬兩?還是初步約莫?嘶!


    眾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就連王安石的神色也有些不淡定。


    一百萬兩的支出對朝廷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


    後續又要花多少銀子來維持?


    萬一是個無底洞呢?


    他們不得不慎重。


    戶部尚書歐陽永叔咬了咬牙,道:


    “陛下,這百萬兩銀子,戶部可以出。”


    “但是,多久能見成效?今後每年,戶部需要向東南沿海一帶得海防投入多少銀子?”


    聞言,趙禎道:“衛卿提供了一個法子,由沿海各地方城鎮,來維持海防與水軍興盛。”


    “前提是,海運財稅,每年要留兩成給地方官府。”


    “朕認為,可行。”


    歐陽永叔與王安石等人都是鬆了口氣。


    如果是這樣的話,水軍可以成立!


    經由一眾士大夫詳細討論,再由趙禎最後拍板決定,即日起,大周開始組建水軍。


    由衛淵臨時擔任水軍統帥,主管水軍與海防建設一事。


    這個消息很快便是傳入民間,迅速引來無數人熱議。


    此時,盛紘得知朝廷要組建水軍,而且還是衛淵主管此事後,心思瞬間活躍起來。


    剛散了衙,盛紘就連忙回到家中,去了壽安堂見了盛老太太,笑道:


    “娘親自來到京城之後,應該很久沒有出去走動走動了吧?”


    “聽聞大房我伯母那邊壽辰將至,娘親應該與我伯母許久未見了吧?”


    聽到這裏,盛老太太先是抿了口茶,而後不急不慢的直言問道:


    “你想讓我去一趟宥陽?是為了什麽?”


    盛紘麵露尷尬道:“果然無論何事,都瞞不過娘親您的眼睛。”


    “朝廷剛發的明旨,要在東南一帶組建水軍,是由淵哥兒帶頭。”


    “他現在可是東南兩路三府的封疆大吏,位高權重,朝廷突然宣布要組建水軍,應是要正式開啟海運了。”


    “想必蘇杭那邊,這幾日定然極為熱鬧,娘親您閑來無事,可與伯母一同在東南逛逛。”


    “孩兒讓長柏與明丫頭陪著您去。”


    聞言,盛老太太不由得悶哼一聲。


    這算盤,都快打到衛淵臉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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