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


    隻要是野利遇乞不攻城的情況下。


    衛淵就會率軍出關叫陣。


    關鍵西夏軍中,確實沒有猛將能與他一戰。


    原本被野利遇乞拉回來的士氣,經過衛淵這麽一折騰,再次跌落了下去。


    嘉佑三年,五月下旬。


    野利遇乞攻城半月有餘,並無寸進之功。


    監軍李行認為他與往常一般無二,未曾認真攻打雁門,遂寫信督促。


    信中內容,不用想也知道。


    無非就是,如若雁門再攻不下來,那就奏請西夏國主李元昊換將。


    野利遇乞接到信以後,隻是匆匆掃了一眼,就給付之一炬了。


    “這個李行,不會用兵,搗亂倒是有一套!”


    “那可是雁門!周國第一雄關,豈是那麽容易,說攻下來,就能攻下來的?”


    “...”


    某些將士,在了解到信張內容後,都是咬牙切齒。


    野利遇乞隻覺著李行是個傻子,不像李昊那個老狐狸。


    如果李元昊真的有換帥的念頭,何需派個監軍過來?


    直接下旨不就好了!


    再說,換帥?換得了嗎?


    就在這時,有斥候來報,


    “據探子調查,我軍西側山脈,發現周軍痕跡。”


    聞聲。


    野利遇乞猛地一皺眉頭。


    忽地,豁然起身,來到沙盤處,皺著眉頭,說道:


    “我軍如今在後腰山道這裏,兩麵環山,隻有一條險道可直逼雁門。”


    “而周軍,竟能出現在群山峻嶺當中...他們是奔著...糧草!”


    他瞬間明悟過來。


    從塞外進攻雁門,隻有後腰山道這一條路。


    道路兩旁,群山環繞。


    當然,要是不走這條道路的話,也可以從兩旁的山脈穿插過去。


    但是,西夏與遼國騎兵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


    不過,一旦奏效,倒是也能打雁門一個措手不及。


    是以,在兩側山脈處,衛淵都已設置望樓、狼煙台,隻要發現敵軍蹤跡,就會立即派兵前往。


    周軍重視兩側山脈,西夏軍自然也要重視。


    當年,楊業出關作戰,隻派了一支精兵駐守雁門,其餘軍隊,則穿插山脈環繞至敵軍身後。


    最終,前後夾擊,大敗遼軍。


    從那以後,無論誰來打雁門,左右兩側山脈路線、情況,都會勘測偵查清楚。


    野利遇乞不認為,少數的周軍士卒,就敢行楊業當年的謀劃。


    而少數士卒,藏於大山當中,不易發現,最適合當襲擾的奇兵。


    在襲擾方麵,最能給軍隊帶來困擾的,就是糧草了。


    因此,野利遇乞認為,那支周軍,很可能就是奔著己方糧草去的。


    “我命李行駐紮在軍糧處,那裏有多少兵力?”


    野利遇乞心裏雖然有數,可到了這節骨眼上,少不了問一問。


    有將士應聲道:“一千騎兵,一千步卒!”


    看護糧草的軍隊那麽少。


    主要是,遼國攻打雁門那麽多次,沒有一次是被雁門內的守軍燒了糧草的。


    想要出關燒糧,難如登天。


    所以,就連西夏名將野利遇乞,也不認為,周軍真敢來燒。


    可如今,發現周軍將士蹤跡...


    又讓他不得不提心吊膽起來。


    倘若糧草真的出了問題,攻打雁門,也就成了空談...


    等等...!


    想到這裏,野利遇乞瞬間眼前一亮。


    本來也沒想著要拿下雁門啊!


    大軍糧草一旦出事,那個李監軍肯定要背負責任。


    甚至,還能借此繼續給李元昊要錢、要糧、要兵...


    野利遇乞打定主意,向四周將士大聲笑道:


    “被我等發現的周軍士卒,約莫也就幾百人。”


    “可是李監軍那裏,卻有足足兩千名精銳。”


    “即使離開雁門的那些周軍士卒有意要燒我軍糧草,隻怕他們也沒這個機會!”


    言外之意是,糧草的事,他不管了,那個李行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如果,真不幸被周軍偷襲糧草成功,那麽,罪魁禍首也是李監軍。


    畢竟,兩千人對幾百人都能失利,他不擔責誰擔責?


    換而言之,如果李監軍將糧草護住,就當無事發生。


    大帳內,不少將領,都沒把那幾百人的小股敵軍當回事。


    可有這麽一兩名將領,卻覺得不太穩妥,


    “大帥,那李行沒有領兵作戰的經驗,若是看護糧草失利,將會影響全軍。”


    “請大帥下令,讓末將前去糧倉,助李監軍一臂之力。”


    野利遇乞冷哼一聲,


    “李監軍可是李昊的嫡長子,李昊是誰?那是前知八百載,後曉五百年的能人異士!”


    “所謂虎父無犬子,你們不信李監軍,難道還不信李先生?”


    就此,無人再敢說什麽。


    -----------


    話說,離開雁門關的那五百人,是由陳阿牛親自率領。


    這陳阿牛在雁門大戰中,就跟隨著衛淵,直到現在。


    在衛淵身邊,不僅學了些兵法韜略,也識了些字,給自個兒換了個名字,叫做‘陳遠之’。


    與‘陳慶之’隻有一字之差。


    遠之,有深謀遠慮的含義,陳阿牛覺得自己很笨,於是就給自己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此刻,雁門關外幾十裏處的叢山峻嶺中。


    陳阿牛正在組織軍隊休整。


    這時,有一名士卒,來到他跟前,問道:


    “陳都頭,咱明明可以掩蓋生火的痕跡,為何您偏偏要留著?這豈不是讓夏軍發現了咱們得蹤跡?”


    陳阿牛嘿嘿笑道:“俺太笨了,分不清哪個才是西夏軍的糧蒼。”


    “但隻要咱們故意暴露位置,西夏軍通過咱們生炊的痕跡,就能推斷出咱們有多少人,是要去幹嘛。”


    “如此一來,他們往哪裏增兵,哪裏就是他們真正的糧倉。”


    行軍作戰,一般來說,會設置多個糧倉地點,用來疑惑敵軍。


    西夏軍沒覺著周軍能出雁門染指他們的糧倉,但也弄了一個假的。


    就在附近不遠處的山脈中。


    “再說,咱們躲在深山老林裏,想要找到咱們,不是易事。”


    “騎兵在這裏鋪展不開,他們沒有優勢,咱們邊走邊躲,他們若是抽出大量的敵軍來找咱們,也能減輕衛將軍那邊的壓力。”


    聽陳阿牛說了那麽多。


    那名士卒頓時稱讚道:“都頭,俺感覺您有成為世間良將的潛質!”


    陳阿牛搖了搖頭,一臉自責道:


    “說甚胡話,俺太笨了,衛將軍教俺挺多,可是到最後,能記住的,沒多少。”


    他們在大山中,一連躲藏六日,卻始終不見野利遇乞那裏有向別處調兵的跡象。


    陳阿牛很是自責,“俺太笨了,真的太笨了,太自以為是了!俺這區區拙劣計謀,怎麽可能瞞得過野利遇乞那老狐狸?”


    有人詢問,“都頭,現在該怎麽辦?”


    陳阿牛想了想,道:“據斥候消息,西夏軍設立的糧倉有兩座。”


    “第一座,距離咱們得有五十裏路,在一處較為平坦的地帶。”


    “第二座,在北邊,距離咱們二十來裏,山腳下。”


    “要是俺,肯定將糧倉設在距離大軍較遠的位置,那裏不是山路,有林間小道,方便運輸糧草。”


    “可是俺太笨了,連俺都能想到的,西夏軍豈能想不到?”


    “所以,俺猜測,敵軍為了防止咱們燒他們的糧食,肯定把真正的糧倉,挪到山腳下了,雖然山路不好送糧,可是安全!”


    一番言論,徹底折服眾人,


    “都頭,這一刻,您像極了運籌帷幄的衛將軍!”


    身材魁梧,農家子出身的陳阿牛嘿嘿一笑,“俺太笨了,不給衛將軍抹黑就成。”


    -----------


    六日前。


    西夏軍真正糧倉所在地——桑幹河畔。


    這裏是一處空曠地帶。


    李行接到野利遇乞傳來的消息,讓他務必保護好糧草。


    然而,李行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向跟隨自己前來的一名心腹開口道:


    “他讓我看護糧草,又說周軍可能會來燒糧,結果一個人也不給我派,是什麽意思?”


    心腹脫口道:“大人,這裏不是有兩千兵麽...”


    兩千?


    兩千頂什麽用?


    李行皺眉道:“蹊蹺,太蹊蹺。”


    “他不給我派兵,似是對糧草並不看重。”


    “糧草要是真被周軍燒了,有什麽好處?”


    想到這,他忽然神情一怔,旋即回神道:


    “我懂了!”


    “他是故意的,他這是要借周軍的手除掉我!”


    “此刻,周軍必然知曉,真正的糧倉,就在咱們這!”


    “傳令,快,命人將糧草轉移至南山腳下!”


    心腹一愣,轉移糧食?


    這裏靠著大河啊!


    周軍真敢來壞糧,估計也是火攻,大河就在旁邊,還怕這個?


    但是,一旦轉移到山腳下,剛剛開春,天幹物燥,一場大火,敢將整座山都給點燃。


    這命令下的,是不是有些傻?


    李行麾下一名文吏都能想到的事,李行想不到?


    他隻是單純地覺得,周軍不會知曉他轉移糧草的計劃。


    命令一傳,大量的民夫以及士卒,就開始折騰起來。


    李行見轉移的糧草還算快,心裏便是鬆了口氣,道:


    “軍糧出了問題,我便是首責。”


    “野利遇乞,你還真是好打算!”


    “幸好我計高一籌,提前轉移糧草!”


    “如此看來,我李行,亦有成為世間良將的潛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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