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二年,二月中旬。


    袁家船隊,已經來到了揚州碼頭,正等著盛家的人迎接。


    他們此來,是給盛家下聘的,倘若盛家不派人前來,他們自然也不能下船卸禮。


    否則,就要讓揚州百姓小覷他們忠勤伯府了。


    就在這時,盛家卻有些不太平靜。


    先是盛紘與正妻王若弗正因袁家下聘一事爭吵不休。


    盛紘乃是進士出身,他的父親便是名動一時的盛探花,嫡母就是徐長誌的姑祖母。


    這盛紘深諳官道,一心想著如何升官,本以為憑著自己的女兒,靠上忠勤伯府這棵大樹,能在京城穩住腳跟,或是多個晉升的門路。


    可誰知,那袁家也忒瞧不起他們盛家了,隻派小輩前來下聘。


    但事已至此,不容反悔,便是語重心長的向王若弗開口道:


    “娘子,袁家的聘船已經靠岸了,再不派人去接,他們要說咱們家不懂禮了。”


    不懂禮?


    提起這個,王若弗便是氣急敗壞道:“難道他們袁家就懂禮了?”


    “說好的,伯爺夫婦他們親來下聘,可如今呢?派個小輩過來就打發了?”


    “他們是不是覺著我盛家女兒難嫁?華蘭是我頭生的女兒,我告訴你,誰也別想刻薄她!”


    “這婚事,不嫁也罷!”


    盛紘愁眉不展,“娘子,你說什麽胡話呢?多好的婚事,說不嫁就不嫁了?”


    王若弗一臉不快,


    “好婚事?好婚事他們袁家就如此怠慢我盛家?”


    “你要是真的心疼華兒,又豈能咽下此事?”


    盛紘唉聲一歎,想了片刻,來到王若弗身後,語氣和藹的說道:


    “娘子,我豈能不疼華兒?”


    “實在是這袁文紹的確是個好孩子,咱們家華兒從小就乖巧懂事,我隻希望,給咱華兒找門好親事,嫁一個有擔當的好郎君。”


    經過他的一番勸說,王若弗氣消了大半,可還是有些鬱悶。


    盛紘趁熱打鐵道:“那袁家畢竟是伯爵府,今後那袁文紹即使仕途不順,可也能保華兒榮華富貴不是?”


    王若弗聽到這裏,才算心動。


    就在這時,有下人來報,說是代州團練使衛淵求見。


    衛淵?


    聽到這個名字,盛紘便是眉頭一皺,


    “雁門守將衛淵?他一個武將,來我家作甚?我盛家與他沒有交集啊!”


    那下人將拜帖呈上。


    盛紘看了拜帖,赫然心驚,


    “衛淵...竟是恕意的親弟弟?”


    他以前是知道,衛恕意有個弟弟,前兩年當兵去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無法與衛淵聯係在一起。


    畢竟,這衛淵雖然沒有爵位在身,可好歹也是英國公的親傳弟子,也算當朝新貴武將。


    怎麽可能就是衛恕意的弟弟?


    一旁王若弗聽了個真切,暗自皺眉道:“沒聽說這衛恕意還有個如此有能耐的弟弟啊。”


    不管如何,衛淵都將拜帖呈上來了。


    盛紘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向王若弗開口道:


    “娘子,我先去迎客,你趕緊裝扮,我已命長柏去碼頭接袁家去了。”


    聽到這個,王若弗豁然起身,剛想開口,就見盛紘已經走了。


    王若弗隻好一臉鬱悶的坐在椅子上,心中鬱憤之意仍未徹底消去。


    那衛淵如今貴為代州團練使,正兒八經的從五品官,由不得盛紘不慎重,遂親自相迎。


    盛紘如今的官位乃是揚州通判,也是從五品。


    大周州通判,是六品到從五品之間,主要還是看在哪裏任職。


    揚州乃是淮南重鎮,在這裏當通判,品級自然要比一般州府的要高一些。


    就在盛紘去到府門前迎接衛淵時。


    衛恕意那邊,也有一事發生。


    原因還是與炭火有關。


    如今天氣嚴寒,明蘭還小,衛恕意又大著肚子,萬萬不可凍著。


    小桃前去討要炭火不成,小蝶知道以後,就去找負責分配炭火的關娘子理論。


    事後倒是討來了炭火,可那炭火卻並非是取暖用的,而是灶上燒的炭,煙灰極多,剛點燃,一整個屋子都是濃煙。


    將衛恕意、明蘭、小桃等人都嗆得離開屋子。


    小蝶大怒,“小娘,他們欺人太甚了!我這就去找他們理論!”


    衛恕意連忙搖頭道:“小蝶,別去了,天冷就多穿點,不行的話,把窗戶封嚴實些...”


    -------------


    盛宅門前。


    整整一百名親衛,圍繞在此間。


    盛紘剛來到門口,見這架勢,不由得心裏打鼓。


    隻因衛淵親自挑選的那百名親衛,可都是從屍山血海中蹚出來的百戰之師,天生自帶殺氣,讓人望而生畏。


    “不知...哪位是衛團練使?”


    盛紘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


    話音剛落。


    甲胄著身的衛淵站在盛紘麵前,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盛大人,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他是來給衛恕意撐腰的,不是來找麻煩的,所以,該打的招呼,還是要打。


    盛紘見那衛淵,頓時打了個寒顫,隻因衛淵的眼神極其犀利,透著一種寒意,比如今這天氣還更寒厲幾分。


    尤其是說話時,隱隱透著一種殺氣,活脫脫一個殺神啊!


    令人感到震撼的是,這殺神,竟如此年輕!


    盛紘心裏犯怵,咽了一口唾沫,硬著頭皮說道:


    “都是一家人,衛團練不必客氣...”


    同時,他心裏還在想,這幾年,家裏有沒有苛責過衛恕意。


    要是早知道衛恕意有這麽一個前途無量的弟弟,說什麽也要更用心對她啊!


    如今可倒好,搞突然襲擊,打了自個兒一個措手不及。


    衛淵笑道:“即是一家人,衛某就不客套了。”


    “在下隻是暫來揚州,事情倉促,不知我姐如今可在家中?”


    聞言,盛紘下意識點了點頭。


    衛淵不再廢話,直接踏入府中。


    上百親衛隨行。


    見狀,盛紘大吃一驚,“衛團練,這...”


    按理說,自己這個做姐夫的,頭次見到小舅子,應該親近親近才是,可衛淵那一身煞氣,屬實無法親近起來啊。


    已經踏入盛家的衛淵笑嗬嗬說道:“請盛大人見諒,這些都是我的親衛,邊將入京,可帶親衛,乃是官家親言,我所到之處,親衛必跟隨。”


    盛紘一臉不悅。


    難道你去皇宮,這些親衛也要隨你進宮嗎?


    忽的,他突然想起來一事。


    那袁家,明顯就瞧不起他盛家。


    倘若能夠借這百名親衛和衛淵的勢,或許能使袁家不敢低估盛家。


    想到這裏,盛紘雖心存不悅,可也隨了衛淵的心思。


    隨後,盛紘親自帶路,來到衛恕意院子裏。


    他看到院子裏彌漫起濃煙,頓時眉頭一皺,不知發生了何事。


    衛淵也見到了濃煙,朝著身旁的徐長誌使了個眼色。


    徐長誌心領神會,當即率領百名親衛衝入院中。


    這時,衛恕意正在相勸小蝶莫要去找分配炭火之人理論,突然見到著甲佩刀之士衝入院中,皆是被嚇了一跳。


    明蘭與小桃瞬時來到衛恕意身旁。


    衛恕意瞧見盛紘走來,皺了皺眉頭,


    “主君...這是怎麽了?”


    聞言,盛紘剛想說些什麽,就見衛淵已經快步來到衛恕意身前,單膝下跪道:


    “弟,拜見大姐!”


    “姐,這些年,您辛苦了!”


    話音剛落,上百名親衛將士,齊齊朝著衛恕意彎腰作揖。


    自古以來,長姐如母。


    眾將士見主將拜母,豈能無動於衷?


    故而邊卒低頭,以示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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