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元年,十二月初。


    雁門關,大雪紛飛,四處白茫茫一片。


    將半月前那場大戰留下的痕跡盡數掩蓋。


    內城,一處大帳前,兩名士卒正瑟瑟發抖,不時打個寒顫,


    “這鬼天氣,真他娘冷!”


    “行了,少說兩句吧,等過幾日朝廷派來棉衣,就不覺得冷了。”


    言談間,二人看到英國公張輔與寧遠侯顧偃開緩緩走來,便是立即矗立身軀,紛紛抱拳,齊聲道:


    “見過張帥、顧侯。”


    聞聲,張輔與顧偃開各自點頭,隨後走進帳中,看到半坐在床榻上衛淵,陸續笑道:


    “看樣子,休息了半月,身上的傷勢,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了。”


    “張帥收了個好徒弟啊,有傷在身,還不忘讀書,咦,衛公兵法?不錯。”


    見到二人,衛淵連忙將手中兵書放到一旁,剛欲起身作揖,又聽張輔說道:


    “你有傷在身,俗禮就免了。”


    衛淵抱了抱拳,“謝恩師。”


    顧偃開看了看衛淵,突然詢問道:“你小子,今年多大了?”


    衛淵神情一愣,隨後如實應道:“過了今年,十八歲。”


    十八?


    顧偃開驚詫道:“冠軍侯霍去病十八歲率八百鐵騎深入大漠,兩度功冠全軍。”


    “你十七歲,以三千兵力,抵抗敵軍五萬,守了整整二十七日!”


    “當真是後生可畏!要是我兒,有你半分出色,本侯就心滿意足了。”


    他有個兒子叫做顧廷燁,今年十五歲左右,在京城已經博得‘紈絝’之名。


    但是人家衛淵呢?


    十五歲就來到軍中了!


    也就比顧廷燁大個兩三歲,就已立下赫赫戰功!


    相比之下,顧偃開突然有了種想要掐死自己兒子的衝動。


    頓了頓,他一臉羨慕的看向張輔,“英國公,你收了一個好弟子!”


    聞言,張輔一臉驕傲道:“這還用你說?”


    不論別的,就論當今京城中的那些勳貴子弟,在他眼裏看來,無一人可以比得上衛淵。


    “顧侯爺,您可別取笑晚輩了,軍中誰人不知,您那顧家槍法,乃當世一絕,如若貴公子習得顧家槍精髓一二,足以冠絕同輩了。”


    衛淵笑嗬嗬說著。


    提起顧廷燁,顧偃開就不由得悶哼道:“以後有機會,也讓他來軍中鍛煉鍛煉,免得整日待在京中,就知沾花惹草,敗壞我顧家門風!”


    聽到這裏,衛淵搖頭一笑,沒再搭話。


    略知‘知否’劇情的衛淵很清楚,顧偃開的兒子顧廷燁絕非是不學無術之輩,那紈絝之名,多半都是他人栽贓陷害。


    再說,像他們這種勳貴子弟,逛個青樓,玩個姬妾,也在情理之中。


    自個兒要是也生長於勳貴世家,估計會比顧廷燁玩得更花。


    張輔笑道:“沒人對伱的家事感興趣。”


    顧偃開笑道:“說的極是,衛淵,今日本侯隨你老師來此,主要是向你說三件事。”


    “第一,張帥已經為你向朝廷請功了,而且還是此戰第一功臣,朝廷對你的賞賜,不日就會下來。”


    “第二,遼軍已經撤退,他們已經派人來,要與我大周議和,這事,就輪不到我們這些軍伍之人操心了。”


    “第三...”


    說到這裏,顧偃開有所停頓,猶豫片刻,開口道:“不知,你小子願不願學我顧家槍?”


    學顧家槍?


    提起這個,衛淵瞬間來了精神。


    雖然英國公張輔的武藝,也算獨步軍中。


    但是,張輔最擅長的,是兵法。


    可顧偃開擅長的,是於百萬軍中,取敵將首級的手段!


    如果說不願學,那肯定是假的。


    隻是...


    衛淵微微皺眉道:“顧侯,您要是被我老師威脅了,您就眨眨眼...”


    張輔與顧偃開愣了愣神,旋即大笑起來。


    頓了頓。


    顧偃開負手而立道:“無需多想。”


    “讓你學顧家槍,其實本侯也思前想後許久。”


    “大周好不容易等來你這麽個將種,你又是張帥弟子,與我等勳貴世家,也算一脈,自然要對你好生栽培。”


    “你擅用樸刀,學了我顧家槍,再融合英國公的武藝,或許能觸類旁通,創出一套獨屬於你衛淵的軍中武藝。”


    “不過,本侯也有言在先,顧家槍畢竟乃我顧家祖傳,勢必要對你留私,不會傾囊相授。”


    聽到這裏,衛淵算是明白了。


    顧偃開是將自己也當做勳貴一脈的人了。


    教自己顧家槍,一是想讓自己欠個人情,二是也的確有意栽培自己這個所謂的將種。


    至於留私...


    衛淵倒是不怎麽在乎。


    他早已將英國公的武藝學了個幹淨,隻要能在顧家槍上有所觸類旁通,就算不能學盡,也是值得的。


    就如顧偃開所言,將張、顧兩家武藝融會貫通後,能使衛淵在武藝上的發展不可估量,甚至超越顧家槍也無不可。


    總而言之,顧偃開是好意。


    衛淵為了更強,自然願意接受他這份好意,


    “既如此,就勞煩顧侯了。”


    顧偃開笑道:“本侯早已說了,你是張帥弟子,於本侯就不是外人,無需客套。”


    -------------


    此刻。


    京城,紫宸殿,百官齊聚。


    幾日前,嘉佑帝趙禎,已得到北境戰報,張輔大獲全勝,遼軍準備向大周議和。


    是議和,不是求和。


    大周文臣,覺得議和與求和,不過一字之差,無甚大礙,隻要能停息戰鼓,所謂文字遊戲,不玩也罷。


    但是武將們,卻大感憋屈,但當前大局已定,也不好再說什麽。


    畢竟,嘉佑帝趙禎早就派人到北境商談議和之事了。


    “今日召諸位臣工來此,主要是商議該如何對有功之臣進行褒獎。”


    “朕從英國公送來的捷報裏得知,固守雁門的小將衛淵,乃此戰第一功臣。”


    “朕觀此將,有冠軍侯之風,朕有意賜爵,不知卿等意下如何?”


    話音剛落。


    武官們還尚未表態。


    自詡文官清流的那些人,便就坐不住了,陸續道:


    “陛下,不可!衛淵雖於國有功,但尚且年幼,資曆太淺,不宜封爵!”


    “陛下,衛淵在軍中職務,乃是營指揮使,如今突然賜爵,無異拔苗助長,還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


    聞聲,趙禎意料之內的莞爾一笑,


    “既然諸卿以為賜爵不可,那麽就封他為代州團練使,翊衛大夫,賜百金千銀,替朕坐鎮代州,固守雁門,如何?”


    衛淵目前是營指揮使,管轄五百軍卒,被張輔臨時任命,才擔任雁門守將,統率三千人,這隻是軍銜,屬不入流。


    而代州團練使,可就是從五品官了,說是魚躍龍門也不為過。


    當前,代州的主要兵力,來源於禁軍廣銳軍三營、宣毅軍三營,還有不少的地方軍、湘軍,林林總總加起來,大概有七、八千人左右。


    張輔率領的二十萬大軍,多來自於禁軍編製下的廣銳、宣毅,還有號稱開國之兵,老牌禁軍勁旅的‘上四軍’。


    對衛淵來說,以代州團練使為跳板,是很合適了,隻是他這個團練使並沒有兼任刺史,故而要受刺史節製,有練兵無調兵之權。


    不過一旦到了戰時,以他代州團練使的職務,會隨時被主帥調任為廣銳、宣毅軍都指揮使,充作先鋒。


    嘉佑帝先前說賜爵不成,又說代州團練使,百官自然再無異議。


    “這個衛淵,年少英雄,或許可助朕軍改,需用,慎用。”


    嘉佑帝在心中喃喃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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