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子看他一身濕地還站在那, 催促道:“傻愣著幹什麽, 快去換身衣服,小心著涼了。”他看了後麵跟過來的米陽,心疼道,“多大點事兒, 不就是烏樂鬧脾氣嗎,讓它留在這就是了, 你們兩個都去樓上洗個熱水澡,趕緊睡吧。”


    白洛川點點頭,道:“我一會再過來。”


    白老爺子衝他擺擺手, 叮囑道:“別來了, 你們睡你們的去。”


    白洛川看著他又喊了一聲爺爺,不是很想走, 白老都樂了,對他道:“我什麽事兒都沒有, 別瞎操心,快上去吧。”


    白洛川這才去了樓上, 他和米陽衝了熱水澡, 又留在老宅這邊睡了。


    白洛川睡的並不安穩, 沒過多久又悄聲去樓下看了一趟, 老人夜裏倒是睡的很好, 沒有再咳嗽。


    白洛川淋了雨沒什麽,米陽有點輕微感冒,讓白家的醫生看過之後, 給開了點藥帶回去吃。


    白洛川要他留下來,自己要照顧他,被米陽笑著拒絕道:“別了,我怕這個傳染,你先照顧好爺爺,我吃兩天藥身體好了就過來。”


    白洛川想了一下,隻能點頭答應了。


    他留在老宅幾天,一直在觀察白老的飲食,但是這次他一個字還未說,守在一旁的家庭醫生就先站出來解釋道:“老人吃著中藥,有些互相衝撞,吃多了反而不太好,就這樣吃清淡些就行了。”


    白洛川點點頭,沒再強求。


    白老吃東西少,尤其是晚上的時候更是難得咽下去幾口飯,白洛川看他吃的勉強,就自己找了借口出去找山海鎮上的其他孩子們玩,留了空間給老人。


    他這話說的也不算假,他去找了趙家兄弟。


    趙家兄弟兩個在當地住了多年,尤其是趙海生,家裏的親戚都在這裏,基本上有什麽消息都打聽的到。


    白洛川來問他的時候,他想了一會才道:“加油站?鎮上就,就兩個加油站,我問問去。”


    趙海生打電話去了,旁邊站著的符旗生穿了一身舊工裝,褲子上沾了點白石灰,但依舊站得筆直,他平時話少,但是觀察的細,就對白洛川道:“你家那車隻能去府前路口那個加油站,那邊的油好,不傷發動機。至於什麽時候加油,得等我哥打電話問問,我們之前寒假去那邊打工過,這段時間的都能問出來。”


    白洛川點頭道:“謝了。”


    符旗生道:“你怎麽不問家裏司機?他應該更清楚。”


    白洛川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別擔心,不是司機的問題,隻是家裏老人有事不想說,我總不好當麵去問。”


    符旗生怔了一下,小聲跟他說了一句抱歉,他媽媽在那邊工作,因此他跟老宅工作的人也都熟悉,這才試探著多問了一句。


    白洛川擺擺手,道:“你問一句也沒什麽,隻是我這事兒你也別告訴其他人,我就是想查查他們都去過哪兒。”


    符旗生應了一聲。


    沒一會趙海生那邊也打問出來了,鎮上人少,好車總共就這麽幾輛,白家老宅的車和司機都用了多年,大家都認得,很快就問出來了。也沒去什麽特別的地方,和白老說的一樣,去了省會醫院,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每隔一個月都要去一次,不像是瞧病,倒像是治療。


    趙海生道:“今天正,正好是應該去加油的日子,按往常,已經去省城了。”


    白洛川眉頭皺起來,想了一會,對他們道:“我知道了,麻煩你們再幫我接著打聽,有什麽其他消息也告訴我一聲。”


    趙海生點頭答應下來。


    白洛川心裏放心不下,又打電話去給駱江璟公司的秘書,白敬榮在部隊一心忙事業,家裏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駱江璟在照料,白老的體檢報告每年都會留在她手邊一份。秘書那邊聽說他要找,很快就找到了,按他說的還拍了照片發過來,但是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秘書對他道:“白老的身體我們也一直都注意著,沒有什麽異常,報告和每年的都一樣。”


    白洛川皺眉看了一會,對她道:“我知道了。”


    他暫時沒有查出什麽問題,也略微把提起來的心放回去一點。


    米陽感冒還沒好,但也不是特別嚴重,隻是喉嚨有些疼。程老太太摘了院子裏的一把苦苦菜給他吃,當地是這個叫法,其實就是蒲公英。這東西吃了清熱降火,也有點解毒的功效,一般生病嗓子疼的時候家裏老人都會給摘一些吃,平時夏天蘸醬吃的也多。


    米陽拿了一根苦菜葉正坐在那幹嚼,低頭翻看書頁的時候嘴邊也一動一動的,白洛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像兔子吃草一樣的腮幫子鼓動,眼睛裏也帶了點溫暖的笑意,走過去扯了一下他嘴邊的菜葉問道:“怎麽吃這個?”


    米陽一邊吃一邊道:“我姥姥給的,吃著玩呢,反正也沒壞處。”


    白洛川又伸手摸了摸他額頭,覺得略微有些燙皺眉道:“還沒好。”


    米陽笑道:“過兩天就好了。”


    白洛川對他這話並不是很信,“體溫計拿來我看看。”


    米陽道:“真沒事,低燒都算不上……”白洛川堅持,他也隻能去拿了體溫計過來量好了給他看,倒是跟他說的一樣,37°多點,略微有點熱。


    白洛川道:“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早上你要是還沒好,就得過來打針,我讓醫生提前準備好。”


    米陽張張嘴想說話,旁邊拿了水果端來的程老太太也跟著幫腔道:“洛川說的對,要我說也該打一針。”


    白洛川點頭道:“姥姥,我明天早上給你打電話,您告訴我溫度,我不信他。”


    程老太太深以為然,爽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白洛川在米陽家裏坐到晚上九點多,這才回去。


    米陽送到門口,小聲問他道:“爺爺那邊怎麽樣了?”


    白洛川不答反問:“你也覺得他有事瞞著對不對?”


    米陽點點頭,他隻知道白老身體這兩年有些不好,但是具體什麽病症並不清楚,他當年在學校裏和白洛川交情並不多麽深厚,等畢業之後再次遇到對方,白老已經去世了,聽說在京城治療了一年多還是沒撐住,骨灰留在八寶山公墓。


    現在比之前提前了兩年,有這個機會自然不能錯過,米陽提醒他道:“你問問駱姨,白爺爺這個年紀生病不是小事,或許駱姨那邊能查到什麽。”


    白洛川點點頭,道:“我知道。”


    天色晚了,外麵小路的路燈昏暗,看不清什麽,他想湊過來親米陽一下,但是親到的卻是手背。米陽捂著自己的嘴搖頭,小聲道:“我感冒了,別傳染給你。”


    白洛川貼著他手背親了兩下,“快點好起來。”


    米陽這邊還是沒能好起來。白洛川一早和程老太太通過電話,老太太毫不猶豫地出賣了米陽,“早上體溫還高了一點,晚上也咳嗽啦!”


    白洛川就在電話裏帶著點剛醒的沙啞喊他:“小乖——”


    語氣裏警告的意味太重,米陽隻能舉手投降:“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那邊白洛川還在跟程老太太詢問他昨天咳嗽的事情,難得早起還沒什麽脾氣,對待長輩的態度溫和有禮,跟平日裏那個大少爺一點都不同。


    米陽穿戴好了,自己去了白家老宅。


    他到了的時候,醫生已經在等著他了,帶他去了一樓一個房間改成的簡單醫務室。醫生手腳利落,一邊拿出針藥,一邊對他道:“把褲子脫了,自己躺在小床上吧。”


    米陽愣了下:“打小針嗎?”


    醫生點點頭,笑道:“對呀,不會還跟小時候一樣怕疼吧?你小時候可沒少哭鼻子喲。”


    醫生一直跟著白老,幾乎是看著米陽和白洛川長大的,從他們小時候起就沒少給他們倆打針,對他們的性格也都了解。白洛川是打之前哭,兩個大人按著都能鬧起來,真打的時候反而沒什麽事兒了,再大一點就沒哭過,好像那點痛楚沒什麽大礙;米陽不同,打小就乖巧懂事,打針從來不用按著,自己脫了褲子趴在那哆哆嗦嗦地打完,眼睛裏含著兩包眼淚還哽著跟醫生道謝,大些時候好點了,但是依舊會被逼出一點生理性淚水,不能算哭,頂多就是睫毛濕潤一點。


    米陽趴在那讓醫生打針的時候,白洛川正好進來,站在一邊沒走。


    醫生動作很快,給他打完了就出去拿藥了。


    米陽趴在那要起來,白洛川走過去,伸手幫他按著酒精棉球道:“別動,出血了。”


    米陽“嘶”了一聲:“不用,你放開吧。”


    白洛川沒放,米陽隻好在那趴著。


    醫生拿了藥進來,白洛川單手把褲子給米陽提上了,但手還在那給他按著,幸虧穿的是運動褲,倒也寬鬆,撐在那就是鼓起來一些。


    醫生瞧見笑了道:“挺疼的吧?這個一般成年人打都疼的呲牙咧嘴的,陽陽做的已經很好了。”


    白洛川點點頭,又看了一下他手裏拿著的藥,問道:“好像比之前的少了一盒。”


    “對,穿心蓮太苦了,一般都喝不下去,正好也有針劑,我就給他加在藥裏一起打了一針。”醫生在藥盒上寫了每天吃的次數,又對米陽道,“回去熱敷一下打針的地方,讓藥物吸收一下,好的快。”


    米陽點點頭,等醫生出去之後還在小床上趴著沒起來,白洛川一隻手還按在褲子裏,另外一隻手去碰了碰他額頭,摸到一層細密的汗水,問他道:“還疼?”


    米陽小聲道:“有點,趴一會就好了。”


    白洛川摸了一下,藥物沒散開,摸著有個硬塊一樣,略微一用力米陽就疼的發抖,他又去拿了塊熱毛巾過來給他熱敷。


    米陽抗議不了,隻能趴在那等著慢慢消腫,小聲跟他道:“其實我自己去醫院也行。”


    白洛川坐在一旁道:“家裏方便一些。”


    米陽想了一會,又道:“我怕傳染給白爺爺。”


    白洛川笑了一聲,彎腰親了他一下:“不會,爺爺搬到旁邊小樓上去住了,他說過兩天有個老朋友過來,那邊高一些,賞荷剛好。”


    盡管這麽說著,米陽也還是沒有留下,白洛川去送了他,在門口叮囑他道:“明天記得再來打一針。”


    米陽點頭答應了,他騎車走出去一會,白洛川還站在門口看著,但這次沒有追上去,獨自留在了白家老宅。


    過了幾日,白老爺子的客人也到了。


    來了幾輛黑色高檔車,在門口停下之後又有人扶著一位老人下來,他身後跟著的兩三個人瞧著三四十歲的模樣,都是西裝革履的打扮,瞧著斯斯文文卻又非常謹慎行事,這些人手裏還提著黑色公文包,步履匆匆地去了白老住的小樓。


    白洛川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回自己房間去了,並沒有多問。


    那些人在白老那邊待了一個下午,等到了傍晚的時候,白洛川房間裏的電話鈴聲響了,老宅裏接通了內線,方便老人打電話叫人,白洛川房間裏也裝了一台。他接起來,果然傳來白老的聲音,老人慈愛道:“洛川啊,你來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白洛川答應了一聲,穿戴好過去找了老人。


    兩邊小樓構造相仿,老人住著的房間還是在一樓,他正在小客廳裏跟那些人低聲說話,手裏還拿著一份厚厚的文件。他瞧見白洛川到了時候,就笑著讓他進來,又屏退了周圍的人,隻留了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黑西裝男人坐在那。


    白洛川坐在斜對麵,白老瞧了他一眼,又招手讓他坐過來一點,笑了道:“來,爺爺有份兒東西要給你。”


    白洛川起身去了白老身邊,老人讓了自己旁邊的位置給他,拍了拍他的手對他道:“洛川啊,你今年十六了,考上了大學,也很出息,爺爺想來想去,正好今天律師也在,還是把這些提前交給你的好。”


    白洛川眉頭擰起來,剛要開口,就又被白老拍了拍手臂,老人神情倒是一貫的平和,拿了那些文件給他看:“ 這是家裏的老宅和幾塊地,還有一些古董,都列了單子在上麵,我也說不清有多少,回頭讓律師跟你說一下。當初你奶奶還在的時候,就念叨著要留給兒子、孫子娶媳婦兒,你爸這麽多年過的挺好,我瞧著他也不需要這些,都給你吧。”


    老人一直偏愛孫兒,從小到大都是寵著的,現在看著白洛川的時候目光裏也滿是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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