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後,風停了,雨歇了,段更才恍惚地關上了門。


    騎著自行車的白骨快遞員……


    他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迸發靈感的夢。


    他之所以這樣感覺是有原因的。


    作為人,他見到這種事情,多少是有點怕的,但他的所見所聞讓他對這詭異之事,卻提不上任何的恐懼感覺。


    甚至覺得這應該,這就是新故事的開端。


    他之前的書,靈感來源大多數都來自他那詭異多變、光怪陸離的夢,寫的時候也勸退了許多作者,因為光怪陸離,在正常邏輯之下,就顯得有些不正常了。


    在他看來,喜歡看他書的的,多半也隻是看個樂子。


    “夢?”


    段更掂了掂手中的快遞,真實的觸感,沉重的分量,無不說明著這是個現實。


    “沒想到,我這撲街書還有這樣的讀者。”


    段更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這小說中的故事,現在落在他本人身上,還真的是讓人……興奮啊。


    將快遞放在桌子上,摩擦著手指,心中不由地有些期待。


    兩個快遞都不會簡單,一個是白骨快遞員送的,一個是一隻喵送的。


    他們既然認識,那一隻喵恐怕也不是人咯,就如快遞員說的那樣,“這是那貓給你的。”


    貓?


    貓妖?


    不知道是白的,還是黑的,不知道能不能半人半獸,不知道能不能……


    腦子裏一陣的胡思亂想下,刺啦兩聲,段更已經將兩個快遞給拆了。


    一條巴掌大的鹹魚,一柄生鏽的小刀。


    這送東西,就送這兩個破玩意兒?就算是寄刀片,也得寄新的吧。


    段更歎了口氣。


    “我就不應該報什麽幻想,一隻貓,一個白骨,能有什麽好東西呢。”


    回到電腦前,段更敲擊鍵盤。


    希望被打錢的斷更:就一條鹹魚?有沒有搞錯,好歹也送點土特產,比如金子、玉石啥的吧。


    打工人:好家夥,我直接就好家夥,幹脆再送你個美女得了。


    希望被打錢的斷更:那敢情好!


    打工人:呸!(*`へ′*)


    一隻喵:磨牙用品,概不退換。


    殺豬的:我的刀好用嗎?


    希望被打錢的斷更:刀?你的?


    殺豬的:不然呢。


    一時間,段更沉默了,他看著群裏的“不然呢”,腦子裏陡然多出了個瘋狂的念頭。


    希望被打錢的斷更:你們認識?一隻喵,快遞員,殺豬的,甚至你們其他人都認識?


    殺豬的:不然呢。


    打工人:不然呢。


    ……


    後麵一串的不然呢,除了不喜歡說話的那幾個家夥,所有人都出現了,一群窺頻怪冒泡。


    喜歡晴天的小雨生:我不是。


    看到這句話,段更鬆了口氣,好歹有個人,可喜歡晴天的小雨生下一句話就改變了他的想法。


    喜歡晴天的小雨生:我就見過快遞員。


    也不是人啊!


    最少,最起碼也不是普通人。


    段更抓了抓頭發,寫了這麽長時間的書,結果沒有一個人看,這簡直是降維打擊。


    今天是白骨快遞員來催更,那明天呢?那以後呢?會是哪個家夥過來?!


    段更不敢想。


    先前因為快遞員、一隻喵這兩個特殊讀者的興奮,此時已經變成了驚恐。


    現實終歸不是夢!


    鬼怪之說,他腦子裏可不少。


    萬一哪個妖怪把持不住,把青春靚麗的他抓回去,日夜……催更怎麽辦?


    這新書,必須開了!


    隻希望,一本新書能打消這群家夥找他的念頭,嗯……明天也得去求個護身符,搞點黑狗血啥的。


    段更靠在座椅上,陷入沉思。


    那麽,這新書,該寫什麽呢?


    以往書中的故事都是夢,光怪陸離,所以更新也是斷斷續續,他也因此取筆名為斷更。


    顧名思義,隨時都可能會斷更。


    上本書後,到現在,也是因為他那詭異多變的夢許久沒有出現,所以他才沒有開新書的。


    新書開端倒是可以用快遞員給他送快遞這個事兒,那後麵呢?怎麽接下去,怎麽轉折。


    段更瞥了眼群中的數“人”,這些“人”或許本身就是故事,但他們的故事,又怎麽能再次寫給他們自己看呢。


    讀者限製了思路,段更輕輕歎氣。


    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電腦之後,牆上掛著的水彩畫。


    畫中,日月同天,星光燦爛,世間扭曲,一道黑影站在路燈之下。


    這畫是他的畫,至少在父母口中,這是他四五歲的時候畫的,但他沒有印象。


    聽媽媽說的,有次他夜裏高燒,昏迷不醒,仿佛還在做噩夢,嘴裏一直喊著太陽爸爸,月亮媽媽。


    等高燒退去之後,年幼的他自己就畫出了這畫。


    段更一直覺得這是爸媽拿他開心的說法,因為這畫的抑鬱風格明顯不是天真的小孩子畫出來的。


    不過,段更也沒有想過扔了這畫,沒有理由,隻是覺得不想扔。


    “噩夢……”


    段更眯著眼,盯著畫中黑影,喃喃自語道:“新書,說不定也能用用。”


    大雨掃在窗上,雷電隨之歌舞,水點落在地上,炸開點點塵土。


    段更在聽雨聲中睡下,想著與夢相遇,帶著故事與群中鬼怪笑談。


    …………


    滴答滴答滴答!


    同樣是雨,同樣是家,但段更知道這裏是夢。


    因為現實可沒有窗外那在風雨中遊蕩,傳出陣陣嘶吼的龍,也沒有齜牙咧嘴在窗外啪啪碎裂的雨,更沒有屏幕全是黑白點交雜的電腦。


    段更從床上起來,觀察自己的家,真實!非常真實!但好像什麽都觸碰不到。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段更知道這裏是夢,又無比的想探知本該由他操控的夢境。


    半睡半醒,或許就是這個狀態吧。


    段更走到窗前向外看,煙火繚繞。


    明明是大雨的天氣,外麵卻是格外熱鬧。


    段更突然發現,他身處高層的家似乎落在了平地上,以往的居高臨下,變成了一馬平川。


    取傘開門,段更腦子裏有了這個念頭。


    下一刻,一把黑傘出現在他的手中,門自動朝外打開。


    一步跨出,身邊的風如同絲線流動,段更感受著這輕柔的風,抬頭看著上頭,天穹雷電下那能吹掉樹的巨大風浪。


    兩股風,不同地。


    段更心中略有猜測,撐傘而行。


    “昨天已經死了,明天已經死了,我們就隻有今天,過了今晚,所有人都得死!”


    一個西裝革履的瘋子帶著瘋瘋癲癲的嘶吼,從段更身邊跑過,砰的一聲,瘋子飛上了天,司機心急如焚,罵罵咧咧。


    周圍的路人隻是看了眼那瘋子,冷漠地不像話。


    段更沒有動,因為這是夢。


    “死咯,死咯。”


    風在段更耳邊說話,段更微微皺眉,問風道:“死了會怎麽樣?”


    風說:“死了就死咯,隨風而去唄。”


    段更愣了一下,試探道:“陰風?”


    風道:“你知道我?認識我?聽風的孩子,陰風已至,你這活人還不快走!”


    話音落下那一刻,風在呼嘯,仿佛在催促段更離開。


    段更沒有動,反而看向自己。


    聽風的孩子?


    我是孩子?


    不,並沒有。


    段更並沒有看出自己和現實中的身體有什麽不同。


    不等段更在問,陰風又說道:“太陽升起來了,下次再見吧,聽風的孩子。”


    麵頰上的輕拂感消失,段更知道陰風走了。


    段更抬頭,一輪大日破開雲霧,與群星環繞的月遙遙相對。


    “日月同天!”


    “太陽……爸爸!”


    “月亮媽媽!”


    一聲清脆又迷糊的童聲響徹在段更耳邊,段更眉頭緊蹙,這聲音竟然在他身後。


    轉身看去,一個四五歲大小的孩子正在雨中奔跑。


    那是段更自己,小時後的自己!


    太陽出來,雨也走了,那龍也隨之消失。


    千萬束光照進了段更的眼中,將星光給壓抑下去,世間一切,在日月之下開始扭曲。


    人先消失,然後是花草樹木,再然後是建築……


    段更所見,皆是斑駁陸離。


    太陽化作眼瞳,月亮化作笑臉。


    段更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劇烈顫抖,仿佛生命遇到威脅,而他的心卻莫名地開始興奮,一股強烈的衝擊湧到嘴巴。


    “太陽爸爸!”


    “月亮媽媽!”


    砰!


    一切轟然爆炸,絢爛的火花映入眼簾。


    …………


    當天夜裏,《斷更的讀者》這個小群裏,希望被打錢的斷更發布了一個消息,引得群中驚濤駭浪。


    “新書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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