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推車的車輪在地麵上壓出了兩道長長的車轍。


    按照老揚告訴他的路線,李維推著推車繞過操場,先去資料室。


    推車剛剛停穩,李維看向了資料室裏值班的兩名獄警。


    還沒等他開口,其中一個身材瘦高的獄警已經站起身來。他走出門口,往李維的身後看了看,見來的隻有李維一個,不由皺了皺眉:


    “來的人怎麽不是老揚?”


    聞言,李維剛要回答,另一名正坐在電腦前,略微有些發福的獄警就接過了話茬:


    “我說托德,老揚昨晚緊急住院的消息,你沒聽說嗎?


    這小子就是暫時接替他工作的,典獄長那邊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一聽說典獄長打過招呼,這名叫托德的獄警表情瞬間就不一樣了:


    “喲,小兄弟是典獄長的人,怎麽不早說,快點進來吧,現在外麵日頭毒得很。”


    李維被熱情地迎了進去。


    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房間內掠過。


    兩台電腦,一台打印機,架子上放著一些資料,裏麵還有一間鎖了門的檔案存放室。


    他收回視線,看著那名胖獄警已經開始操作電腦。


    沒過多久,打印機也開始啟動,一張名單很快打印了出來。


    正當獄警準備將那幾名囚犯資料的電子檔刪除的時候,李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露出了笑容:


    “兩位長官,這都已經到了飯點,你們怎麽還這麽忙?”


    “那還不是這公開處刑鬧的。以前死刑那都是0點執行,現在為了能進行全網直播,直接給改成了10點,等輪到我們這一步,也差不多快12點了。”


    獄警們也不由感歎起來。


    李維狀似無意地瞟了眼電腦屏幕,接著走向了自己的推車,一把掀開了推車上蓋著的白布。


    這個動作顯然引起了兩位獄警的警覺,下意識摸向了腰間的配槍,而當他們看清楚推車上的東西時,眼睛都快直了。


    四瓶豪斯啤酒、兩包雪莉煙,外加兩份裹滿巧克力醬和糖粉的甜甜圈。


    “小兄弟你這是……”


    李維笑得有幾分憨厚,主動遞上了兩包煙:


    “這些隻是一點點見麵禮,以後還得麻煩兩位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既然都是聽命於典獄長,我們自然不會為難你。”


    說著,那兩名獄警相視一笑,接過煙,起身去推車上拿其他的東西。


    李維麵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幕,右手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枚小小的黑色金屬片,將它塞進了另一台背對著兩名獄警的電腦主機卡槽。


    在兩人看不到的地方,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條數據正在存入的進度條。


    1%……5%……15%……


    這枚小小的金屬片正是當時馬克妹妹黛西送給馬克,用來播放《夜鶯》的那個外部存儲介質。


    這種外部存儲介質,可以理解為更加高級的u盤。


    隻需要提前外接設備,輸入命令,就可以進行自動讀取和存入相應數據。


    而它同樣支持在電腦上使用。


    ……45%……52%……60%……


    “你把那瓶起子放哪了?”


    “我哪知道,是不是放架子上了?”


    “架子……”


    那名瘦高的獄警頓時抬頭看向架子,視線在距離電腦不遠處的李維身上掠過。


    李維的心跳驟然加快,就見那名獄警準備向他走來。


    就在這時,已經支了一張小方桌的胖獄警的聲音突然提高:


    “喲,找到了,你這家夥怎麽把它和鑰匙掛在一起?”


    “是嗎,可能是我上次喝迷糊了。”高個獄警剛邁出的腿又收了回去。


    “對了,你小子不過來一起吃點?”胖獄警衝著李維舉起了酒瓶。


    “不了,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


    原本兩名獄警也就是客氣幾句,見李維沒有不識趣地上來搶食,也就自顧自吃了起來。


    而此時,進度條已經從99%,跳到了100%。


    抬手,收回。


    僅僅0.5秒的間隔,有些發燙的金屬片已經回到了李維的口袋。


    “兩位慢慢吃,我就先去幹活了。”


    “行,你記得先去遺體存放室,再去宿舍樓,不然過了時間,科茲莫那家夥肯定發脾氣。


    被那家夥訓的滋味可不好受,整個海德拉也就是老揚還能跟他幹上幾輪嘴炮了。”


    李維離開了資料室,從地下通道進入,直通遺體存放室。


    還沒靠近,那股消毒水都掩蓋不住的濃鬱血腥味撲麵而來。


    整個負1層就隻有遺體存放室亮著燈,其餘位置隻有幽綠的安全通道指示燈映照著陰暗潮濕的路麵,混合上腳下小推車發出的吱呀響聲,頗有種恐怖片的既視感。


    李維盯著亮燈的方向,保持著勻速前進。


    很快,推車就到達了門口,遺體存放室五個大字明晃晃地印在門上。


    大門並不是全封閉的,還留有一扇可視窗。


    李維隔著玻璃往裏看去,隻見到一排擺放著屍體的解剖台。


    一共十具,一個不落。


    一個背對著門口的身影正伏在其中一具屍體的旁邊,手裏動作不停。


    隨著他的動作,裏麵傳來手術刀一層層切開皮肉的聲響,聽得李維頭皮發麻。


    “還站在門口幹什麽,把車推進來。”那個身影說話了,很有辨識度的煙嗓。


    李維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開門的一瞬間,房間裏的冷氣直衝上李維的腦門。


    冷氣中混合著更加濃鬱的血腥味,甚至還夾雜著屍臭,這些氣味又被更濃重的消毒水味覆蓋,熏得人頭暈。


    “你要的東西在那邊的架子上。”


    李維聞言看向四周,終於在東側的上層置物架看到了一排裝著大腦的玻璃缸。


    這一次比李維曾經的驚鴻一瞥看得更加清晰。


    這些玻璃缸外麵都貼了一個小小的標簽,標明了大腦的提供者。


    缸裏放著無色透明液體,以至於可以讓這些大腦剛好懸浮其中,不會破壞形態。


    李維將推車推到架子旁邊,將那一個個裝著大腦的玻璃缸整齊地擺放在推車上。


    在推車經過那個始終低著頭自顧自解剖的男人時,李維留意到的對方胸前掛著的名牌——海登·科茲莫。


    從他的角度,僅能看見對方那頭黑褐色的蓬亂卷發,小麥色的皮膚,穿著白色解剖服,身材魁梧,並不能看到長相。


    不過,無所謂了。


    等老揚回來之後,這種活計他就不需要負責了。


    資料室的獄警給的名單裏除了對應的姓名,還有死者的房號。


    李維從地下室出來之後,就順著名單上的房間號,推車前往宿舍樓。


    一共十名囚犯,他需要逐個去他們的房間,將對方的私人物品全部整理好帶出來,再送到製定地點統一銷毀。


    除非親屬有特別囑咐且能夠將東西帶出去,否則的話,囚犯們的東西很少會被留下來。


    李維並沒有指望能在這些物品中發現什麽,通常來說,稍微值錢點的東西早就在第一時間被同屋的囚犯們內部消化了,根本等不到老揚來收。


    剩下的基本就是一些不值錢的衣物,牙刷臉盆之類的東西。


    “嗨,李維,聽說你最近混得不錯。”一個黑人囚犯坐在自己的床邊,看著李維整理同屋室友的物品,“要是有什麽發財的門路,給我們也介紹介紹唄。”


    李維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著手裏的動作。


    他的手按在了一張被塞在床單底下的照片上,用身體遮擋住其他人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將照片揣進了兜裏。


    “該不會是成了jcpd的編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個囚犯了,可我怎麽聽說你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該執行死刑了呢?到時候是不是得讓老揚來給你收屍?”


    李維將整理好的物品整齊地放進了推車,將推車推到了門邊,擋住了門口。


    緊接著,轉身看向了那個黑人。


    “我什麽時候死,我不知道。但喜歡多嘴的人,通常活不長。”


    李維麵帶微笑,走到那人的麵前,手臂猛然發力,暴起一拳,砸中了對方的鼻梁。


    被打的黑人頓時火起,騰地站起,掄起一拳就要回擊。


    然而,麵對即將打向自己的拳頭,李維卻不閃不避,隻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對方。


    更準確地說,是看著對方脖子上的項圈。


    攻擊執法者,死。


    就在拳風即將貼上李維的臉時,黑人停住了。


    他顯然意識到了自己這麽做的後果,隻能恨恨地看著李維。


    “嘖,這麽快就意識到了嗎?”李維的笑容更盛,“看來你還不算太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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