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橫生枝節！
“我不去！”沈千淩囧囧有神，把自己捂進被子裏。
我家夫人真是嬌蠻可愛啊,這種語調分明就是在撒嬌！揪著被角扭來扭去神馬的,暗衛頓時覺得心都要萌化了！然後又誠懇道，“但是百姓真的很熱情，好多都是一大早便出門趕來此處,還帶著雞蛋和花環。”
沈千淩：……
為什麽要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若是見不到公子，大家一定會很失望。”暗衛道，“說不定還會對人生失去希望！”
扯吧你就！沈千淩繼續裝死。
“出去看看？”秦少宇把人從被子挖出來,含住他的唇瓣舔舔。
“我又不是猴子，你說他們有什麽好組團來看的！“沈千淩悲憤,身為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敢不敢稍微有點高級追求啊！
秦少宇笑出聲,“大家喜歡你才會來。”
“不想去。”沈千淩嘟囔。
“若是不去，難保又會出現新的謠言。”秦少宇在他的脖頸處吮吻,“比如說由於我們縱情縱|欲嗯嗯太多,所以導致淩兒連床都起不來，隻能天天窩在被子裏撒嬌要親親——”
“你給老子閉嘴！”沈千淩臉紅咆哮打斷他，這是什麽見鬼的情節，簡直天雷滾滾好嗎！說書先生也沒你能編！
“那到底去不去？”秦少宇笑出聲。
煩得不行！沈千淩一腳丫子踢開他，自己坐起來穿衣服。
“啾！”小鳳凰蹲在窗台上，脖子掛了一串碎寶石，覺得自己簡直美呆了！
“又從哪裏弄來的？“沈千淩無語。
毛球得意洋洋，張開翅膀做出飛翔的姿勢！
沈千淩：……
為什麽看上去這麽蠢。
“等會空閑下來，我帶你去城裏走走。”洗漱完畢後，秦少宇取過一根發帶，替他把頭發梳理整齊。
“大哥回來了嗎？”沈千淩隨口問。
暗衛立刻在門外道，“還沒有，不過方才大少爺派人帶了口信，說千塢水寨內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完，大概晚飯時會趕回來。”
“擔心他和葉瑾？”秦少宇問。
“嗯。”沈千淩點點頭，“不過就像你說的，人各有命，我擔心也擔心不來。”
“放心吧，葉瑾不是無理取鬧之人。”秦少宇道，“那個孩子是千楓在遇到他之前的事情，人生在世，總要做些錯事。”
“說得好像你很懂一樣。”沈小受眯起眼睛看他，“別哪天你也跑出來一個兒子！”
“夫人真是薄情寡義。”秦少宇頓時很悲痛，“當日硬要拿走我的處子之身，如今竟又如此說話。”
沈千淩聞言差點噴出一口血，到底是誰硬要誰啊！
暗衛在門外捂住臉，可了不得，我家宮主和夫人的對話果然非常火辣！
真是不能仔細想。
“要帶兒子一起出去嗎？”臨出門前，秦少宇問。
沈小受看了眼窗台。
“啾！”毛球剛好一腦袋栽下來——由於脖子上的寶石有點重，它有些撐不住！
“不帶！太蠢了，要帶你帶！”沈千淩果斷拒絕。
“我也不帶。”秦少宇與他冷靜往外走，特別夫唱夫隨！
毛球一邊啾啾，一邊張開翅膀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周府外麵的空地早已變成了歡樂的海洋——由於遲遲等不來沈公子，所以百姓充分發揮勞動人民的智慧，按興趣結成小組展開了自娛自樂，嗩呐班子鑼鼓隊齊上陣，一撮白胡子老頭白衣飄飄專心打太極，其餘百姓則是跟著嗩呐載歌載舞，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就好像是新聞聯播裏的畫麵！
沈千淩出門看到這一幕，瞬間就被震住了！這種古代版廣場舞真是非常壯觀！
“沈公子出來了！”有人驚喜尖叫出聲。
現場頓時沸騰了起來——其實原本就很沸騰！但在見到剛剛涅槃重生的沈公子後，大家顯然又更加沸騰了些！
“多謝諸位對淩兒的關心。”秦少宇攬過沈千淩的肩膀，“好意心領，隻是淩兒身體尚且不適，所以大家還是早些散了吧。”
聽到沈千淩身體不適，前排幾個大娘刷拉就哭了，簡直就是淚水滾滾！
沈千淩：……
這這這什麽情況！
“難為沈公子為了百姓，竟甘願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大娘哽咽到說不出話！“……其實還好。”沈千淩囧搓搓，我真的什麽都沒幹啊！
“居然連嗓子都啞了。”大娘更加悲慟，“一定是因為被業火焚燒了太久。”
沈千淩露出疑惑的表情，嗓子啞其實是因為昨晚嗯嗯太久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麽火？
“這是大家夥為沈公子準備的心意，補身子用。”一個村長狀的老者揮揮手，立刻有七八個壯漢挑了扁擔放在地上，除了暗衛說的雞蛋和花環，還有山雞蘑菇大蒜臘肉幹辣椒，甚至還有一張虎皮！
“真的不用了。”沈千淩被嚇了一跳，“打敗魔教的是武林正道，與我真的沒什麽關係，大家還是拿回去吧。”
於是大家就又哭了，一邊哽咽一邊感慨沈公子真是淡泊名利，真不愧是天界上仙，簡直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保護！
沈千淩：……
“啾！”毛球一蹦一跳出來，趴在沈小受腳上要抱抱。
雖然沈千淩很想裝不認識，但眼看小鳳凰眼睛裏裝滿期待，還是狠不下心讓它失望。
於是彎腰抱起來。
圍觀群眾頓時又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又怎麽了啊！沈千淩簡直要哭出來。
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感情充沛一驚一乍！
我隻是抱隻鳥而已啊！
“難道這就是沈公子的本體？”前排有人猜測。
此言一出，大家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並且瘋狂表示了一番讚同，那必須是啊！這隻小鳳凰一看就和沈公子一樣，非常勇敢機智聰明果斷伶俐堅強！
沈千淩腦袋嗡嗡響。
“啾！”毛球使勁撲棱翅膀，因為它看到了麵前的一堆山珍，所以略想吃！
“大家快抱住頭！”前排的人驚叫，“沈公子要和鳳凰合體了！”
合你妹！沈小受終於忍無可忍，轉身往裏走！
秦少宇臉部肌肉抖了幾下，顯然忍笑忍得極其辛苦，做手勢示意百姓可以散去後，便轉身想跟沈千淩一起進去，眼角卻不經意瞟到角落一個黑衣人，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還未來得及想清那究竟是誰，那黑影人卻已經怪叫一聲，兩隻手呈爪狀朝不遠處的沈千淩攻了過去——手上白骨森然，竟是一絲皮肉也未見。
“啊！！！！”百姓見狀頓時尖叫出聲，現場瞬間亂成一團！
已經來不及思考太多，秦少宇身形快如閃電，衝過去一掌將沈千淩拍開。
白爪深深嵌入胸口，似乎連皮肉都被撕裂。秦少宇嘴角溢出鮮血，右手凝結全部內力劈了過去。黑衣人怪叫出聲，鬥篷下的人皮麵具掉落在地，露出一張慘白臉孔，瞳仁渙散毫無生氣，隻有五官詭異扭曲。
秦少宇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捂著胸口單膝跪在地上。
所有事情快到似乎是在一瞬之間發生，沈千淩爬起來跌跌撞撞扶住他，大腦一片空白。聞訊而來的暗衛捆住黑衣人，扶著秦少宇進了內室。
小鳳凰瘋了一樣撲到已然一動不動的黑衣人臉上，拚了命的用爪子撓。
百姓驚魂未定，聚集在門口踮腳往裏看。
千萬不要出事啊……
“怎麽了？”葉瑾先前隻看暗衛臉色大變衝出去，因此一直焦急在院內等，此時見秦少宇滿身是血被扶回來，瞬間被嚇了一跳。
“是鳳九夜幹的。”暗衛將秦少宇扶到床上，“宮主中了滅魂掌。”
眼見人已經昏迷，葉瑾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問為何鳳九夜死而複生，一邊吩咐人去燒熱水一邊打開藥箱，“其餘人都出去！”
“我要在這裏。”沈千淩聲音沙啞。
“出去！”葉瑾看也不看他，用剪刀剪開秦少宇的衣服。
“出去吧，不要打擾葉穀主。”暗衛扶著沈千淩的肩膀往外走，“宮主不會有事的。”
沈千淩麵色蒼白，眼淚刷刷掉。
毛球一路跑回來，身上都是血。
暗衛被嚇了一跳，抱起來檢查確定沒事後才鬆了口氣，洗幹淨後放在沈千淩身邊。
小鳳凰乖乖蹲在地上，與他一起盯著那扇緊閉屋門。
吟無霜原本已經打算要啟程回東北，聽到消息也暫時留了下來。真人站在沈千淩身邊，深深歎了口氣。
“少宇怎麽樣了？”沈千楓一回來就聽說了剛才的事，於是急匆匆趕過來。
“葉穀主在診治，已經快一個時辰了。”暗衛道，“是鳳九夜混在百姓之中，一時大意才讓他得手。”
“鳳九夜？”沈千楓聞言吃驚，昨夜派去拉是屍首的人遲遲未歸，原本以為是有事耽擱，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又會有意外。
“是，不過事後弟兄們檢查，他應該是死後被人下蠱。”暗衛低聲匯報，“心都被挖了。”
“屍首呢？”沈千楓問。
“在後院。”暗衛道，“擔心他又會死而複生，用生鐵鏈子捆著。”
沈千楓點點頭，走到沈千淩身邊。
“大哥。”沈千淩站起來，眼眶通紅。
“沒事的。”沈千楓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
“他是為了保護我。”沈千淩嗓子啞到幾乎說不出話。
“少宇不會有事。”沈千淩抱著他拍拍，“別哭了。”
沈千淩閉上眼睛，心如同被刀割開一般。
日頭漸漸西斜，屋門終於吱呀打開。
“怎麽樣？”所有人都圍上去。
毛球蹲在沈千淩肩膀上，眼神也很緊張。
“還沒醒。”葉瑾聲音很低。
“還有沒有危險？”沈千楓問。
“我會盡量。”葉瑾關上屋門，看著沈千淩道，“我在用藥草替他蒸熏，你暫時不能進去。”
沈千淩身形微晃，掌心是從未有過的冰涼。
沈千楓抬起一掌打在他後頸，將人打暈過去。
“啾！”毛球被嚇了一跳，眼神略茫然。
“不吃不喝一整天，總不能放任他耗下去。”沈千楓將人打橫抱起，放在了隔壁床上。
葉瑾皺眉，“你這方法還真是簡單粗暴。”
“有他在，你也不會說實情。”沈千楓關上房門，“少宇情況究竟如何？”
“不好。”葉瑾搖頭，“滅魂掌本就至陰邪，更何況鳳九夜為了早日練成，應該生吞了許多毒物。如此一爪嵌入胸口，若是換做普通人，怕是早已死了十幾回。”
“那要怎麽救？”吟無霜皺眉。
“我隻能盡量替他續命。”葉瑾看著沈千楓，“你能不能想辦法去南海請鬼手神醫來？他或許有法子治。”
“從這裏到南海漁村碼頭，就算快馬加鞭夜以繼日，起碼也要半個月之久。更何況海域之大，要去哪裏找鬼手前輩？”沈千楓皺眉，“往返即便順利，至少也要兩個月，你確定少宇能堅持住？”
葉瑾搖頭，“不確定。”
一語既出，現場所有人都默不吭聲。
“最壞毒發是多久？”真人問。
葉瑾看了眼眾人，“三天。”
暗衛聞言心裏一空，“葉穀主——”
“我也想救他。”葉瑾打斷暗衛，“但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便能做到。”
“我們什麽藥都能找到！”暗衛著急。
“現在的問題不是找不到藥。”葉瑾道，“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用什麽藥。”鳳九夜在練功時本就接觸了不少毒蟲，白骨上又被人淬了毒，在未查出究竟是何種毒藥之前，甚至根本就是無藥可解。
暗衛聞言愣住，一個個陷入沉默。
“我進去看看。”真人推門進屋，“小葉子進來，其餘人留在外頭。”
屋內藥香彌漫，秦少宇仰麵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牆角丟著一堆沾滿血的繃帶，看上去讓人心裏發麻，也難怪葉瑾不讓沈千淩進來。
真人試了試他的鼻息，眉頭皺在一起。
“剛才他一度連呼吸都沒了。”葉瑾站在床邊歎氣。
“我帶他去鳳凰山。”真人道。
“前輩有辦法救？”葉瑾眼裏露出驚喜。
“山上有百年寒玉|洞。”真人道，“至少可以保他短期性命無憂。”
“也好。”雖說無法解毒，但總歸聊勝於無。葉瑾試探道，“我可否與前輩一同前往？”
“自然。”真人點頭，“我會帶著你與淩兒。”
“但寒玉|洞也不是長久之計。”葉瑾提醒，“想要解毒，還是要早日找到鬼手前輩才行。”
“我會想辦法。”真人歎道，“不過南海茫茫，也隻能求老天幫忙了。”
“前輩可否為少宇算一卦？”葉瑾問。
真人搖頭，“他的命數已經與淩兒纏在一起，而淩兒的命數，不屬於這裏。”
“不屬於這裏？”葉瑾不解。
“別想了。”真人遞給他一個瓶子，“累了一天，喝下去會舒服一些。”
葉瑾接過聞了聞，“鳳凰血？”
“輕易我不會給人。”真人站起來往外走。
“多謝前輩。”葉瑾將瓶子裝好，跟他一起出了門，剛好看到花棠帶著暗衛離開。
“去做什麽了？”真人問。
“去查是誰拖走了鳳九夜的屍體，並且下蠱操縱他。”沈千楓往屋內看了一眼，“少宇情況如何？”
“我要帶他去鳳凰山療傷。”真人道，“你與小葉子，還有淩兒也一道。”
“好。”沈千楓並未多問。
“我們也去。”趙五站出來。
真人搖頭，“我要你去南海。”
“但我並不知道老宮主在何處。”趙五眉頭微皺。
“會有鳳凰帶你去南海。”真人道，“不過你要自己想辦法找人。”
趙五點頭，“我即刻動身！”
“至於你，怕是一時半會也不能走。”真人看著吟無霜。
“我能幫什麽？”吟無霜問。
“雖說鳳九夜已死，但今日之事勢必又會沸沸揚揚傳開。”真人道，“再者下蠱之人還未找到，你要留下與蕭展主持大局。”
吟無霜應允，“好。”
“去將鳳九夜的屍首燒掉吧。”真人吩咐暗衛，“免得又出什麽差錯。”
暗衛領命離去，一把大火將屍體燒得幹幹淨淨。
當天夜裏，趙五便啟程前往南海尋找鬼手神醫。第二日清晨，真人也帶著秦少宇等人回了鳳凰山。
寒玉|洞周圍寸草不生，還未走近，便已經感受到絲絲涼氣。
“你留在這裏。”葉瑾拉住沈千淩，“不然會誘發體內寒毒。”
沈千淩點點頭，輕輕鬆開秦少宇的手。
“我陪著你。”葉瑾拉著他坐在一邊，目送沈千楓抱著秦少宇，與真人一道進了寒玉|洞。
“放心吧，少宇一向命大。”見他臉色依舊蒼白，葉瑾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嗯。”沈千淩點點頭，“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少宇也是我的好朋友。”葉瑾笑笑，“不要再擔心了，若是他醒來看到你這樣，肯定又會怪我們沒照顧好你。”
“我沒事。”沈千淩有些內疚，“你才應該好好照顧自己。”本來就身體虛弱，身邊卻接二連三有人出事，連休息都成了奢望。
“你沒事就最好了。”葉瑾鬆了口氣，“我真怕你會想不開。”
“不會。”沈千淩搖頭，“他會沒事，我會等他醒來。”
“嗯。”葉瑾點點頭，與他並排坐著曬太陽。
幾天之後，有關秦少宇受傷的事情果然沸沸揚揚傳開，江湖上頓時人心惶惶，蕭展一怒之下派人嚴刑逼供魔教餘孽，卻始終沒人能說清下蠱之人究竟是誰。
一個月之後，風波逐漸消停，各門派掌門也各自啟程離開千塢水寨，隻留下蕭展與吟無霜，依舊在山下駐守盤查。
而在鳳凰山上，秦少宇的情況卻依舊照舊，絲毫沒有醒轉跡象。
沈千淩每日都抱著小鳳凰坐在寒玉|洞不遠處，安安靜靜陪著他。
這一日，葉瑾特意起了個大早，打算在太陽升起之前，去山間收集些花露回來熬藥。
後山有一大片花田，葉瑾深呼吸了一口氣，從背簍裏找出瓷瓶，誰知還未來得及進入花田，耳邊卻驟然傳來一聲清亮嘶鳴，抬頭便見一隻鳳凰揮動羽翼飛來，爪子上抓了一個不知什麽東西。
葉瑾眯著眼睛仔細辨認，看清之後被嚇了一跳，趕緊揮手示意它放下來。
鳳凰飛近地麵，將手裏的人丟在他麵前。
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
小孩臉色蒼白，顯然嚇得不輕。
鳳凰傲嬌踢踢爪子，轉身施施然飛走。
“……你怎麽會被它抓上山？”葉瑾詫異。
小孩從地上站起來，全身都髒兮兮，眼底卻很清亮。
小乞丐？葉瑾從背簍裏拿出自己的早飯，“吃吧。”
小孩接過菜餅大口咬，顯然餓了好幾天。
“慢一點。”葉瑾遞給他一瓶水，好奇問，“你是不是逃荒來這裏的？”
小孩沒說話。
葉瑾隻當他是默認，於是又道，“等會我找人帶你下山，看有沒有好人家願意收養你。”
小孩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我姓葉。”葉瑾替他拿掉頭上的草葉，“吃完先跟我回去洗澡，髒兮兮的。”
“葉？那你認不認識秦宮主？”小孩語出驚人。
葉瑾有些意外，“你知道他？”
“我先前便聽過。”小孩站起來，“你帶我去找他。”
“怕是不行。”葉瑾搖頭，“他中毒了。”
“我知道。”小孩道，“我還知道你是大夫。”
“嗯。”葉瑾點頭，隻當他是從山下聽得傳聞，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你真的姓葉？”小孩又問了一遍，“是秦宮主的好朋友？”
葉瑾倒是被他逗笑，從腰裏拿出玉佩，“這是我的姓，這下信了？”
小孩搖頭，“我不識字。”
“那便沒辦法了。”葉瑾背起藥簍，“走吧，待會太陽出來要熱了。”
小孩還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沒開口，揪著他的衣擺乖乖跟身後，像條小尾巴。
“誰家孩子？”沈千楓正在院子裏替葉瑾熬藥，看到後嚇了一跳。
“撿來的。”葉瑾道，“我在後山采藥，結果他就被鳳凰抓上了山。”
“鳳凰為什麽要抓你？”沈千楓皺眉問小孩。
“……肚子餓，想爬山找點野果吃。”小孩看著他，“結果還沒爬到樹上，就被大鳥抓來了。”
“你去幫他熬點粥。”葉瑾道，“我帶他洗澡，再看一下有沒有被抓傷。”
沈千楓點點頭，起身出了小院。
“他是誰？”小孩小聲問。
“說了你也不認識。”葉瑾彈彈他的腦袋，“先洗澡。”
屋後便有一處熱泉，葉瑾將熱水舀進浴桶，將小孩的衣服扒掉抱進去，卻愣了一下——就見那瘦弱的小身體上，滿是深淺不一的傷痕，一看就是別人有意為之。
“燙。”小孩趴在桶邊踮腳。
葉瑾揉揉他的腦袋，往裏加了些涼水。
“粥來了。”沈千楓端著托盤進來，“你也過來吃一些，才好喝藥。”
葉瑾隨便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幫小孩穿好，看上去有些搞笑。
“前輩和淩兒呢？”葉瑾問。
“在飯廳吃。”沈千楓把筷子遞給過去。
小孩眼睛黑亮亮，“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沈千楓敲敲他的腦袋。
小孩撇嘴，“小氣。”
沈千楓笑著搖搖頭，自顧自吃饅頭。
“你叫什麽名字？”葉瑾問小孩。
“我沒名字。”小孩搖頭，“我沒有娘。”
“那你爹呢？”葉瑾幫他盛了碗粥。
“我爹？”小孩皺眉想了想，“聽說他是個卑鄙無恥好色下|流的淫|魔。”
“咳咳。”沈千楓被水嗆到，“你爹真這麽差？”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聽別人說的。”小孩咬了一口包子，“不過那個人的話也未必是真。”
小小年紀怎麽說話這麽老成。沈千楓敲敲他的小腦門，“想學武還是念書？”
小孩眼底有些不解。
“想學武，我便送你去千塢水寨。”沈千楓道，“雖說已經過了最好的學武年紀，不過練些拳腳功夫將來也夠你糊口；若是想念書，便送你去周員外那裏，長大後也能幫他做些算賬教書的活。”
小孩低頭不說話。
“總不會還想繼續要飯吧？”沈千楓皺眉。
小孩搖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沈千楓問。
小孩看了他一眼，果斷轉向葉瑾的方向，“我想見秦宮主。”
……
葉瑾好笑，“幹嘛不跟他說，你是覺得我好說話？”
小孩默認。
沈千楓聞言奇怪，“你還知道少宇？”
“我一定要見秦宮主。”小孩很執拗。
“他現在昏迷不醒。”沈千楓提醒，“而且那些民間傳聞不可信，他既不會降雨也不會噴火，更不會射日，你還是早些吃完飯跟我下山吧。”
“你就帶我去看一眼秦宮主吧，就一眼！”小孩看上去很著急。
葉瑾莫名其妙，“你幹嘛非要見他？”
小孩道，“因為我不認識你們。”
“難道你認識少宇？”沈千楓問。
小孩搖頭，“也不認識。”
沈千楓：……
鬧了半天是個小呆子？
“但是我見過他的畫像。”小孩道，“要是見了麵，一定認得的！”
“小攤上賣的那種？”沈千楓嘖嘖，“一文錢的是一張臉，一兩銀子的又是一張臉，一兩金子的就又噴水又噴火，靠畫像能認出來才是見鬼。”
小孩嘟囔，“那我還是要看。”
“不是我不給你看。”葉瑾耐心道，“少宇真的在昏迷。”
小孩麵色很糾結。
“咦，誰家小孩。”沈千淩恰好抱著小鳳凰進來。
“啊，我認得你！”小孩眼睛亮起來。
沈千淩有些納悶的看著葉瑾，“你徒弟？”
“不是，山下撿來的，千楓等會便會送下山。”葉瑾解釋。
“啾！”毛球難得在山上看見小孩，一扭一扭湊過去。
“你是沈公子！”小孩臉頰紅撲撲。
沈千淩點頭，“你認得我？”
“我看過街上賣的畫像！”小孩用驕傲的眼神看沈千楓——靠畫像認出來的！沈千楓舉手投降——你厲害！
沈千淩笑笑，進屋想去拿東西。
“我知道秦宮主中了什麽毒！”小孩大聲道。
一語既出，在場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你說什麽？”葉瑾吃驚。
沈千淩蹲下扶住他的肩膀，聲音滿是不可置信，“你有解藥？”
“我我我沒解藥。”小孩結結巴巴道，“我有毒藥。”
沈千楓拎著他放在石桌上，“你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小孩被他的樣子嚇到，“秦宮主是好人，我想救他的。”
“毒藥呢？”葉瑾問。
小孩跳下桌子跑到自己的衣服邊，從裏麵摸出來一個小瓶子。
葉瑾擰開，湊在鼻子邊聞了聞。
沈千楓捂住瓶口訓斥，“毒藥也湊這麽近！”
“你不要搗亂啊！”葉瑾著急拍開他，找了幹淨水杯，倒了幾滴進去。
沈千淩站在旁邊捏著拳頭，幾乎連呼吸都要忘記。
小孩也緊張無比看著葉瑾。
“好像真的是。”葉瑾大喜，“八|九不離十，我要再仔細檢查一次，有了毒藥，再配解藥便要簡單的多！”
沈千淩懸在嗓子裏的心終於狠狠落下，膝蓋發軟坐在石凳上。
“你如何會有毒藥？”沈千楓皺眉看小孩，“又為何一直要見少宇？”
“不親眼見到他，我怎麽知道你們不是壞人。”小孩嘟囔，“不過見到沈公子也是一樣的，我知道他是好人。”
“那毒藥呢？哪來的？”沈千楓厲聲問。
小孩有點害怕，小跑躲到葉瑾身後。
“你這麽凶做什麽！”葉瑾瞪了沈千楓一眼，“他若是壞人，今日便不會送藥來了！”
沈千楓無奈，“難道問清楚也有錯？”
“問清楚沒錯，不過你還是別問了。”葉瑾牽著小孩往外走，“我們去找白胡子爺爺！”
“少宇沒事了？”沈千淩問沈千楓，想要再確認一遍。
“放心吧。”沈千楓道，“看小瑾方才的表情，十有八|九錯不了。”
沈千淩眼眶發紅，死死抱住沈千楓。
沈千楓拍拍他的背，這麽多天過去，總算能看到一絲希望。
小竹樓裏，真人正在閉目調息，突然就聽到有人跑過來。
“前輩。”葉瑾帶著小孩進到院內。
“誰家孩子？”真人下樓後一愣。
葉瑾將方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又道，“我要去研究毒藥，這孩子——”
“交給我。”真人撫須大笑，“就說少宇命大。”
葉瑾點點頭，蹲下看著小孩，“今日謝謝你。”
小孩笑得有些靦腆。
“先和爺爺在一起，我去配藥。”葉瑾晃晃手裏的瓶子，“要聽話。”
小孩點點頭，目送他出了院門，然後抬頭有些好奇看著真人。
“叫什麽名字？”真人問。
“我沒名字。”小孩搖頭。
真人從懷中掏出玉哨，在嘴邊吹了一下。
小孩眼底有些不解。
片刻之後，幾隻鳳凰從天邊飛來，落在了小院中。
小孩眼底有些害怕，不過還是壯著膽子沒有動。
“怕？”真人問。
小孩點點頭又搖搖頭，“方才就是它們帶我飛上來的。”
“抓傷了？”真人問。
小孩搖頭，“沒有。”
“你若不惹它們，鳳凰不會輕易傷人。”真人抱著他放在鳳凰背上。
鳳凰展開羽翼，帶著他晃悠悠飛到半空。
小孩驚喜睜大眼睛，緊緊抱住鳳凰的脖子。
“我不去！”沈千淩囧囧有神，把自己捂進被子裏。
我家夫人真是嬌蠻可愛啊,這種語調分明就是在撒嬌！揪著被角扭來扭去神馬的,暗衛頓時覺得心都要萌化了！然後又誠懇道，“但是百姓真的很熱情，好多都是一大早便出門趕來此處,還帶著雞蛋和花環。”
沈千淩：……
為什麽要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若是見不到公子，大家一定會很失望。”暗衛道，“說不定還會對人生失去希望！”
扯吧你就！沈千淩繼續裝死。
“出去看看？”秦少宇把人從被子挖出來,含住他的唇瓣舔舔。
“我又不是猴子，你說他們有什麽好組團來看的！“沈千淩悲憤,身為勤勞勇敢的勞動人民敢不敢稍微有點高級追求啊！
秦少宇笑出聲,“大家喜歡你才會來。”
“不想去。”沈千淩嘟囔。
“若是不去，難保又會出現新的謠言。”秦少宇在他的脖頸處吮吻,“比如說由於我們縱情縱|欲嗯嗯太多,所以導致淩兒連床都起不來，隻能天天窩在被子裏撒嬌要親親——”
“你給老子閉嘴！”沈千淩臉紅咆哮打斷他，這是什麽見鬼的情節，簡直天雷滾滾好嗎！說書先生也沒你能編！
“那到底去不去？”秦少宇笑出聲。
煩得不行！沈千淩一腳丫子踢開他，自己坐起來穿衣服。
“啾！”小鳳凰蹲在窗台上，脖子掛了一串碎寶石，覺得自己簡直美呆了！
“又從哪裏弄來的？“沈千淩無語。
毛球得意洋洋，張開翅膀做出飛翔的姿勢！
沈千淩：……
為什麽看上去這麽蠢。
“等會空閑下來，我帶你去城裏走走。”洗漱完畢後，秦少宇取過一根發帶，替他把頭發梳理整齊。
“大哥回來了嗎？”沈千淩隨口問。
暗衛立刻在門外道，“還沒有，不過方才大少爺派人帶了口信，說千塢水寨內還有一些事情沒處理完，大概晚飯時會趕回來。”
“擔心他和葉瑾？”秦少宇問。
“嗯。”沈千淩點點頭，“不過就像你說的，人各有命，我擔心也擔心不來。”
“放心吧，葉瑾不是無理取鬧之人。”秦少宇道，“那個孩子是千楓在遇到他之前的事情，人生在世，總要做些錯事。”
“說得好像你很懂一樣。”沈小受眯起眼睛看他，“別哪天你也跑出來一個兒子！”
“夫人真是薄情寡義。”秦少宇頓時很悲痛，“當日硬要拿走我的處子之身，如今竟又如此說話。”
沈千淩聞言差點噴出一口血，到底是誰硬要誰啊！
暗衛在門外捂住臉，可了不得，我家宮主和夫人的對話果然非常火辣！
真是不能仔細想。
“要帶兒子一起出去嗎？”臨出門前，秦少宇問。
沈小受看了眼窗台。
“啾！”毛球剛好一腦袋栽下來——由於脖子上的寶石有點重，它有些撐不住！
“不帶！太蠢了，要帶你帶！”沈千淩果斷拒絕。
“我也不帶。”秦少宇與他冷靜往外走，特別夫唱夫隨！
毛球一邊啾啾，一邊張開翅膀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而與此同時，周府外麵的空地早已變成了歡樂的海洋——由於遲遲等不來沈公子，所以百姓充分發揮勞動人民的智慧，按興趣結成小組展開了自娛自樂，嗩呐班子鑼鼓隊齊上陣，一撮白胡子老頭白衣飄飄專心打太極，其餘百姓則是跟著嗩呐載歌載舞，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就好像是新聞聯播裏的畫麵！
沈千淩出門看到這一幕，瞬間就被震住了！這種古代版廣場舞真是非常壯觀！
“沈公子出來了！”有人驚喜尖叫出聲。
現場頓時沸騰了起來——其實原本就很沸騰！但在見到剛剛涅槃重生的沈公子後，大家顯然又更加沸騰了些！
“多謝諸位對淩兒的關心。”秦少宇攬過沈千淩的肩膀，“好意心領，隻是淩兒身體尚且不適，所以大家還是早些散了吧。”
聽到沈千淩身體不適，前排幾個大娘刷拉就哭了，簡直就是淚水滾滾！
沈千淩：……
這這這什麽情況！
“難為沈公子為了百姓，竟甘願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大娘哽咽到說不出話！“……其實還好。”沈千淩囧搓搓，我真的什麽都沒幹啊！
“居然連嗓子都啞了。”大娘更加悲慟，“一定是因為被業火焚燒了太久。”
沈千淩露出疑惑的表情，嗓子啞其實是因為昨晚嗯嗯太久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什麽火？
“這是大家夥為沈公子準備的心意，補身子用。”一個村長狀的老者揮揮手，立刻有七八個壯漢挑了扁擔放在地上，除了暗衛說的雞蛋和花環，還有山雞蘑菇大蒜臘肉幹辣椒，甚至還有一張虎皮！
“真的不用了。”沈千淩被嚇了一跳，“打敗魔教的是武林正道，與我真的沒什麽關係，大家還是拿回去吧。”
於是大家就又哭了，一邊哽咽一邊感慨沈公子真是淡泊名利，真不愧是天界上仙，簡直讓人恨不得捧在手心保護！
沈千淩：……
“啾！”毛球一蹦一跳出來，趴在沈小受腳上要抱抱。
雖然沈千淩很想裝不認識，但眼看小鳳凰眼睛裏裝滿期待，還是狠不下心讓它失望。
於是彎腰抱起來。
圍觀群眾頓時又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又怎麽了啊！沈千淩簡直要哭出來。
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感情充沛一驚一乍！
我隻是抱隻鳥而已啊！
“難道這就是沈公子的本體？”前排有人猜測。
此言一出，大家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並且瘋狂表示了一番讚同，那必須是啊！這隻小鳳凰一看就和沈公子一樣，非常勇敢機智聰明果斷伶俐堅強！
沈千淩腦袋嗡嗡響。
“啾！”毛球使勁撲棱翅膀，因為它看到了麵前的一堆山珍，所以略想吃！
“大家快抱住頭！”前排的人驚叫，“沈公子要和鳳凰合體了！”
合你妹！沈小受終於忍無可忍，轉身往裏走！
秦少宇臉部肌肉抖了幾下，顯然忍笑忍得極其辛苦，做手勢示意百姓可以散去後，便轉身想跟沈千淩一起進去，眼角卻不經意瞟到角落一個黑衣人，身形似乎有些熟悉。
還未來得及想清那究竟是誰，那黑影人卻已經怪叫一聲，兩隻手呈爪狀朝不遠處的沈千淩攻了過去——手上白骨森然，竟是一絲皮肉也未見。
“啊！！！！”百姓見狀頓時尖叫出聲，現場瞬間亂成一團！
已經來不及思考太多，秦少宇身形快如閃電，衝過去一掌將沈千淩拍開。
白爪深深嵌入胸口，似乎連皮肉都被撕裂。秦少宇嘴角溢出鮮血，右手凝結全部內力劈了過去。黑衣人怪叫出聲，鬥篷下的人皮麵具掉落在地，露出一張慘白臉孔，瞳仁渙散毫無生氣，隻有五官詭異扭曲。
秦少宇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捂著胸口單膝跪在地上。
所有事情快到似乎是在一瞬之間發生，沈千淩爬起來跌跌撞撞扶住他，大腦一片空白。聞訊而來的暗衛捆住黑衣人，扶著秦少宇進了內室。
小鳳凰瘋了一樣撲到已然一動不動的黑衣人臉上，拚了命的用爪子撓。
百姓驚魂未定，聚集在門口踮腳往裏看。
千萬不要出事啊……
“怎麽了？”葉瑾先前隻看暗衛臉色大變衝出去，因此一直焦急在院內等，此時見秦少宇滿身是血被扶回來，瞬間被嚇了一跳。
“是鳳九夜幹的。”暗衛將秦少宇扶到床上，“宮主中了滅魂掌。”
眼見人已經昏迷，葉瑾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問為何鳳九夜死而複生，一邊吩咐人去燒熱水一邊打開藥箱，“其餘人都出去！”
“我要在這裏。”沈千淩聲音沙啞。
“出去！”葉瑾看也不看他，用剪刀剪開秦少宇的衣服。
“出去吧，不要打擾葉穀主。”暗衛扶著沈千淩的肩膀往外走，“宮主不會有事的。”
沈千淩麵色蒼白，眼淚刷刷掉。
毛球一路跑回來，身上都是血。
暗衛被嚇了一跳，抱起來檢查確定沒事後才鬆了口氣，洗幹淨後放在沈千淩身邊。
小鳳凰乖乖蹲在地上，與他一起盯著那扇緊閉屋門。
吟無霜原本已經打算要啟程回東北，聽到消息也暫時留了下來。真人站在沈千淩身邊，深深歎了口氣。
“少宇怎麽樣了？”沈千楓一回來就聽說了剛才的事，於是急匆匆趕過來。
“葉穀主在診治，已經快一個時辰了。”暗衛道，“是鳳九夜混在百姓之中，一時大意才讓他得手。”
“鳳九夜？”沈千楓聞言吃驚，昨夜派去拉是屍首的人遲遲未歸，原本以為是有事耽擱，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又會有意外。
“是，不過事後弟兄們檢查，他應該是死後被人下蠱。”暗衛低聲匯報，“心都被挖了。”
“屍首呢？”沈千楓問。
“在後院。”暗衛道，“擔心他又會死而複生，用生鐵鏈子捆著。”
沈千楓點點頭，走到沈千淩身邊。
“大哥。”沈千淩站起來，眼眶通紅。
“沒事的。”沈千楓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
“他是為了保護我。”沈千淩嗓子啞到幾乎說不出話。
“少宇不會有事。”沈千淩抱著他拍拍，“別哭了。”
沈千淩閉上眼睛，心如同被刀割開一般。
日頭漸漸西斜，屋門終於吱呀打開。
“怎麽樣？”所有人都圍上去。
毛球蹲在沈千淩肩膀上，眼神也很緊張。
“還沒醒。”葉瑾聲音很低。
“還有沒有危險？”沈千楓問。
“我會盡量。”葉瑾關上屋門，看著沈千淩道，“我在用藥草替他蒸熏，你暫時不能進去。”
沈千淩身形微晃，掌心是從未有過的冰涼。
沈千楓抬起一掌打在他後頸，將人打暈過去。
“啾！”毛球被嚇了一跳，眼神略茫然。
“不吃不喝一整天，總不能放任他耗下去。”沈千楓將人打橫抱起，放在了隔壁床上。
葉瑾皺眉，“你這方法還真是簡單粗暴。”
“有他在，你也不會說實情。”沈千楓關上房門，“少宇情況究竟如何？”
“不好。”葉瑾搖頭，“滅魂掌本就至陰邪，更何況鳳九夜為了早日練成，應該生吞了許多毒物。如此一爪嵌入胸口，若是換做普通人，怕是早已死了十幾回。”
“那要怎麽救？”吟無霜皺眉。
“我隻能盡量替他續命。”葉瑾看著沈千楓，“你能不能想辦法去南海請鬼手神醫來？他或許有法子治。”
“從這裏到南海漁村碼頭，就算快馬加鞭夜以繼日，起碼也要半個月之久。更何況海域之大，要去哪裏找鬼手前輩？”沈千楓皺眉，“往返即便順利，至少也要兩個月，你確定少宇能堅持住？”
葉瑾搖頭，“不確定。”
一語既出，現場所有人都默不吭聲。
“最壞毒發是多久？”真人問。
葉瑾看了眼眾人，“三天。”
暗衛聞言心裏一空，“葉穀主——”
“我也想救他。”葉瑾打斷暗衛，“但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便能做到。”
“我們什麽藥都能找到！”暗衛著急。
“現在的問題不是找不到藥。”葉瑾道，“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要用什麽藥。”鳳九夜在練功時本就接觸了不少毒蟲，白骨上又被人淬了毒，在未查出究竟是何種毒藥之前，甚至根本就是無藥可解。
暗衛聞言愣住，一個個陷入沉默。
“我進去看看。”真人推門進屋，“小葉子進來，其餘人留在外頭。”
屋內藥香彌漫，秦少宇仰麵躺在床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牆角丟著一堆沾滿血的繃帶，看上去讓人心裏發麻，也難怪葉瑾不讓沈千淩進來。
真人試了試他的鼻息，眉頭皺在一起。
“剛才他一度連呼吸都沒了。”葉瑾站在床邊歎氣。
“我帶他去鳳凰山。”真人道。
“前輩有辦法救？”葉瑾眼裏露出驚喜。
“山上有百年寒玉|洞。”真人道，“至少可以保他短期性命無憂。”
“也好。”雖說無法解毒，但總歸聊勝於無。葉瑾試探道，“我可否與前輩一同前往？”
“自然。”真人點頭，“我會帶著你與淩兒。”
“但寒玉|洞也不是長久之計。”葉瑾提醒，“想要解毒，還是要早日找到鬼手前輩才行。”
“我會想辦法。”真人歎道，“不過南海茫茫，也隻能求老天幫忙了。”
“前輩可否為少宇算一卦？”葉瑾問。
真人搖頭，“他的命數已經與淩兒纏在一起，而淩兒的命數，不屬於這裏。”
“不屬於這裏？”葉瑾不解。
“別想了。”真人遞給他一個瓶子，“累了一天，喝下去會舒服一些。”
葉瑾接過聞了聞，“鳳凰血？”
“輕易我不會給人。”真人站起來往外走。
“多謝前輩。”葉瑾將瓶子裝好，跟他一起出了門，剛好看到花棠帶著暗衛離開。
“去做什麽了？”真人問。
“去查是誰拖走了鳳九夜的屍體，並且下蠱操縱他。”沈千楓往屋內看了一眼，“少宇情況如何？”
“我要帶他去鳳凰山療傷。”真人道，“你與小葉子，還有淩兒也一道。”
“好。”沈千楓並未多問。
“我們也去。”趙五站出來。
真人搖頭，“我要你去南海。”
“但我並不知道老宮主在何處。”趙五眉頭微皺。
“會有鳳凰帶你去南海。”真人道，“不過你要自己想辦法找人。”
趙五點頭，“我即刻動身！”
“至於你，怕是一時半會也不能走。”真人看著吟無霜。
“我能幫什麽？”吟無霜問。
“雖說鳳九夜已死，但今日之事勢必又會沸沸揚揚傳開。”真人道，“再者下蠱之人還未找到，你要留下與蕭展主持大局。”
吟無霜應允，“好。”
“去將鳳九夜的屍首燒掉吧。”真人吩咐暗衛，“免得又出什麽差錯。”
暗衛領命離去，一把大火將屍體燒得幹幹淨淨。
當天夜裏，趙五便啟程前往南海尋找鬼手神醫。第二日清晨，真人也帶著秦少宇等人回了鳳凰山。
寒玉|洞周圍寸草不生，還未走近，便已經感受到絲絲涼氣。
“你留在這裏。”葉瑾拉住沈千淩，“不然會誘發體內寒毒。”
沈千淩點點頭，輕輕鬆開秦少宇的手。
“我陪著你。”葉瑾拉著他坐在一邊，目送沈千楓抱著秦少宇，與真人一道進了寒玉|洞。
“放心吧，少宇一向命大。”見他臉色依舊蒼白，葉瑾安慰道，“不會有事的。”
“嗯。”沈千淩點點頭，“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少宇也是我的好朋友。”葉瑾笑笑，“不要再擔心了，若是他醒來看到你這樣，肯定又會怪我們沒照顧好你。”
“我沒事。”沈千淩有些內疚，“你才應該好好照顧自己。”本來就身體虛弱，身邊卻接二連三有人出事，連休息都成了奢望。
“你沒事就最好了。”葉瑾鬆了口氣，“我真怕你會想不開。”
“不會。”沈千淩搖頭，“他會沒事，我會等他醒來。”
“嗯。”葉瑾點點頭，與他並排坐著曬太陽。
幾天之後，有關秦少宇受傷的事情果然沸沸揚揚傳開，江湖上頓時人心惶惶，蕭展一怒之下派人嚴刑逼供魔教餘孽，卻始終沒人能說清下蠱之人究竟是誰。
一個月之後，風波逐漸消停，各門派掌門也各自啟程離開千塢水寨，隻留下蕭展與吟無霜，依舊在山下駐守盤查。
而在鳳凰山上，秦少宇的情況卻依舊照舊，絲毫沒有醒轉跡象。
沈千淩每日都抱著小鳳凰坐在寒玉|洞不遠處，安安靜靜陪著他。
這一日，葉瑾特意起了個大早，打算在太陽升起之前，去山間收集些花露回來熬藥。
後山有一大片花田，葉瑾深呼吸了一口氣，從背簍裏找出瓷瓶，誰知還未來得及進入花田，耳邊卻驟然傳來一聲清亮嘶鳴，抬頭便見一隻鳳凰揮動羽翼飛來，爪子上抓了一個不知什麽東西。
葉瑾眯著眼睛仔細辨認，看清之後被嚇了一跳，趕緊揮手示意它放下來。
鳳凰飛近地麵，將手裏的人丟在他麵前。
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
小孩臉色蒼白，顯然嚇得不輕。
鳳凰傲嬌踢踢爪子，轉身施施然飛走。
“……你怎麽會被它抓上山？”葉瑾詫異。
小孩從地上站起來，全身都髒兮兮，眼底卻很清亮。
小乞丐？葉瑾從背簍裏拿出自己的早飯，“吃吧。”
小孩接過菜餅大口咬，顯然餓了好幾天。
“慢一點。”葉瑾遞給他一瓶水，好奇問，“你是不是逃荒來這裏的？”
小孩沒說話。
葉瑾隻當他是默認，於是又道，“等會我找人帶你下山，看有沒有好人家願意收養你。”
小孩看了他一眼，“你是誰？”
“我姓葉。”葉瑾替他拿掉頭上的草葉，“吃完先跟我回去洗澡，髒兮兮的。”
“葉？那你認不認識秦宮主？”小孩語出驚人。
葉瑾有些意外，“你知道他？”
“我先前便聽過。”小孩站起來，“你帶我去找他。”
“怕是不行。”葉瑾搖頭，“他中毒了。”
“我知道。”小孩道，“我還知道你是大夫。”
“嗯。”葉瑾點頭，隻當他是從山下聽得傳聞，也沒覺得有什麽異常。
“你真的姓葉？”小孩又問了一遍，“是秦宮主的好朋友？”
葉瑾倒是被他逗笑，從腰裏拿出玉佩，“這是我的姓，這下信了？”
小孩搖頭，“我不識字。”
“那便沒辦法了。”葉瑾背起藥簍，“走吧，待會太陽出來要熱了。”
小孩還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沒開口，揪著他的衣擺乖乖跟身後，像條小尾巴。
“誰家孩子？”沈千楓正在院子裏替葉瑾熬藥，看到後嚇了一跳。
“撿來的。”葉瑾道，“我在後山采藥，結果他就被鳳凰抓上了山。”
“鳳凰為什麽要抓你？”沈千楓皺眉問小孩。
“……肚子餓，想爬山找點野果吃。”小孩看著他，“結果還沒爬到樹上，就被大鳥抓來了。”
“你去幫他熬點粥。”葉瑾道，“我帶他洗澡，再看一下有沒有被抓傷。”
沈千楓點點頭，起身出了小院。
“他是誰？”小孩小聲問。
“說了你也不認識。”葉瑾彈彈他的腦袋，“先洗澡。”
屋後便有一處熱泉，葉瑾將熱水舀進浴桶，將小孩的衣服扒掉抱進去，卻愣了一下——就見那瘦弱的小身體上，滿是深淺不一的傷痕，一看就是別人有意為之。
“燙。”小孩趴在桶邊踮腳。
葉瑾揉揉他的腦袋，往裏加了些涼水。
“粥來了。”沈千楓端著托盤進來，“你也過來吃一些，才好喝藥。”
葉瑾隨便找了身自己的衣服幫小孩穿好，看上去有些搞笑。
“前輩和淩兒呢？”葉瑾問。
“在飯廳吃。”沈千楓把筷子遞給過去。
小孩眼睛黑亮亮，“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沈千楓敲敲他的腦袋。
小孩撇嘴，“小氣。”
沈千楓笑著搖搖頭，自顧自吃饅頭。
“你叫什麽名字？”葉瑾問小孩。
“我沒名字。”小孩搖頭，“我沒有娘。”
“那你爹呢？”葉瑾幫他盛了碗粥。
“我爹？”小孩皺眉想了想，“聽說他是個卑鄙無恥好色下|流的淫|魔。”
“咳咳。”沈千楓被水嗆到，“你爹真這麽差？”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聽別人說的。”小孩咬了一口包子，“不過那個人的話也未必是真。”
小小年紀怎麽說話這麽老成。沈千楓敲敲他的小腦門，“想學武還是念書？”
小孩眼底有些不解。
“想學武，我便送你去千塢水寨。”沈千楓道，“雖說已經過了最好的學武年紀，不過練些拳腳功夫將來也夠你糊口；若是想念書，便送你去周員外那裏，長大後也能幫他做些算賬教書的活。”
小孩低頭不說話。
“總不會還想繼續要飯吧？”沈千楓皺眉。
小孩搖頭，看著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沈千楓問。
小孩看了他一眼，果斷轉向葉瑾的方向，“我想見秦宮主。”
……
葉瑾好笑，“幹嘛不跟他說，你是覺得我好說話？”
小孩默認。
沈千楓聞言奇怪，“你還知道少宇？”
“我一定要見秦宮主。”小孩很執拗。
“他現在昏迷不醒。”沈千楓提醒，“而且那些民間傳聞不可信，他既不會降雨也不會噴火，更不會射日，你還是早些吃完飯跟我下山吧。”
“你就帶我去看一眼秦宮主吧，就一眼！”小孩看上去很著急。
葉瑾莫名其妙，“你幹嘛非要見他？”
小孩道，“因為我不認識你們。”
“難道你認識少宇？”沈千楓問。
小孩搖頭，“也不認識。”
沈千楓：……
鬧了半天是個小呆子？
“但是我見過他的畫像。”小孩道，“要是見了麵，一定認得的！”
“小攤上賣的那種？”沈千楓嘖嘖，“一文錢的是一張臉，一兩銀子的又是一張臉，一兩金子的就又噴水又噴火，靠畫像能認出來才是見鬼。”
小孩嘟囔，“那我還是要看。”
“不是我不給你看。”葉瑾耐心道，“少宇真的在昏迷。”
小孩麵色很糾結。
“咦，誰家小孩。”沈千淩恰好抱著小鳳凰進來。
“啊，我認得你！”小孩眼睛亮起來。
沈千淩有些納悶的看著葉瑾，“你徒弟？”
“不是，山下撿來的，千楓等會便會送下山。”葉瑾解釋。
“啾！”毛球難得在山上看見小孩，一扭一扭湊過去。
“你是沈公子！”小孩臉頰紅撲撲。
沈千淩點頭，“你認得我？”
“我看過街上賣的畫像！”小孩用驕傲的眼神看沈千楓——靠畫像認出來的！沈千楓舉手投降——你厲害！
沈千淩笑笑，進屋想去拿東西。
“我知道秦宮主中了什麽毒！”小孩大聲道。
一語既出，在場三個人都愣了一下。
“你說什麽？”葉瑾吃驚。
沈千淩蹲下扶住他的肩膀，聲音滿是不可置信，“你有解藥？”
“我我我沒解藥。”小孩結結巴巴道，“我有毒藥。”
沈千楓拎著他放在石桌上，“你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小孩被他的樣子嚇到，“秦宮主是好人，我想救他的。”
“毒藥呢？”葉瑾問。
小孩跳下桌子跑到自己的衣服邊，從裏麵摸出來一個小瓶子。
葉瑾擰開，湊在鼻子邊聞了聞。
沈千楓捂住瓶口訓斥，“毒藥也湊這麽近！”
“你不要搗亂啊！”葉瑾著急拍開他，找了幹淨水杯，倒了幾滴進去。
沈千淩站在旁邊捏著拳頭，幾乎連呼吸都要忘記。
小孩也緊張無比看著葉瑾。
“好像真的是。”葉瑾大喜，“八|九不離十，我要再仔細檢查一次，有了毒藥，再配解藥便要簡單的多！”
沈千淩懸在嗓子裏的心終於狠狠落下，膝蓋發軟坐在石凳上。
“你如何會有毒藥？”沈千楓皺眉看小孩，“又為何一直要見少宇？”
“不親眼見到他，我怎麽知道你們不是壞人。”小孩嘟囔，“不過見到沈公子也是一樣的，我知道他是好人。”
“那毒藥呢？哪來的？”沈千楓厲聲問。
小孩有點害怕，小跑躲到葉瑾身後。
“你這麽凶做什麽！”葉瑾瞪了沈千楓一眼，“他若是壞人，今日便不會送藥來了！”
沈千楓無奈，“難道問清楚也有錯？”
“問清楚沒錯，不過你還是別問了。”葉瑾牽著小孩往外走，“我們去找白胡子爺爺！”
“少宇沒事了？”沈千淩問沈千楓，想要再確認一遍。
“放心吧。”沈千楓道，“看小瑾方才的表情，十有八|九錯不了。”
沈千淩眼眶發紅，死死抱住沈千楓。
沈千楓拍拍他的背，這麽多天過去，總算能看到一絲希望。
小竹樓裏，真人正在閉目調息，突然就聽到有人跑過來。
“前輩。”葉瑾帶著小孩進到院內。
“誰家孩子？”真人下樓後一愣。
葉瑾將方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又道，“我要去研究毒藥，這孩子——”
“交給我。”真人撫須大笑，“就說少宇命大。”
葉瑾點點頭，蹲下看著小孩，“今日謝謝你。”
小孩笑得有些靦腆。
“先和爺爺在一起，我去配藥。”葉瑾晃晃手裏的瓶子，“要聽話。”
小孩點點頭，目送他出了院門，然後抬頭有些好奇看著真人。
“叫什麽名字？”真人問。
“我沒名字。”小孩搖頭。
真人從懷中掏出玉哨，在嘴邊吹了一下。
小孩眼底有些不解。
片刻之後，幾隻鳳凰從天邊飛來，落在了小院中。
小孩眼底有些害怕，不過還是壯著膽子沒有動。
“怕？”真人問。
小孩點點頭又搖搖頭，“方才就是它們帶我飛上來的。”
“抓傷了？”真人問。
小孩搖頭，“沒有。”
“你若不惹它們，鳳凰不會輕易傷人。”真人抱著他放在鳳凰背上。
鳳凰展開羽翼，帶著他晃悠悠飛到半空。
小孩驚喜睜大眼睛，緊緊抱住鳳凰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