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冥川臨於魔界,既然她能安然無恙的從冥川到這九幽冥府來,說不定別人也可以,得想辦法將這忘川河中的入口封住才成。


    這麽想著,鳳淵便立刻行動了起來,直接便跳了下去。


    可他忘了一件事,之所以這忘川河水能夠沉錮那些厲鬼怨魂,那便是因為這忘川河水水質特殊,鬼魂一旦落下去便如鐵石沉入海底,根本無法浮遊。


    邀月愣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隻鬼八成是傻的,河中的鬼都想掙紮上來,他反而往裏麵跳。還是說他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想了好半晌沒太想明白,於是她也跟著一頭跳了下去。


    河水幽深,腐爛之氣幾欲熏人,河中骸骨森森,雖是虛幻泡影,但每一具屍骨都代表了這河中的一名鬼魂。


    厲鬼怨魂向來都是生前遭遇了極大的折辱與委屈,不甘而死才執念未消掙紮存活的,但是卻無人會管他們究竟為何存在,隻知放任他們留在人間會危害一方,故而為了省麻煩,都是直接抓回來扔進這忘川河中的。


    雖然不能將他們驅除,但卻可將他們永生永世的禁錮在此,不得超生,不得來世。


    鳳淵幾乎是剛跳下去就後悔了,他今日並未帶欒塵珠出來,即便他是冥主,在這忘川河水中,也無法暢遊無阻。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坨棉花沉入了河中,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使不上力氣,這樣的感覺他似乎好幾萬年都不曾感受過了。


    腦海中浮現出一抹自己小時候被人推-進水池中的畫麵,那人是誰他已經不記得了,為什麽要推他也是不記得了,隻記得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大抵此生都難以忘記。


    對了,他好像就是那時候死的,然後有個人對他說這是天命所歸,他命中注定有這場劫難,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任務,於是他便到了九幽冥府,茫然的接受了命中所有的安排。


    日複一日的修煉,一個接一個的任務考驗,他早已麻木得忘了自己曾經是什麽人,也忘了曾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


    終於,不負那人期待,通過重重考驗,在一群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新的冥主,但那人卻要消失了,他說他的職責便是讓他有資格當上冥主,隻要鳳淵當上了冥主,他的職責便就完成了,也沒了存在的必要,他將消失在這世上。


    他還說,他會是最出色的冥主。


    鳳淵問他:“最出色的冥主需要做些什麽?”


    那人答:“最出色的冥主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這是那人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從此鳳淵再未見過他,奇怪的是,鳳淵一點也不覺得傷心或者難過,仿佛那人從未存在過一般,隻是一直住在他腦海中的一個聲音罷了。


    世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呢?活著的意義隻是想要助他上位罷了,用自己生命的代價來扶他一個非親非故之人坐上九幽冥府的冥主之位,不求回報,也沒有任何的條件。


    那自己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隻是當這個冥主罷了嗎?


    河中厲鬼怨魂似乎都認識他,幾乎是他一掉進來,河中四麵八方的鬼都朝他的方向湧了過來,興許是已在這忘川河中度過了漫長歲月的原因,他們雖然依舊遊不出忘川河,但是身體卻是與忘川河相融,河水所流動向之內,他們的身體都可自由向之。


    有無數詭異而激動的聲音響徹忘川河底,像是等待許久許久,期盼之日終於到來的的欣喜與狂躁。


    “就是他,就是他!”


    “就是他將我們抓來關在這永不得自由之地的,他掉下來了,快!快!”


    “抓住他,抓住他!不能讓他逃了。”


    “嘻嘻嘻,我快要抓住他了,我碰到他的衣角了!”


    “哎呀,愚蠢的冥主大人,也掉了下來啊,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有冰冷刺骨的手撫到了他的臉上,是個皮膚很白,長得很清秀,但是卻沒有下半身的小姑娘。


    “冥主大人,冥主冥主與我們一起住在這裏吧,我會一直陪著您的哦,不會讓您一個人孤單的。”


    鳳淵記得她,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正在吃著一個人,據說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並不是她的親姐姐,隻是同父異母的罷了,她因著是青樓女子所生,一直不怎麽受父親的喜歡,因此她生病了,父親也不曾關心過問過她,娘親沒有太多的錢給她看病,最後嫌她累贅,又是女兒,養大了也是白養,直接便拋棄了她,她便死在了一個炎日夏天的晌午裏。


    因為娘親是將她仍在城外樹林裏的,所以她死後,下本身都被野獸吃了,她死的很不甘心,她恨那個從未見過麵的父親,恨母親的拋棄,也恨上天的不公,而後便化為了厲鬼,去找了父親,然後她發現父親還有一個女兒,他對那個女兒百般寵愛,萬般疼惜,全然便是自己夢中父親該對自己的樣子。


    可是,似乎在父親的眼中,他就隻有一個女兒罷了。


    那……


    她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她把姐姐吃了,她們合二為一,就能一起享受父親的愛了。


    哈,真是個好辦法啊!


    可她還未能享受過一分父親的疼愛,未能讓母親看到拋棄她是錯的,沒能讓她知道即使她是女兒身也沒關係,父親還是會愛護她的,就被忽然闖進來的男子給抓了起來。然後將她扔進了怎麽都遊不出的忘川河中。


    她等啊等,盼啊盼,想著父親肯定會來救她的,可不知是等的時間太長太久了,還是怎的,她竟然記不起來父親和母親是什麽人了,唯一記得的便是將她帶到此處的人。


    她常常都能看到他坐著小船從忘川河上過,有時候坐在船中喝酒,有侍候站在船頭眼睛空洞的看著河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想要爬上他的船,或者想要將他的船掀翻,讓他看到她,讓他下來陪著她,可是無論她再怎麽掙紮卻都遊不上去,也無法靠近那艘船。


    不過沒關係,她終究還是等到了他自己下來的這一天啊。


    那,便永遠的留下來陪著她吧,他是她的了。


    馬上,馬上就能……就差一點點了,隻要她先抱到他,他就屬於她了……


    嘩——


    不知從哪裏忽然卷來了一陣風,將河水流向攪亂,明明都已經碰到了冥主大人的臉,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跟著水流急速旋轉遠離。


    然後一個銀發金瞳的女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伸手拉住了冥主大人的手,旋即便將他帶回了那艘小船上。


    那個女人是誰啊,為什麽她不會被河水帶走,為什麽她可以遊出去?


    冥主大人……冥主大人……好不甘啊,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他自己跳下來。


    “啊,你還活著嗎?”


    一聲清脆明亮的聲音響起,身上的沉重感也不見了,鳳淵猛地睜開眼,看著麵前正低頭,滿眼擔心的看著他的魔族少女,他愣了好半晌,臉上沒有被救的慶幸,也沒有一分感激的情緒,隻是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邀月。”那少女道。


    “我為你做一件事吧。”


    “啊?你為什麽要為我做一件事啊?”


    因為我想要找到存在的意義啊,那人說過最出色的冥主,便是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那他為別人做點什麽是不是也是同樣的道理?


    而今,脫離天族,不助其勢,便權當是還了當初許你那一諾吧。


    --


    天帝收到信的時候,還未看,臉色便不大好了起來,援兵未至,信中寫什麽都是枉然。


    “鳳淵可是覺得這個冥主做了太久,乏了?”天帝麵上依舊帶著和藹親民的笑意,眼中卻是一派冰冷的看著弧橫問道。


    弧橫心下一驚,麵上卻努力保持著鎮靜道:“天帝不妨先看看信?”


    天帝卻是看也不看,手中冥火突起,直接便將那信燒毀了,依舊笑著道:“你回去告訴鳳淵,本座等著他的支援。”


    弧橫皺了皺眉,卻並沒有再說什麽,行禮便準備退了出去,才走了一步,卻忽的感覺心口甚涼,低頭,心口不知何時已被開了一個碗大的口。


    他緩緩回頭,想要看向身後的天帝,可卻還不給他一個回完頭的時間,身體便忽的像是被火燎焚一般,化為了灰燼。


    濟蒼看著手心中碧綠色的鬼髒核,微微勾了勾唇,而後將之捏碎。


    “區區一群小鬼,也想反抗本座嗎?”不過是些靠著髒核,才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的小東西罷了,也妄想在他麵前掙紮嗎?


    是從何時開始,一個兩個都想要挑戰他的耐心與權威了?


    站在他邊上的宗係聞言,上前道:“天帝,小仙曾聽聞,那冥主鳳淵似乎也認識魔族的邀月公主,且為玄天上神辦回歸宴那日,小仙瞧著鳳淵與那邀月看著甚為密切,想來關係也定是不淺。”


    天帝聞言,微微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道:“哦?又是與她有關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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