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宮內,趙印躺在長椅上,張著嘴,歪著頭,口水說著胡子滴到了地板上,一陣陣鼾聲如雷。


    臥榻處老皇帝吳減歪躺著,一身素布白衣,銀發散落,雙眼微閉,一陣清風吹拂而過,手中書簡掉落在地上。


    鼾聲戛然而止,趙印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目光鎖定在老皇帝吳減身上。


    嚇得張德喜麵色緊張,輕手輕腳的跑到長椅前,趕緊用手指放在了他的人中穴上試了試,長舒一口氣。


    張德喜蹲下身將竹簡卷好,紮上帶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聲響來,將竹簡放到床頭處和那一堆如小山一樣的奏折放在了一起。


    “怎麽樣了?”趙印捏著嗓子小聲問道。


    張德喜脫下鞋子,光著腳來到趙印跟前小聲道,“沒事,睡著了,最近皇上有些嗜睡。”


    “一天能睡多久?”


    “不敢說,有的時候一個時辰,有的時候不到一柱香,今兒不知怎麽了,這都一個時辰多了還沒醒,大將軍要是有事您先回去,等皇上醒了奴才在到府上請您。”


    趙印擺了擺手,“不要來回折騰了,待會給我找個軟墊子,我就在這睡了,什麽時候醒叫我一聲就行。”


    “好嘞。”說罷對著門外的小太監嘀咕了幾句。


    拿了墊子鋪在身下,倚著牆不一會鼾聲漸起,這一覺趙印也不知睡了多久,隻覺得特別漫長。


    “將軍醒醒!大將軍醒醒!”張德喜推了推趙印。


    趙印費力的睜開眼睛,隻見吳減披頭散發正眯著眼皺著眉頭生著氣,“哼!這呼嚕聲打的屋頂的瓦都被你掀翻嘍!”


    趙印趕緊一骨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賠笑道,“呦,實在對不住,吵著皇上您睡覺了?”


    說著雙手就要扶著吳減。


    吳減一瞪眼,“幹嘛,朕還沒到你來扶的地步,怎麽在朕這睡的可踏實?”


    “踏實,比我那踏實多了,就想在這躲個清閑,您也知道的,那幫小崽子有什麽芝麻綠豆破大點事都來找我,哪像您這,丞相那給您辦完了,您隻要閱覽一下拿著您那大印這麽哢嚓按在上麵就行了。”


    “呦,這麽說來要不你來朕這,朕去你那?”吳減踉踉蹌蹌的走向了門外。


    “皇上您這是說的哪裏話呦,我哪有那個本事。”趙印來到了吳減身旁二人肩並肩。


    幽藍的夜空繁星點點,一輪圓月掛在高空,照的大地銀霜似雪。


    趙印跟在旁邊一同站在了門旁,兩人肩並肩。


    “張德喜,現在什麽時辰了?”


    “回皇上,寅時已過,剛到卯時。”


    “你去把餘大海叫過來。”


    “是。”張德喜退著出了康寧宮的大殿。


    “還有你不敢的?”吳減質問道。


    “皇上您這是在說什麽?臣有些不明白?”


    “不承認是嘛?”吳減扭過頭,銳利的目光讓人想要躲避。


    “怎麽會那麽巧,皇後的狗剛不見吳涯就進了後宮,她那隻狗別說進康寧宮,就是聞到大黑的氣味都得躲得遠遠的,今天怎麽就那麽膽大敢進康寧宮的?而且被活活咬死!你把整個葉城周圍的兵全都放了出去,你到底要做什麽?”


    趙印不躲不閃,兩人四目相對,周圍安靜異常,“我聽聞梁皇後要於您合璧?”


    吳減聽到後屏住了呼吸,“傳的那麽快嗎?”


    “哈哈…”趙印笑彎了腰。


    “不許笑!”吳減嗬斥道,而後自己也禁不住仰頭大笑,一時腰疼沒站穩差點摔倒,趙印趕緊一把抱住了吳減的肩膀,兩人就這樣順勢坐在了門檻上。


    “唉,你告訴老哥,你是怎麽看出梁貞蓉想要和我合璧的?”老皇帝的臉上笑容不減。


    “我這嫂子說難聽點,婦道人家,別看她一國之母好不威風,可這聰明不敵我家白蘭。”趙印得意道。


    “一個婦道人,家眼中哪有國家大業,心裏竟是她家氏族裏的那些事,不過這也怪不得她,想當年被通緝,我連個落腳地都沒有,若不是她心善收留了我,恐怕我早就死在亂刀之下,也是因為她爹你我兄弟相遇,才能在這亂世中有一番作為,有的時候我的確很氣,可一想想那些年也的確虧待了她,尤其是她爹的死,我一直耿耿於懷。”吳減說著目光穿過了皇城,看向了遠方,眼神有些呆滯,仿佛沉寂在回憶中。


    “老哥,別想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從來不後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哦,我們剛才說到哪了?”趙印的話將吳減的思緒從遙遠的星空裏拉了回來。


    趙印感覺坐在門檻上太硬了,幹脆就坐到了地上,“梁貞蓉和您上次大吵一架後就沒出過皇城。您想想看,這梁貞蓉在皇城內除了太監宮女還有幾個皇子皇孫,壓根就見不到其他男人,你說這深宮大院的她不寂寞嗎,可她身為一國之母寂寞又能怎麽樣?隻能幹熬著。我從餘大海那得知,梁貞蓉近一個月有幾次問過張德喜你的近況,我就猜測她梁貞蓉雖然恨你,可心裏還是掛念你的。


    一個月之前梁貞蓉把獨孤月接到葉城,為嘛?表麵上看是給五皇子找個太子妃,實際上還不是想聯合幽州隴右大氏族們,來鞏固和捍衛吳沉的皇位,以及幽州隴右氏族的影響力。擔心你哪天還不在了,沒人能管的住我了,怕我擁兵自重,怕我拉吳涯出來,舉兵造反。”


    “吳沉就那麽不堪嗎?”吳減凝視著他。


    “他不是不堪,而是想學做他大哥吳琦,想做一個以孝治天下的皇帝,可他就是吳沉,他不是吳琦,他隻學到了表麵,對你和梁貞蓉的話言聽計從,沒有自己的主見,可我就擔心這一點,梁貞蓉你剛才也說了,心中隻有小家,無大業的胸懷。可一個梁貞蓉算不得什麽,怕就怕她身後的獨孤氏,野心太大。


    你不是也調查過嗎,一個淮西城就屯兵三萬,依我看那隻冰山一角。”


    吳減也坐得累了,幹脆站了起來,“所以你就謊報軍情,讓吳卓領兵去了幽州,以示震懾。你這是把我後事都安排好了。”


    餘大海不知什麽時候悄悄來到了康寧宮,搬了個椅子送到了吳減屁股下。


    吳減回頭看了餘大海一眼,“是不是你把梁皇後的狗丟進這康寧宮的?”


    餘大海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趙印。


    “看他做什麽,他全招了。”


    “是,我趁人不備偷了皇後的狗,等吳涯一進宮就扔進了康寧宮,沒成想這那大黑下手這麽狠,拉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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