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光澤接近於暗紅色的房間裏, 冷水管道從四麵八方湧來簇擁到中央,宛如扭曲猙獰,套卷在一起的蛇類, 這些管道繞過房間頂部的一些木質, 縮小房梁般的支撐結構,纏繞著向下墜落至房間的中心。


    房間的中心立著一個巨大的, 白柳見過一次的玻璃製作,銅鐵包邊的展覽櫃,裏麵裝滿不知名的粘稠液體。


    那是他在《塞壬小鎮》的博物館裏第一次見到塔維爾的時候,用來承裝對方的展示櫃,而在這一刻, 在這個名為《玫瑰工廠》的遊戲裏,同樣的展示櫃裏承裝的不再是那條美麗腐爛的人魚,而是一顆鮮紅的, 不斷在跳動的心髒。


    冰冷的冷水金屬管道從展示櫃頂部開的小口鑽進去, 分別連接在這顆心髒的主動脈,肺動脈, 肺靜脈, 主靜脈, 以及上下腔靜脈的開口上,然後用某種類似訂書釘的裝置固定在血管壁上。


    管道化作了一根根鋼筋鐵骨的血管, “血管”湧動著某種散發著玫瑰芬芳的粉紅色液體,宛如一氧化碳中毒後血液的顏色,而色澤豔麗如烙鐵的心髒被堅硬的血管支立, 懸浮在展示櫃的正中央,一下一下地,規律又平寧地跳動著。


    ——那是白柳闊別重逢的舊友, 被賦予邪神之名,那個叫做塔維爾的怪物的心髒。


    白柳模糊的記憶在這顆鮮紅的心髒前清晰了一瞬。


    他記得他還是白六,剛認識謝塔不久的時候,曾含著惡作劇般的笑意,趴在教堂的前桌上,點了點謝塔的心口,惡劣地詢問謝塔——【你說你是個不會死的怪物,如果有人,比如我,故意把你的心髒挖出來呢,你會死嗎?】


    而謝塔無波無瀾地回答他——【不會,我的心髒會在你手上跳動。】


    他從未欺騙白柳,塔維爾的確不會死,隻不過他心髒跳動的地點不再是白柳的手心,而是一個充斥著玫瑰與毀滅遊戲裏。


    塔維爾的心髒宛如幹葉玫瑰消失的荊棘,在白柳遍尋不見的那一瞬突兀地出現,紮了一下這個曾經號稱自己親手要把它掏出來的人的心口。


    帶領白柳而來的廠工牽著沒有反應的白柳上前,領著他走到了心髒展覽櫃後邊的一個木質階梯上。


    白柳站在階梯第一層上,伸手就可以夠到那些管道伸入展覽櫃的開口。


    廠工對他解釋接下來的步驟:“要尊敬儀器,小心使用,不要碰到上麵那些管道了,裏麵都是經過萃取蒸餾的香水原液,還是滾燙的,要經過心髒循環才可以成為調香師可以使用的原材料,不過這種原材料效用不強,和低級香水還相差還比較遠,要經過擁有天賦的調香師的配置才會變得持香更強。”


    “接下來我們會給你一份沒有經過循環的香水原液,讓你滴在這個玻璃櫃子裏,如果原液有一定程度的變色,那就說明你擁有使用這個儀器的天賦,顏色越深,你調香師的天賦就越強。”廠工看向白柳,“如果確定擁有天賦,你就可以晉升為廠工了。”


    廠工把一小瓶香水原液放在了白柳的手心,小心撥開那些簇擁的管道,露出一個很小的開口,輕輕推了他一把:“現在去試試吧。”


    白柳握住掌心了的香水原液,一動不動地垂眸看著這顆心髒,眼睛裏什麽情緒都沒有。


    心髒在他眼底“咚咚咚”地跳著,就好像還在謝塔的胸膛裏一樣。


    廠工疑惑地看著毫無動作的白柳:“編號70365的加工員,你怎麽還不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的這個一直都很平靜的加工員好像在見到這個儀器的一瞬間,就開始……生氣了。


    雖然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但是氣場突然變得很恐怖。


    明明是個小女孩的外表,但卻讓他這個成年人都不敢大小聲地催促他,隻敢禮貌提醒——如果是平時有人在檢測的時候這樣墨跡,他早就破口大罵了。


    儀器是很寶貴,不能長時間的暴露,這樣會汙染儀器。


    白柳在這個廠工的催促之下上前一步,麵無表情地平舉起了手,然後轉手,從那個開口滴落了原液下去。


    一滴玫紅色的原液落在玻璃櫃裏,隨著在那種粘稠液體表麵滌蕩出層層漣漪,玫紅色轉深,不斷擴大。


    廠工驚愕不已地瞪大了雙眼,他呆滯地,無法置信地看向白柳。


    但這隻是一個前奏變化而已。


    很快,一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風席卷了這個密閉的空間,滴落展示櫃裏的那滴原液宛如濃度極深的色素,以一種詭異的色素曲度開始擴散變濃,一層一層地漸漸變深。


    液體從一種接近於粉色的玫紅,往外擴散成深玫紅,再擴散成淺紅,最終在原液擴散到心髒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種成熟玫瑰的正紅色。


    與此同時,隨著玻璃櫃裏的顏色變濃,心髒跳動的速度開始加快,加速了泵出液體的速度。


    固定在牆麵的管道開始承受不住心髒泵出的壓力,管道的接口開始滲“血”搖晃,似乎很快就會脫落下來,厚厚的玻璃上隨著顏色變紅,“劈啪”一聲,出現了裂紋。


    廠工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看守這個儀器的員工,這個員工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人都有點懵。


    這可都是加厚的金屬管道和防彈玻璃!


    “放水換箱!”員工吼了一聲,猛地拉下了手邊的閘門。


    頓時,玻璃櫃子下麵的蓋打開,同時地下的一個出水口打開,裏麵的被染紅的液體傾倒了個幹淨,幾乎是同時,外麵這個箱子被上提拉走,一個更新更堅固的箱子從下麵升起,注入液體,再次將心髒懸浮起來。


    白柳在換水的時候就被廠工抱走到旁邊的房間了,這種更換液體的場景為了避免汙染是不允許太多人在場的。


    正當廠工為剛剛發生的事情膽戰心驚的時候,他無意之間瞄到白柳正在微笑。


    ——那是一種好似從那個活死人般的心髒儀器上得到了回應,讓他毛骨悚然的,惡魔般的滿意微笑。


    這笑在一個眼睛灰蒙蒙的,瞎子小女孩稚嫩的臉上顯得格外讓人不寒而栗。


    他甚至不敢問這個小女孩在笑什麽,隻是回憶著剛剛他所看到的,依稀判斷出這個工廠迎來了有史以來最天才的調香師。


    那種顏色,已經是特級香水才有的顏色了。


    這個廠工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他顫抖的在這個儀器旁邊的小房間,用還沾染著原液的手,提筆寫下了一封申請書——


    ——【尊敬的各位上級,各位調香師,於今日挑選的,用於檢測調香師天賦的三位加工員中其中有一位引起了非常重大的事故,在測試期間,她不慎將承裝儀器的的玻璃櫃弄裂了,這聽起來似乎是不可饒恕的事情,必須處以死刑……】


    【……但請允許我為這位加工員辯駁,這的確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我特此書寫一封申請書,請求各位非但不要將她處以死刑,還要特地擢升她為調香師……】


    【……這次檢測,儀器給出的紅色,是我從未見過的,紅寶石般的,血液般的,深邃又美麗的紅色,如果我沒有妄自猜測,那這位不慎犯下了一些錯誤的加工員,將是我們玫瑰工廠從建廠到現在最有天賦的調香師。】


    【我們深知在這個世界裏調香師是多麽不幸的,多麽接近死亡的一個職業,由死人的器官選定,產出製造死亡的香水,最終在充滿死亡的香氣裏下地獄。】


    【這位加工員是我見過身上最有死亡氣息的人,沒有之一,她為死亡而生,是這個職業的天才——顯然我和儀器都如此認為,至此,請各位謹慎考慮我的提議。】


    【五月玫瑰節臨近了,我們從未像現在這樣需要一位可以出產特級香水的調香師。】


    在寫下這封申請書後,廠工趕忙地帶著白柳走上了三樓的辦公室,開始辦理加工員轉正為廠工相關手續。


    與此同時,另一位廠工帶著已經更換好消毒防護服的唐二打,走進了這個再次被整理一新的儀器盛放室。


    唐二打皺眉凝視著這個房間——他和白柳一樣認出了這個房間構造的違和之處。


    這個遊戲內的房間和危險異端處理局這個人為建造起來的機構裏,編號為【0001】的房間外表看起來一模一樣的。


    他的目光掃過整個暗紅色,布滿冷卻管道的儀器陳盛放室,最終定格在屋子正中央,放在在一個碩大無比的玻璃展示櫃裏,一個奇異的,鏈接這些冷卻管道的離體心髒——這顆心髒還在跳動。


    唐二打擁有多年和危險異端打交道的閱曆,以及通關無數遊戲的記憶,但無論是在現實還是在遊戲裏,他都從未見到過如此奇特的異端,或者是怪物。


    好像隻要容許這顆心髒多跳動一秒,他的心跳頻率就會被蠱惑的,漸漸和這顆邪惡的心髒跳動得一致。


    多年和這些邪惡的異端打交道的經驗讓唐二打培養出了極為敏銳的直覺,他看著那顆不斷跳動的心髒,眉頭越擰越深,手往身後伸,匯聚而成的細微光點在唐二打的手心凝聚成了一把銀色的手槍。


    槍口以一種不為人察覺的角度,對準了那顆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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