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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模糊掉的記憶, 古怪的,不清晰的銜接點,永遠都回憶不起來的他埋頭下去的被淹沒的那個水塘的位置和模樣, 和奇怪的, 隻被改動了一個字的名字……


    在這一刻隨著水的褪去,唐二打的嘶吼, 終於完整地從白柳掩埋進了水底泥沙的回憶裏浮現。


    白柳的眼前那道令人暈眩的白光旋轉著消散,變成了一道金屬的天花板,他就像是被人從深不見底的寒冷湖底拽上來一樣,手指微微發顫,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不斷嗆咳著,想要把灌進他喉嚨和肺部的水給咳出去。


    唐二打還在逼問他:“白柳,你想起來了嗎?”


    白柳翻轉了一下身子, 他單手撐著地麵, 靠在牆麵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一邊站起來一邊還在咳嗽, 等到終於他差不多終於緩過來之後, 然後這個人還有閑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襯衫紐扣, 把被水衝地散開了兩口的領口給扣好。


    白柳慢慢悠悠地抬頭看向唐二打和他對話的通訊器。


    “我想起來了。”白柳散漫地一邊扣扣子一邊反問,“所以呢?謝塔已經死了, 現在不是我們兩個在做交易嗎?”


    唐二打在那邊咬牙靜了靜。


    這家夥……三次心理施壓,心態完全沒有受到任何衝擊,比其他時間線的白六都還要難處理……


    而且這家夥真的想起來了嗎?!


    “玫瑰幹葉瓦斯的解決方案, 我當然可以交給你。”白柳抬起頭,把一個他根本不知道的東西說的好像他已經弄得明明白白一樣。


    白柳用一種十分真誠的表情開始信口胡扯,“但是你也要拿東西來換。”


    唐二打出現了微妙的, 不詳的預感。


    然後白柳眯著眼微笑起來:“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把你的靈魂賣給我,我就給你處理方案,唐隊長。”


    唐二打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地把操作案板上的排水時間推到了【240秒】。


    旁邊的隊員忐忑地看向他:“唐隊,四分鍾的淹沒時間太長了,萬一他隻是個普通人,被淹死在這裏怎麽辦——”


    “我全權負責。”唐二打漠然地斜眼看了一眼這個隊員,這個隊員就畏懼地閉上了嘴。


    背後被兩個隊員攔住的陸驛站奮力地掙紮大吼:“你們根本沒有調查過事情的全貌!你們不能這樣之間對白柳刑訊逼供!他是無辜的!”


    唐二打頭也沒回地揮了一下手:“把他帶到另外的房間關好,不要讓他再跑過來打斷我們了。”


    陸驛站被帶走了。


    唐二打凝視著屏幕,他再一次拿起了通訊器:“白六,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玫瑰幹葉瓦斯的處理方案,到底是什麽?”


    白柳也微笑著看向他:“我也說最後一次,唐隊長,現在和我交易,我會給你一個相當讓你滿意的靈魂價格。”


    唐二打深吸了一口氣才控製住自己把通訊器捏爆的火氣,他壓下了自己的衝腦門的怒氣,強行冷靜下來繼續勸說白柳:“你知道嗎白六,我一直不懂為什麽你那麽執著地要把這些恐怖的異端之物帶到現實世界,把現實世界徹底變成一個恐怖遊戲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嗎?”


    “你也生活在這個世界裏,一個怪物遍地走的世界,你難道會活得很好嗎?”


    “一個全是恐怖遊戲和故事的世界。”白柳仰起頭,他的臉上是一種很奇異的微笑,“才有重逢的意義,不是嗎?”


    “我一直覺得,比起全是怪物的世界,還是我們之前的世界更恐怖。”白柳掀開眼皮,他黑色的眼睛裏仿佛有一個螺旋的破碎宇宙,要把所有的光都吸進去。


    白柳聳了聳肩,用一種隨意調侃的,帶著一點懶散笑意的語氣說:“可能比起人來,我更喜歡怪物吧,我覺得它們不恐怖。”


    “雖然我不是第一次這樣覺得你有病,但我每次和你多接觸一次,我對你是個瘋子的認知就會加深一分。”唐二打手裏的通訊器被捏得咯吱咯吱響,他牙關緊咬,毫不猶豫地摁下了按鈕,“希望你在四分鍾之後,也能給我相同的答案。”


    白柳背後【1807】的門再次打開,水流洶湧衝出。


    與此同時,基地另一端。


    劉佳儀站在漸漸減少的水中好一會兒沒動了。


    就連木柯這個稍微沉得住氣的都有點著急地開始催她:“還沒有水流運動嗎?”


    劉佳儀搖了搖頭:“水流方向不對,現在是在排水不是在出水,水流方向通往的是四麵的排水口,白柳應該在出水口附近。”


    “是不是你沒感受到啊?!牧四誠更是已經催了好幾百次了,他焦躁得恨不得自己原地變成一條魚,“靠,要是我也是有那個什麽可以感知水流方向的側線就好了!”


    但是實際上,有魚的能力的隻有一個劉佳儀。


    “要是這個辦法不行,換成之前的坐標的那個方案吧?”木柯皺眉詢問劉佳儀。


    在他的話音未落的時候,一直低著頭的劉佳儀突然猛地抬起了頭,她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又開始放水了,這個方向!”


    劉佳儀說完,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水裏,她飛速搖擺著光裸的雙腳,雙手貼在身側,遊動得極快,在水麵下急速地竄動著,隻能看到一長條魚一樣的殘影。


    劉佳儀一鼓作氣地在通道外湧的水流劉翻轉衝刺,逆流而上。


    她聽到了水流裏有人浮沉,快要窒息的張開了口,泡沫滾動向上浮的聲音。


    每到一個拐角和通道口,通常會有一個巡邏員守在那裏,劉佳儀就輕點一下拐角的地方,就像是一尾靈活無比的魚一樣,閉著眼從這些要捕捉她的臂彎下順滑無比地旋轉鑽了過去,然後從水麵躍出。


    “一個巡邏者。”劉佳儀閉著眼輕聲說。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劉佳儀又翻轉著,行雲流水地紮進了水裏,隻濺起了很淺的水花。


    在巡邏員正準備用通訊器報告這個奇怪的闖入者,在全是水的情況下,監控會被幹擾,對基地的監控主要取決於這些巡邏員的巡視和報告。


    但這個巡邏員剛剛舉起通訊器的同事,轉角衝出來另外兩個同樣穿著巡邏員服飾的人,他們在這個巡邏員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幹脆利落地一個鎖喉,就讓這個帶著呼吸麵罩的巡邏員昏迷懸浮在了水裏。


    氣喘籲籲的木柯和正在甩手的牧四誠對視一眼:“走!”


    ————————————


    “已經超過三分鍾了……”隊員神色惶恐地看著監控裏背部朝上,四肢散開懸浮,眼瞼閉合的白柳,“他已經快十秒鍾沒有出現過呼吸的動作了,唐隊,我們還要繼續嗎?!”


    無數的小氣泡從白柳的睫毛上浮,融進他漂浮的發絲中,他的臉色青白,嘴唇微張,看起來就像是一具溺水而死的屍體。


    唐二打皺眉不語——他對其他時間線的白六也做過一樣的事,那些家夥可以撐十次這樣的窒息循環,撐到最後肺部都灌水了,白六都還能對他惡劣地笑,一邊嘴唇發烏顫抖地笑一邊交代玫瑰幹葉瓦斯的解決方案,是個名副其實的神經病和怪物。


    就算是唐二打最終是通過這樣的手段,成功地從白六手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唐二打也完全沒有勝利者的喜悅,隻覺得疲憊和力竭。


    但這個時間線的白柳,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都太奇怪了……


    “三分三十秒了!”一直盯著監視屏幕的隊員慌亂地看向唐二打,“唐隊!排水吧!”


    唐二打凝視著屏幕裏毫無動靜的白柳,最終他揮了揮手:“排水吧。”


    隊員長舒一口氣,摁下了排水的按鈕,但是整個基地突然地動山搖了起來,隊員驚慌地抓住了控製麵板穩住自己搖晃的身體:“什麽情況?!發生什麽事了?!”


    “報告——!!!”有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另外一個監控室跑了過來,臉上是肉眼可見的驚恐,“唐隊,基地所有收容的異端,突然都開始暴動了!而且我們剛剛還發現了三個闖入者!”


    “異端暴動,是什麽意思?”坐在唐二打旁邊那個隊員人都有點傻了。


    他來這個詭異的基地雖然一直在收容這些亂七八糟的奇怪異端,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異端暴動。


    因為從其他時間線回來的唐二打很熟悉這些異端,他總是在事情發生之前就處理好了一切。


    但是到現在,唐二打陌生又失神地看著這些驚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隻知道跑來跑去的隊員們,他下意識地後退了。


    直到剛剛,他才恍然發現一個很致命的點————


    ————那就是因為他已經把所有的異端處理好了,這些原本對異端處理經驗相對豐富的隊員們甚至沒有真的見識過異端危險的一麵。


    簡單來說,這些隊員根本沒有應付異端暴動的能力,包括當年唐二打帶著打了冠軍的,他的第三支隊的隊員都沒有這個能力。


    這些人已經被他養廢了,他們甚至今天晚上才接觸到【人形異端】這個概念,還對唐二打將信將疑,居然開始抓活人,還說他們是異端,隻是迫於他隊長的威嚴才勉強沒有開口,但臉上的神色都能看出來他們並不認可,甚至畏懼唐二打。


    他們覺得唐二打因為接觸的異端太多已經開始發瘋了,腦子和精神都不正常了,可能是喝酒把自己給喝傻了。


    包括蘇恙都是這樣覺得的。


    本來他們這個行業的隊員因為近距離接觸異端就容易發瘋,唐二打預先處理很多異端的極端手法已經讓基地裏很多人很排斥唐二打了,他們看他的目光陌生又排斥,帶著嫌棄和一點微不可查的恐懼。


    就像是看著一個【人形異端】。


    他從人人愛戴和信任的隊長唐二代,變成了人人回避和懷疑的酒鬼唐二打。


    這些留守的隊員瑟瑟發抖:


    “異端為什麽會暴動啊?!查看原因了嗎?!”


    “不知道,所有的異端都開始暴動了,有些異端在撞門,有些異端在監控裏消失不見了,所有的異端都出現程度不明的不穩定狀態。”


    唐二打雙手撐在監控麵板上,他死死盯著屏幕裏水線下降即將露出水麵的,白柳的那張死寂的臉。


    異端暴動問題一定出現在這人身上!——唐二打無比肯定這點。


    白柳的襯衫在水流裏柔順地懸浮,並沒有貼在白柳的身上,從他的頸部的地方緩慢地漂浮出一個掛墜——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銀色硬幣。


    這硬幣周圍的水流有種奇怪的波動感,就像是這硬幣在震動著呼應什麽東西一樣。


    在看到這個硬幣的一瞬間,唐二打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摸向了自己的口袋,臉色陡然黑沉無比。


    ———他口袋裏那個他從白柳身上搶過來的逆十字掛墜,滾燙無比。


    剛剛白柳這家夥一直在和他說話拖延時間,他在用硬幣尋找他身上十字架的信號!他是故意激怒他,讓他長時間地用水淹他的!


    這個瘋子!!!


    唐二打後牙槽都要咬碎了。


    邪神唯一的信徒虔誠的祈禱召喚了邪神,於是邪神控製它的汙染物異端,來拯救它瀕死的信徒————所以這些異端暴動了!!


    唐二打迅速地鎖定了控製麵板上的排水按鈕,毫不猶豫地準備停止排水,但在他準備摁下的一瞬間,整個基地又劇烈的地動山搖起來,他整個人被搖動地摔到地麵上,隻有一個隊員抓住了控製麵板上的操縱杆,沒有被甩開。


    監控屏幕裏的水線還在下降,已經降到白柳頭頂的位置了。


    唐二打聲嘶力竭地對抓住操縱杆那個隊員吼道:“關閉排水!不要讓他從水裏出來!!”


    那個隊員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已經遲了。


    屏幕裏一直毫無動靜漂浮在水裏的白柳睜開了眼睛,唐二打口袋裏的逆十字架發出嗡鳴。


    在哢蹬一聲響之後,監控室的裏的所有隊員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塊監控屏幕,在一陣震耳欲聾的金屬門開合碰撞聲之後,整個基地裏,所有關押著異端的房間的門,被打開了。


    監控室裏陷入了幾秒鍾,近乎空白的寂靜,所有人的表情也是空白的。


    他們兩眼發直地看向監控屏幕。


    隨著水平麵的降低,白柳從懸浮在半空中到穩穩地站在了走廊的地麵上,他兩旁的頭發都在滴著水,呼吸聲還有些不平穩,虛弱地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但他卻笑了起來。


    白柳臉色蒼白地仰起頭對著屏幕微笑:“怎麽樣,現在願意考慮和我的交易了嗎,唐隊長?”


    一秒之後,所有的監控都變成了雪花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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