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這一鞭子, 白柳被魚骨這個高等級道具耗空體力條,他一個喘息腳一軟半跪在了車蓋上,臉色慘白, 汗液濕透了他的襯衫。


    【係統提示:玩家白柳因使用道具(塞壬的魚骨)體力值下降80, 請玩家白柳及時補充體力!避免體力耗空無法行動!】


    那個被白柳抽打的乘客喉嚨裏發出疼痛的嗚吼聲,靠著一根燒焦的神經固定在眼眶裏的眼珠子晃動著一轉, 立馬轉身四腳朝地飛快地朝著白柳跑過來了。


    白柳仰頭喝完一瓶體力補充劑,眼神平靜又是反手一鞭抽在了另一個正準備襲擊牧四誠的【乘客】上,他嗓音嘶啞:“第二個,還有三個。”


    【係統提示:玩家白柳使用(塞壬的魚骨)抽打了乘客,目標仇恨值轉移, 他決定抓住白柳……】


    一鞭又一鞭,白柳大多數時候是嘴裏喊著一瓶體力補充劑在用眼角餘光在瞄準乘客抽鞭子,體力的迅速抽空又補充讓白柳的狀態下降得肉眼可見。


    他一張臉雪白, 渾身都在出冷汗, 握著鞭子的手腕抖得非常厲害,人在車上幾乎立不住, 隻能靠著那根綁在他腳踝上的安全帶勉強固定在車上。


    就這種宛如絕症病人的虛弱狀態, 白柳居然還是鞭無虛發, 每一鞭都恰好打在了【乘客】準備襲擊牧四誠的手背上。


    而且白柳好像是為了保持判定,他幾乎每一鞭抽打的位置都是相同的。


    杜三鸚幾乎都看呆了。


    太強了……現在新人的素質都這麽離譜了嗎?!


    杜三鸚很想知道為什麽白柳可以做到像一個神槍手那樣去瞄準, 因為這家夥,雖然麵板所有屬性都在瘋狂下跌,體力值更是長期在0左右反複橫跳, 換杜三鸚來,他這個時候已經神誌不清像條死狗了,但是——


    ——白柳凝聚在牧四誠身上的注意力, 一絲一毫都沒有分散過。


    ”第五個。“白柳整個人宛如從水裏撈出來,頭發濕漉漉地貼在他額頭上,眼珠子在汗水的浸透下越發的黝黑,隻倒映著一個牧四誠,他笑著呼出一口氣,”繼續,牧四誠,計劃有效,繼續實施。”


    他說完這句話體力就再次耗空了,雙腿一軟又渾身是汗,差點直接從車上滑下去,還是杜三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白柳的腳腕把他拉上來。


    白柳仰躺在車蓋上一邊喘息一邊又拿了一瓶體力補充劑灌下去。


    杜三鸚一邊開著跑跑卡丁車在車廂內到處亂晃吊著後麵的五個對著他們窮追猛打的【乘客】,一邊擔憂地看了一眼幾乎連站都快站不起的白柳:“白柳,你狀態虧空太嚴重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列車快要開了。”白柳堪稱殘忍地對自己和牧四誠同時下了命令,他搖搖晃晃地撐在車蓋上站起,眸光淡定,“繼續,牧四誠你不要每一個乘客都去抓,這樣你生命值下降太快了,你試著定位一下裏麵誰有鏡片。”


    “我也不想啊!!”牧四誠也很暴躁,他抓一個就會被火焰燙一下,生命值就會下降一,這麽多乘客他根本不可能每個人都去抓一下,那完全就是找死,“但我根本分不清他們當中誰有鏡片啊!”


    所有的乘客都是焦黑的一團,還在哈斯哈斯地燃燒,誰他媽能從裏麵找出隻有幾克拉那麽大點的碎鏡片啊!


    “尋找贓物不是你這種盜賊最擅長的事情嗎?”白柳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調侃牧四誠。


    他說話的時候第一次移開在牧四誠身上的目光,飛快地在一堆乘客裏逡巡了一次,火焰蒸騰,灰燼飄散非常影響人的視線,白柳也無法簡單地判定出到底誰有鏡片。


    無法從乘客身上下手退出結論,就從結果身上下手倒推——白柳眼神又快速地挪動到跟在卡丁車後麵那五個乘客,這五個乘客裏有一個是被牧四誠找出了碎鏡片的,白柳看得眼睛一眯。


    五個被牧四誠抓過的乘客裏麵,有一個跑動速度和火焰比其他四個慢得多,好似無頭蒼蠅一般在亂晃,而這個就是牧四誠之前偷到碎鏡片的那個【乘客】。


    但之前白柳依稀記得,碎鏡片還在這個乘客身上的時候,這個【乘客】移動速度要快得多。


    “牧四誠,有碎鏡片的乘客的弱點就是碎鏡片!”白柳語速飛快,“這個碎鏡片對這些【乘客】好像有加成效果,你找乘客裏麵移動速度和火焰都比較近旺盛地抓,你的視角能看到誰移動速度比較快,誰火焰比較旺盛嗎?”


    “不行!”牧四誠吊在吊環上背部貼在車廂頂,他隨手揮舞了一下麵前飛舞起來的灰燼,眯著眼睛試圖分辨下麵紅與黑交錯的一團,無果。


    牧四誠咳嗽著:“我這裏隻能看到大火和一堆乘客黏成一團,我之前是盲抓的!”


    說著,牧四誠突然用尾巴吊在吊環上,猛得下沉身體進入火焰中,咬牙伸手又抓了一個乘客。


    【係統提示:玩家牧四誠被火焰烤傷,生命值-1,精神值-1】


    “停止,牧四誠,你不能繼續抓了,你生命值下降得太嚴重了,再抓你很容易就會死了,而且你抓了五個有一個是有效的,是百利百分之八十,你這次也很有可能是無效……”白柳幾乎是在牧四誠的爪子□□的一瞬間鞭子就抽了過去,打開了那個試圖襲擊牧四誠的乘客。


    牧四誠挑眉對白柳示意自己手中又偷到一個的碎鏡片,咧嘴笑打斷了白柳的話:“不好意思,這次是有效的。”


    【係統提示:玩家牧四誠獲得碎鏡片(2/???)】


    白柳迅速抬頭看向掛在吊環上的沒說錯:“你能分辨?”


    “完全掉進乘客堆去就能看出來。”牧四誠擦了一下自己臉上被烤出來的煙熏痕跡,對白柳挑眉露出了一個略有些肯定的笑,“你抽得很準,不然我不敢這麽做,掉進去偷東西太容易被仇恨值鎖定我的乘客反殺了。”


    “我保證我每一次都抽得這麽準。”白柳抬眸一笑,鞭子一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繼續。”


    牧四誠用尾巴吊在吊環上,就像是猴子撈月一樣一次又一次地掉入火海和焦屍堆裏,無數次和因為仇恨值鎖定他所以要反咬他一口的乘客擦臉而過。


    有時候張開汙黑大口的乘客麵對麵,乘客口中那些噴射而出的火焰都能灼燒到牧四誠的臉,但在牧四誠能感受到恐懼之前,一根雪白的骨鞭必定會披荊斬棘地劃開一切,打開這個猙獰的【乘客】要咬在牧四誠肩膀上的嘴巴。


    這是一次毫無後顧之憂的盜竊。


    牧四誠到了後期什麽都不用考慮,他甚至會一次盜竊兩個乘客,三個乘客,四個乘客甚至更多,他完全不用考慮這些乘客會反過來襲擊他。


    白柳正如他說得那樣,他每一次都抽得精準無比,並且永遠都能兜住牧四誠胡作非為的上限,無論牧四誠一次偷多少乘客,白柳都能遊刃有餘地抽開這些乘客給牧四誠一個安全的盜竊環境。


    白柳極有保證力的抗怪表現讓牧四誠的注意力漸漸全部集中在了【偷碎鏡片】這件事上。


    或許也正是如此,牧四誠已經完全忘記了他托付背後以及生命的,是一個才第二次參加遊戲的f級麵板的玩家。


    這個玩家每揮舞一次鞭子,就會耗空百分之六十的體力,而牧四誠偷盜過的那些乘客現在全部都跟在白柳所在的卡丁車背後,所以牧四誠才會覺得壓力驟減,偷盜碎鏡片變得越來越得心應手。


    但是相應的,白柳這邊,杜三鸚的壓力一下就強了不少。


    杜三鸚的跑跑卡丁車移動速度很快,並且還可以貼在車壁上行駛,還有一個【幸運buff】的加成,哪怕是有幾個乘客迎麵撞過來,大部分都會被這輛車miss掉,但就算這樣,杜三鸚現在開著車的臉色也發白了,他後麵吊了一長串的焦黑的屍體,有些的速度飛快,都能扒拉到車上了,在杜三鸚的慘叫裏被白柳一鞭子抽開。


    “白,白柳。”杜三鸚用餘光看著背後那一長串串的屍體像是奇行種一樣飛快地追趕著他們,各個表情無比猙獰,眼神怨毒地看著白柳,一堆乘客滾在一起火焰都大了不少,都把杜三鸚的跑跑卡丁車的車尾巴給燒化了,看得杜三鸚心驚膽戰,說話都結巴了:“白,白柳,我們這裏不能吊了,再吊更多怪物我們這裏就要翻車了!”


    “誰翻車你都不會翻車的。”白柳無動於衷地繼續給牧四誠清掃【乘客】,眼神都沒有分給杜三鸚一個,語調卻是讚揚的,“要相信自己,你可是幸運百分百。”


    杜三鸚第一次聽到一個和他在同一個遊戲裏的玩家用這種再讚揚的語氣說他幸運值百分百,但杜三鸚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掌握著方向盤的杜三鸚隻想娃娃大哭:“我幸運百分百也不是一直無敵的!!白柳,我也會翻車也會死的!幸運百分百隻會保證我死的概率小一點,不會保證我不會死!”


    “不行!!我不能再開了!!”杜三鸚臉色青白,他剛剛差點被一個從側邊襲擊過來的乘客咬住脖子了,如果不是他預感強烈下意識地側頭躲過了,他現在就死了,“白柳!我可以把車給你,我要下車!”


    剛剛一瞬間,杜三鸚突然出現了一種非常強烈的不幸運的感覺。


    杜三鸚一直都是直覺性生物,而且他的直覺也一向精準無比,他的直覺讓他躲過無數次災難——一般來說,出現這種預感就代表他身上很有可能要發生很不好的事了,他一定要快跑!


    “我說了,要相信自己,杜三鸚。”白柳站在車上,他斜眼睥睨地看著人的時候有種冷淡的感覺,眼珠子黑得像燃燒到極致的碳,一點多餘的熱度都沒有,配上他臉上看似和藹的笑意更是奇怪到不行,有種讓人後背發毛的感覺,白柳笑著對杜三鸚低語著,“我需要你,杜三鸚。”


    杜三鸚一瞬間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那種【危險!快跑!】的預感達到了頂峰,杜三鸚進入遊戲之後從沒有體驗過如此強烈的危機感,還是從一個玩家的身上,他下意識就想跳車逃跑,但——


    【係統提示:玩家白柳需要玩家杜三鸚幫助,玩家杜三鸚需要給予玩家白柳幫助,請玩家杜三鸚配合玩家白柳的一切行動!】


    杜三鸚崩潰了:“!!!你什麽時候控製的我!!!我給自己穿了【防止控製的外衣】的!穿了這個之後連【傀儡師】都無法控製我!你為什麽還可以控製我!!”


    “我說了我沒有控製過你們。”白柳虛弱地咳嗽了一聲,他擦去自己嘴邊溢出的體力補充劑,微笑道,“我隻是一個向你們求助的合作者而已,以防萬一用了一點小手段而已。”


    “繼續開。”白柳看著杜三鸚說,“杜三鸚,如果你現在跑了,我和牧四誠都會死,所以你一定要穩定,懂嗎?”


    白柳垂眸看著瑟瑟發抖的杜三鸚:“放心,我不會讓牧四誠死,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他笑起來,臉頰上的血漬和灰燼讓這個原本和善的笑帶出了一股殘忍的感覺:“你們對我,都很有價值。”


    ————————


    “列車即將啟動——請各位要下車的乘客排隊依次下車——”


    那群焦屍從血肉模糊的車廂裏依次出去了,留下三個虛脫得靠在一起的人。


    杜三鸚雙目無神四肢癱軟地仰躺在麵目全非的跑跑卡丁車裏,感覺下一秒自己就要口吐白沫了:“我再也不想開車了……”


    牧四誠一隻膝蓋屈曲,頭後仰靠在車門上,他已經從那種卷尾猴的狀態裏變成了正常的人的形態,但渾身上下都是焦黑的,嘴角,顴骨和雙手手背的皮膚都被燒傷得很嚴重,露出了紅色皮肉,耳機上的猴子似乎也奄奄一息了,蜷縮成可憐的一團發出嘰嘰的哀叫,眼睛裏的紅光微弱。


    但三個人當中狀態最差的還是白柳。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血色,白得像是被雪捏成的假人,咳嗽了幾聲嘴角有血滴落,口腔裏全是鮮血和內髒碎片,被白柳漫不經心地擦去,他指尖緩慢地玩弄著牧四誠收集而來的碎鏡片凝聚而成的,像一塊鑽石一樣的東西。


    反複的體力充滿和透支對玩家的消耗非常大,這種消耗是一種□□狀態上的消耗,會讓生命值下降,就和精神值下降是一個道理。


    精神值下降代表玩家精神狀態不好,生命值下降代表玩家生理狀態不好。


    牧四誠是知道這種體力被抽幹之後又強行補充之後的惡心感和暈眩感的,好像整個人都進入滾筒洗衣機內洗了一圈之後的感覺,五髒六腑都有種要漲裂的感覺,白柳的的周圍散著一地的空瓶子,全是體力補充劑的空瓶子,配上白柳現在好似有點魂不守舍的神情,襯托得白柳像一個宿醉者。


    牧四誠簡單地瞄了一眼白柳腳邊的空瓶子,說不出什麽感受地嘖了一聲。


    這瘋逼,喝了這麽多體力補充劑,下車站都站不穩了,第一件事居然是問他要碎鏡片。


    “白柳,你生命值還有多少?”牧四誠問道。


    白柳慢吞吞地點了一下自己的麵板,他手腕因為揮鞭子已經沒辦法動作很快了:


    【玩家白柳的個人麵板】


    【生命值:21(被玩家牧四誠攻擊以及火焰灼燒後下降)】


    【體力值:31(耗空,正在回複中)】


    【精神值:89(因被乘客攻擊而輕度異化)】


    “21。”白柳回了牧四誠一句,“剛剛那一波清掉了我10點生命值,牧四誠你的生命值呢?”


    牧四誠點開了自己的個人麵板,臉色瞬間就沉了:


    【玩家牧四誠的個人麵板】


    【生命值:70(被火焰灼燒後下降)】


    【體力值:59(耗空,正在回複中)】


    【精神值:61(因被乘客攻擊而輕度異化)】


    “嘖,我生命值被吃了24點。”牧四誠目光晦暗,“雖然後麵我注意了一下,火焰燒到我沒怎麽降精神值了,但我精神值還是鑲邊了,我要漂一下。”


    “你先別忙著漂,你的低精神值我有用。”白柳說,他繼續點擊自己的麵板,查看怪物書和主線任務完成進度:


    【主線任務——收集末班車上碎裂的鏡片(20/)】


    【《爆裂末班車怪物書》刷新——爆裂乘客(1/3)】


    【怪物名稱:爆裂乘客】


    【特點:移動速度極快(1000點的移動速度,火焰有加成效果)】


    【弱點:碎鏡片(1/3)】


    【攻擊方式:被爆裂乘客身上的烈火灼傷後會生命值和精神值都會下降】


    “不太妙啊,我這邊遇到了大麻煩了……”白柳的表情越發凝肅了。


    此話一落,搞得牧四誠和杜三鸚都緊繃了起來,白柳此人很少會說這種話,一般遇到什麽困境這貨都是【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怕!克服困難最好的辦法就是戰勝它!】的樣子,堪稱當代奧利給大師,之前這人下車手軟腳軟都還是一副淡定勝券在握的樣子,這下居然說自己遇到了大困難!


    “怎麽了?”牧四誠和杜三鸚都麵色緊張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買了80瓶體力補充劑,我剛剛用掉了33瓶,還剩47瓶,但是接下來還有好幾個站台,這47瓶不一定夠用……”白柳麵色沉痛無比,“但我剛剛發現,我已經沒錢買更多了,我窮了,這麻煩大了。”


    【係統提示:白柳賬戶積分餘額179,餘額無法購買體力補充劑】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白柳殷切地看向杜三鸚和牧四誠,“你們可以資助我一點積分嗎!謝謝謝謝!”


    杜三鸚和牧四誠:“……”


    一邊利用他們還一邊向他們要錢,這貨可以更無恥一點嗎!


    ————


    【墳頭蹦迪】區。


    這個區域罕見得人流密集著,所有的人流幾乎都匯集流往一個地方,白柳的小電視裏堆滿了觀眾,所有人都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白柳的小電視。


    從剛剛乘客上開啟第二輪追逐戰,不對,或者說偷盜戰,從牧四誠開始偷盜碎鏡片被襲擊,白柳揮鞭子轉移仇恨值,到杜三鸚崩潰反水,再到白柳控製全局,這麽多事情其實隻發生在短短兩分鍾之內。


    所有人都看得眼睛都不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在這個過程還有不斷的有觀眾從四麵八方湧來,悄無聲息地加入仰頭觀望白柳小電視的隊伍裏。


    幾乎沒有人出聲,在這種激烈的戰況裏,在結果出來之前,一切的討論都是蒼白無力的,這是白柳主導的一場戰役,一場豪賭,一次勝負不明的對決,在知道到底是誰贏之前,他們這些遊戲外的觀眾的評判都會很片麵。


    隻有成功或者失敗的結果,才能評估白柳瘋狂舉動的對錯。


    而他這個瘋子,他操控了新星榜第三和第四的玩家,他成功了。


    站在離白柳小電視最近的王舜長長吐出一口氣,他剛剛因為心情過於緊張,長達兩分鍾呼吸都很緩慢,現在一下子深呼吸反而心跳很快,有種指尖發麻的感覺。


    王舜有些恍惚地看向屏幕裏白柳依舊安靜的臉,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詞匯來評估這個新人。


    白柳再次刷新了王舜對他的認知。


    尋找碎鏡片,破解怪物書,這本來是很正常的一個遊戲流程,但是很少有人能保持著白柳這種高度清晰和近似於殘酷的冷靜,毫無猶豫地執行決策。


    就像是牧四誠的動搖,杜三鸚的恐懼,人類在會決定生死的遊戲裏,很難把生死放在勝利後麵,盡管這兩者在某種程度上是掛鉤的,但在致死的情況下,很少有玩家願意不顧一切地放棄生命去纂取勝利。


    但白柳……這人從頭到尾,他考慮了牧四誠的存活率,考慮了杜三鸚的存活率,考慮了遊戲進程,唯獨沒有考慮的是他自己是否能存活。


    ——體力在幾秒之間抽幹又充滿,身體在極致的消耗下溢出血液,生命值一個一個地跳動下降著,白柳揮舞了不知道多少下鞭子,到後期他整個人因為狀態非常不佳,整個人是趴在車上腳腕被一根安全帶吊著來回晃的狀態。


    但他的鞭子卻從頭到尾沒有降低過精準度,而白柳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死死抓住牧四誠的衣服,讓他把碎鏡片給他。


    白柳這種瘋狂的,堅定到讓人不寒而栗的勝利欲望在遊戲內震撼了牧四誠和杜三鸚,在遊戲外震撼了所有看過白柳表現的觀眾,他們忍不住來到【墳頭蹦迪】這個區域,他們想要在第一視角看這個新人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這家夥,真是有夠不折手段的。”王舜動了動自己發麻的指尖,他再次深呼吸,低頭打開了自己的積分錢包,“看你這麽拚命,要是因為沒有錢輸掉,太憋屈了。”


    其他觀眾也都低著頭竊竊私語著:


    “這位叫白柳的玩家如果這次能活著出來,以後一定是大神。”


    “隻有21點的生命值了……但我卻總覺得他不會輸是怎麽回事?”


    “好恐怖啊……兩分鍾33瓶體力補充劑,這新人麵板不是f嗎?!我天,他怎麽受得了的,我c級麵板,一分鍾抽幹又給我充滿體力值三次我就會吐……”


    “……我是杜三鸚小電視那邊的觀眾,我從來沒見過小鸚鵡那麽拚過……”


    “我是牧神那邊過來的,我從來沒有見過牧神被逼成那種樣子……”


    “白柳一個新人怎麽這麽強的魄力,新星榜第三的杜三鸚和第四的牧四誠,完全被他壓製住了,在聽他的指揮行事……”


    小聲的討論,意見的交換,低頭點摁自己積分錢包的聲音連續不斷地響起,王舜回頭看了一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背後聚集起來的人群和觀眾,以及他們臉上被折服般的讚揚表情,心情複雜又略帶欣慰地歎了一口氣。


    白柳此人,掉到【墳頭蹦迪】都能靠著絕對的表現力迅猛翻盤。


    簡直和那位積分榜排名第一的黑桃有的一拚了。


    【新增9706人讚了白柳的小電視,新增10006人收藏了白柳的小電視,7990人為玩家白柳充電,充電積分為12081分】


    【新增15900人正在觀看白柳的小電視,你擁有了墳頭蹦迪區百分之九十九的觀眾,你是這裏的墳頭小電視人氣王!】


    【距離玩家白柳離開(墳頭蹦迪區)還需37588個玩家讚你,40854個玩家收藏你,2643點積分充電】


    ——————


    【係統提示:玩家白柳獲得積分充電12081,是否購買道具?】


    白柳嘴角微勾:【大豐收啊,我要購買道具】


    向觀眾賣慘騙吃騙喝完的白柳一邊在腦內回複係統,一邊飛速地滑動係統商店的界麵,他好似發現了什麽事情一般,不停滑動的手指終於停住了:【為什麽這遊戲裏,火箭炮,□□,消防栓,高壓水槍這些東西都顯示無法購買啊?】


    【係統:遊戲會禁止玩家購買會大幅度破壞遊戲平衡的道具】


    【會大幅度影響破壞遊戲平衡的道具啊……】白柳眯了眯眼睛,【幫我查找一些炸彈類別和水類別的道具有沒有能購買的】


    係統沉默一秒:【抱歉,玩家白柳都無法購買】


    ……果然都不行啊……難怪剛剛牧四誠硬抗而不是試著買道具用水澆滅乘客身上的火一下,原來是根本買不到啊……


    白柳似有所悟:【看來炸彈和水都隻能就地取材了啊……】


    ”白柳,你的確猜對了,碎鏡片的確是在乘客體內,但你那個計劃對我們所有人消耗都太大了。”牧四誠暗啞的聲音喚回了出神的白柳的注意力,“一個站我就被清掉了24點的生命值,我根本撐不過剩下的8個站台,滿打滿算,我也就還能撐3個站台。”


    牧四誠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包括你自己,白柳,你生命值隻有21了,你最多還能撐兩個站台,我們根本搜集不全碎鏡片。”


    “的確,不過我也沒打算一直靠消耗你生命值來偷盜碎鏡片。”白柳看了看自己手裏的碎鏡片,突然把這一坨碎鏡片拋給了角落裏縮著脖子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杜三鸚,“碎鏡片你收著,杜三鸚。”


    杜三鸚手忙腳亂地接過碎鏡片,愕然地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尖:“我?!你確定要給我?!”


    “確定給你。”白柳在牧四誠皺眉開口之前作出了解釋,“杜三鸚,你拿著這個東西是最安全的,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從你手裏輕易拿走,尤其是【傀儡師】。”


    牧四誠似有所覺地看向白柳:“你又想幹什麽?”


    白柳卻沒有正麵回答牧四誠的問題,而是盤腿坐著,答非所問地用手指在地麵上開始寫寫畫畫,分析起了整個副本的劇情:“剛剛我去商場逛了一圈,這個遊戲所有水係和消防係的道具都被禁了,也就是玩家根本無法利用道具撲滅【乘客】身上的火焰。”


    “我猜測是係統要強製玩家拿到一個碎片,就要被【乘客】燒一下,降低一個生命值,這應該也是這個遊戲的難度所在,也就是玩家要用生命值來換收集物品才能通關。”


    白柳用手指尖蘸了一點地麵上的黑灰寫了兩個數字【700】和【20】。


    “我們一共有七個玩家,總的生命值也就是七百,在按照這個遊戲的死亡率百分之五十到八十,以及一個生命值等同於一個碎片這個等式來算,總生命值700乘以(50%—80%),這遊戲裏小碎片的數量區間應該在【350—560】之間。”白柳用手指在地麵上寫了【350—560】一個區間。


    然後白柳又用手指在【20】那個數字上畫了一個圈,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我們剛剛一個站,搜集到了20個碎片,我們三個人基本占據半截車廂,傀儡師四個人在另外半截,那麽假設傀儡師收集碎片的數量和我們相同,那麽一個站的總碎片數量大概在40左右。”


    “一共有10個站台,那麽總的鏡片數量應該在400左右。”白柳又在【350—560】這個區間上點一點,“這個碎片數量是在這個區間的,我傾向於這很有可能就是總的需要收集的碎片數量了。”


    “400個碎片,代表了就需要消耗400點生命值。”白柳的語氣毫無起伏,“這裏就有兩種通關方案,第一種,七個人達成合作關係,每個人主動消耗57點生命值換取碎片,所有人都存活,大團圓的通關結局,這個通關方案張傀那邊不會同意的。”


    “那麽第二種方案,消耗四個玩家一百點生命值,換取我們通關遊戲。”白柳微妙地停頓一下,他的臉上又帶上了那種欠揍又胸有成竹的微笑,“我知道你們兩個人之前和我合作都是被逼無奈,但是我相信你們也看到了我不會輕易讓你們去死的決心,你們大概也不會想成為這被消耗的四個玩家之一,對吧?”


    “或許我們可以真的可以彼此坦誠地合作一下?”


    牧四誠嗤笑一聲:“你不是可以控製我們嗎?何必來談合作,你操縱好就行。”


    “接下來的方案裏我很有可能分不出心思來控製你們。”白柳沒管牧四誠的陰陽怪氣,他誠實地表明,“你們如果不想和我合作,可以現在離開,當然如果你們覺得自己獨自一人不會被傀儡師盯上,當成目標用來消耗獲取碎片的話。”


    白柳說完,三個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寂靜,隻能聽到列車運行當中呼嘯而過的風聲,列車微微搖晃碰撞發出的況且聲和三個人之前近乎於無的呼吸聲。


    就算是白柳使用了【消耗】這種稍微委婉一點的詞匯,也無法掩蓋遊戲即將彌漫開的血淋淋的意味。


    隔了很久之後牧四誠才麵無表情地開口道:“你的具體方案,說說。”


    杜三鸚咬著下唇,他還在猶豫。


    他的幸運值會讓他不會那麽容易倒黴地成為【四個被消耗的玩家】之一,但跟著白柳,這人的行為賭性太大了,這讓杜三鸚有點下意識地排斥。


    而且他現在的預感十分複雜,不幸和幸運交織,讓杜三鸚一時分不出到底該不該跟著白柳,特別是他之前已經被白柳坑過一次了……


    白柳似乎察覺了杜三鸚的這點想法,他偏頭過去,忽然笑道:“杜三鸚,你該不會以為你不和我們合作,傀儡師當做看不見你放你一馬,然後你就幸運地在傀儡師之後通關了吧?”


    杜三鸚被說中了心思,喃喃地一怔。


    “首先,通關這遊戲需要4個玩家,就算傀儡師把我和牧四誠都殺了,也還不夠,你覺得傀儡師會在犧牲自己的傀儡玩家,和殺死你之前選擇誰?”白柳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臉色發白的杜三鸚一眼,“以及,我覺得傀儡師首先下手的玩家就會是你。”


    杜三鸚被白柳這樣一驚一嚇地咋呼,後頸有點炸毛:“為什麽會是我!他和你們才比較有仇吧!”


    “錯。”白柳搖了搖自己的食指,做了一個“不”的手勢,他微笑道,“我和牧四誠的價值對於傀儡師來說,比你大得多。”


    “他進入這個遊戲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抓住我和牧四誠做傀儡,而你對他毫無用處,並且你的幸運值百分百還是傀儡師通關這個遊戲最大的障礙之一,如果我是傀儡師,我會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先犧牲掉你杜三鸚,然後控製住我和牧四誠,把我和牧四誠變成他的傀儡之後,隨便犧牲掉自己三個無關緊要的傀儡。”


    “——然後,在達成一切目的之後,傀儡師滿載通關。”白柳笑得親和無比,“你覺得呢杜三鸚?”


    杜三鸚沉默了很久很久,低著頭嘴唇顫抖,手指蜷縮著,好似在思考著白柳的話。


    牧四誠在看了一眼被嚇得不清的杜三鸚之後,轉頭和白柳對視了一眼,他眼神當中有不甘心,也有一種隱藏很深的暗沉。


    白柳對杜三鸚的這個說法牧四誠是多麽的熟悉——這他媽的和一開始在白柳上地鐵前給他的那套合作的說法一模一樣!


    ——先樹立一個你和他共同的敵人,再通過各種假設來把你逼入絕境,讓你通過他的假設看到不和他合作就會自取滅亡的結局,最後適當地示弱和示好,讓你看到他的誠意和對你的善意,最終把你拉入和他一個陣營。


    【我們都被傀儡師鎖定了】


    【你想過如果他控製了我的後果嗎?那你可就有五個對手了】


    【你不想單獨和這種群攻類型的玩家對決吧?】


    【我一定不會讓你死的,牧四誠,你要相信我,你是我最有價值的一張牌】


    語調真誠溫柔,眼神無瑕單純,幾乎把示弱示好做到了極致,看著人模人樣,媽的,利用別人的時候完全就是個沒有心的牲口!這家夥現實世界裏是幹傳銷的吧!


    牧四誠閉了閉眼睛,回憶了他跌入白柳計劃的整個過程,咬牙切齒地想這貨果然是從遊戲一開始,就他媽開始布局了!!


    白柳現在是徹底地把他和杜三鸚綁上自己的大船了,從此以後,他們三個人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他們為了自己活著,都會拚命地去配合白柳,就像是剛剛和乘客打【盜竊戰】一樣,盡管他們心中並不是那麽想和白柳合作,但白柳已經把他們所有的後路給斬斷了。


    隻剩下為他所用這一條路了。


    杜三鸚這種隻有幸運值的小羊羔,根本不夠白柳玩的。


    杜三鸚終於抬頭瑟縮地看向了白柳,他說話還有點磕巴:“白,白柳,那你的計劃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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