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好說。”


    “咱壽仙鎮本來就不安寧,每家每戶都有藏身的秘窖。隻是這天殺的兵賊來的太急,鎮兵沒怎麽抵擋就全死了,就像咱陸家,秘窖都沒開啟,賊兵就殺到家裏來了。”


    “唉,說來也怪咱陸家太招眼!”


    “這鎮主是福也是禍,少爺勞心勞力十幾年,誰能想到是今兒個這等下場,不值啊。哦,說遠了,不過,以俺老黃頭琢磨,全鎮五萬多人,再怎麽說也能剩下大幾千吧。”


    老黃年輕的時候是個愛貧嘴的,如今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幾千人?”


    陸沉若有所思,這比他猜想的要好太多,他原本琢磨著能活下幾百人就頂天了,聽了老黃的分析,倒也覺得極有道理。


    如此的話。


    想要成為壽仙鎮的鎮主,恐怕要多費些心思。


    一老一少,兩人走走停停,很快就來到南城門上方,老黃伸手指向城內,介紹道:“諾,那間牆最高,院最大的院子就是壽仙鎮的鎮兵營,南城和北城各有一個,武威堂就立在下麵的兵營裏。”


    陸沉順勢望去。


    隻見一座四方形的兵營聳立在那裏,占地半裏,四周都是空地。


    牆高四米,營門巍峨氣派,門前倒著一對被砸爛的石虎。院子內有一個足以容納近萬人的校場,其上倒伏著一位位披甲執銳的鎮兵。這些鎮兵大部分連兵營都沒衝出,就被殺死在了校場上。


    在校場最中心,還有個被砍倒的旗杆。


    那寫有“方”字的旗幡,已經被黃巾賊踩進了泥地,破爛不堪,威風不在。


    “俱往矣!”


    陸沉感慨一聲,回首望向城外,見有一座道觀聳立在遠處的山丘上,與壽仙鎮遙遙對立,詫異道:“那裏怎會有一處道觀?”


    壽仙鎮占地極廣,縱然有五萬多人口,也僅占據了最中心那一小撮地方。


    其他地方多是閑置的空地,不然那兵營也不會占地如此之大。按理說,這道觀也應建在鎮內,建在如此遠的鎮外,又有誰願意上山下山辛苦去貢獻香火。


    “嗨,那是一座野觀,建造二三十年了,總共也就三五人罷了。”


    “有什麽說道?”


    “小少爺這一問,我倒是想起來了,這野觀好像叫【浮生觀】,觀主還是當年壽仙鎮的老人。二十多年前吧,當時老爺還在世,這人和方兵主爭奪兵主大權,當時死了不少人,鬧得沸沸揚揚,落敗後被趕出了壽仙鎮。”


    “這才有了這座野觀,當時還不叫浮生觀......”


    “就這三五年間吧,時常有笛鳴傳來,頗為奇特。後來有人好奇去查看,才知道這野觀已經改名了浮生觀。”


    “哦,有什麽講究?”


    “沒啥子講究,隻是聽說吹的是什麽沉眠曲,讓人昏昏欲睡。”


    陸沉聞言,心中倒是有了幾分留意。


    既然當年敢爭奪壽仙鎮兵主大權,想必這人有些門道,隻是經曆過兵災後,這浮生觀是否已經破滅?若是還存在,又是否會來壽仙鎮橫插一腳?


    陸沉張望了幾眼,可惜相隔太遠,無法看清道觀的具體狀況。於是,又將目光投向城內的鎮兵營,他聽方越說過,對方修煉的《六合槍》,似乎就在兵營武威堂後的石壁上。


    正好趁機觀上一觀。


    “老黃,你在這等候片刻,我先去下方的鎮兵營瞧瞧。”


    “去吧,去吧,回家的時候記得喚我一聲,唉,這年歲大了,腿腳也沒年輕時好用了,小少爺且去,老黃先在這兒歇上一歇。”


    “嗯。”


    陸沉點頭,接過韁繩,在老黃驚奇的目光下,騎著青羊直接跳下了城牆。雙角青羊不愧是凶獸,前蹄在石縫上稍稍緩衝,輕而易舉躍下了六米多的高牆,


    動作行雲流水。


    甚至,沒有讓陸沉感受到太多顛簸。


    雙角青羊小跑著跳過營門前的石虎,徑直穿過被撞碎的營門,跨過橫屍遍地的校場,一路來到武威堂前,竟然在三間武威堂大開的門戶中,見到了活著的鎮兵。


    “籲~”


    陸沉扯了扯韁繩,駐足,驚訝地望著二十幾位聚集在一起的鎮兵。這些鎮兵大都有傷在身,或重或輕,似乎正在商討什麽。見到陸沉突然出現,仿若驚弓之鳥,抽刀拔劍,神情驟然繃緊。


    雙方隱隱對峙。


    陸沉沉吟了下,沒有出聲,抖了抖韁繩,雙角青羊甩了甩大腦袋,邁著小碎步繞過了武威堂。


    “是雙角青羊,青羊人的坐騎。”


    “他是何人?怎會和青羊人有關係,看著有些麵生,來我們兵營作甚,要不要跟上去?”


    “算了,壽仙鎮都破了,哪還能管那麽多!”


    “既然這樣,咱們繼續商討自己的事情吧,鎮守大人之前邀請我們兄弟前去赴宴,意思很明顯了,大家都別跟個悶葫蘆一樣,出出氣,總要拿出個說法。”


    “哼,壽仙鎮的事壽仙鎮人自己了,鎮守官算個屁,從前也沒見他指手畫腳。”


    “現在不同往日,唉~”


    陸沉離去,武威堂內又響起激烈的爭吵。他們卻不知,所有的聲音都在耳報神偷聽下,傳進了陸沉耳中。他目光深沉,眯起了眼眸:


    “鎮守官?”


    鎮守官是北淵城派駐壽仙鎮的人。


    平日裏無所事事,主要負責歲貢的繳納與來往押運事宜。


    除此之外。


    就隻剩下主持年末的“歲祭”與年中的“兵祭”,這兩項事情。如今,這鎮守官冒然邀請鎮兵赴宴,看來也不安分,若不是為了好心善後,陸沉能想到,無外乎兩種情況。


    一種是納土歸降,另一種叫鳩占鵲巢。


    “若是以往,我可能還要有所顧忌,現在嘛,嗬嗬!”


    陸沉冷笑兩聲,如今北淵城將要直麵黃巾賊兵鋒,又有黃泉河水阻隔兩地,他若想收拾鎮守官,根本無需顧及。不過現在不急,總要讓他們蹦躂幾天,他也好趁機看清壽仙鎮的人心,篩出幾個忠實可用之人。


    心有成算,陸沉便不再多想。


    繞過武威堂,行出不遠,就望見了從左到右整齊排列的四塊巨大石壁。


    這裏本是鎮兵營重地,如今已經無人看守。四塊石壁上都刻滿了方正小字,隻可惜,最後一塊最大的石壁已經被人砸碎,僅剩一角還聳立在結實的石基上。


    陸沉凝神觀望,隻見第一塊石壁上刻的是【將軍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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