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龜逃離,黃泉擺渡人與白骨宗的和尚也已遠去。


    虎威山下。


    除了坑坑窪窪的黃泉水,再沒有兩人存在過的痕跡,而虎威山頂,也沒有了神獸白虎的哀嚎。


    “啪!”


    於山道人輕拍葫蘆身,火焰不再噴吐,黑葫蘆也隨之消散。


    氣竭的道人終於從半空飄落,盤坐在山下的一塊巨石上,吞下一粒丹藥,默默調息,身周的五百親衛。


    黃巾賊將領在收攏潰兵,大將周岩快速趕來,半跪於地,抱拳道:


    “將軍,山上烽火未熄,還不時有燒裂的滾石墜落,將士們不敢輕易上山,末將力有不逮,將軍可否先行一道喚雨術?”


    於山沒有睜眼,吩咐道:


    “白虎臨死前進了山洞,於征修的是火法,短時間可不懼烽煙,你喚他先行搜尋白虎精魄,莫要被旋龜所趁,稍後,本將再行雨法滅火,那時可全力搜山。”


    “是,將軍!”


    周岩起身離去,少將軍於征騎著烏頭狼奉命登山。兩刻鍾後,天降雷雨,烽火盡滅,陰天子趁著紅月落山,借助陰影躲藏,悄然離去。


    這一日,神獸伏誅,虎威山崩塌,渠帥於山吐血三升,陰天子立大功!


    ......


    “這兩個沙幣就知道亂跑!”


    “少爺,咱們怎麽過河?”


    陸沉騎著雙角青羊,駐足河畔,望著前方靜靜流淌的混黃色河水,心中非常鬱悶。青荷縮在陸沉懷裏,一雙秀眉也蹙在了一起。


    回家的路斷了,這該如何是好?


    來時還一路暢通,回去時卻出現了一條長河,前後也不過兩個時辰,若說與之前出現的擺渡人以及禿驢無關,打死陸沉也不相信。


    “呦呦~”


    雙角青羊似乎對河水很感興趣,幾次伸著脖頸想要飲用,陸沉扯了扯繩索,將其拽了回來。把繩索交給青荷,他翻身跳下,蹲在河畔。


    伸手觸了觸河水。


    “嘶~”


    陸沉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收回手掌,他感覺河水冷冽非常,更有一股寒意如同針紮一樣刺痛腦海,擋無可擋。


    “冷冽如冰,痛徹靈魂,果然是黃泉之水。”


    陸沉歎了口氣,這條長河將近百米寬,以他能力,渡河怕是有些困難。若是失足跌落水中,那可就麻煩了。輕者喪魂失魄,徹底變成傻子,重者靈魂泯滅,一命嗚呼。


    把手掌放在懷裏暖了暖,陸沉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少爺,怎麽了?”


    羊背上傳來青荷的關切聲。


    陸沉笑了笑:


    “沒事,我們往東走走,看看這條河究竟有多長?”說著爬上羊背,摟著青荷漸漸遠去。


    奔行了兩炷香左右,那長河依舊不見源頭,陸沉忍不住皺起了長眉。懷裏的青荷溫柔地用小手撫平陸沉的眉頭,勸慰道:


    “要不就不過河了吧?”


    “嗯呐...少爺~”


    陸沉拍了下青荷的翹臀,惹來青荷一聲含羞帶怯的嬌恬。


    陸沉心中一蕩,連忙壓下心中起伏的念頭,轉移話題道:


    “那可不行,壽仙鎮是咱們的根基,離開那裏,就成了孤魂野鬼,就算到了別的大城,終究要寄人籬下,哪有住在壽仙鎮來的舒坦。而且,這壽仙鎮可不是尋常之地,丟了太過可惜。”


    “青荷聽不太懂,隻知道少爺在哪裏,哪裏就是青荷的家。”


    經過了生離死別,青荷對陸沉越加依賴,要是能讓少爺一直摟在懷裏,她一輩子也就心安了。陸沉有些招架不住,連忙岔開話題,問道:


    “青荷,可知道壽仙鎮名字的來曆?”


    “一年長一尺?”


    “對!”


    陸沉點頭,解釋道:“人有冥壽,樹有樹輪,少爺我活了一十五載,也沒聽說過有山也能長高的。”


    青荷掩嘴輕笑道:


    “少爺說話,像極了教書的老夫子呢。”


    陸沉哈哈一笑,摟著青荷的手臂又緊了三分,開懷道:“那青荷願不願做給老夫子送飯的黃臉婆呢?”


    “少爺不知羞~”


    青荷靠在陸沉懷裏,雙眼明媚,兩頰更嬌嫩了幾分。


    雙角青羊頭上的耳報神,用小手堵住雙耳,翻著白眼,嘴裏念念有詞:


    “聽不見...聽不見......”


    陸沉正要打趣幾句,隻見黃泉河中,一艘漁船從對岸駛來,人未到,聲先聞:


    “嗨呦~呦嗨~”


    “穿惡浪咧,踏險灘呐~”


    “呦嗨~嗨呦~”


    “闖旋渦嘞,鬥惡獸呐~”


    “吆嗨~嘿喲~”


    “船家一身都是膽嘞,輕舟又過萬重山唻~”


    ......


    青荷循聲望去,雀躍道:“少爺,看,有船來了。”


    陸沉點頭,神色並無喜悅。


    滿打滿算,這黃泉河才分流到這裏幾個時辰,竟然已經有人開始撐船了。很顯然,這人不是普通人,若非這人裹著一身灰袍,船型不同,身形也迥異,陸沉都懷疑對方是不是之前出現過的擺渡人。


    船夫與陸沉遙遙相望,高聲道:


    “年輕人,可要渡河?”聲音透著蒼老,更有一種飄忽不定的錯覺。


    陸沉微微皺眉,問道:“船家何人?”


    “黃泉使,枉命人。”


    陸沉不明所以,又問道:“船資幾何?”


    船家輕輕抬頭,陸沉終於看清了對方,隻見那嚴實的灰袍下,並無人形,唯有一對幽藍色眼眸,它平淡道:


    “三月冥壽!”


    “啊~”


    青荷驚呼一聲,嚇得瑟瑟發抖。


    陸沉輕拍青荷的肩膀,給以安慰,強自鎮定道:“可收金銀?”


    “不收!”


    黃泉使搖頭,聽不出喜怒。


    陸沉又試探道:“可有選擇?”


    “隨你!”


    陸沉見對方說的不似假話,微微鬆了口氣,輕輕抱拳,歉意道:“打擾船家了,抱歉!”


    “無妨。”


    黃泉使並不惱怒,也不過多糾纏,抄起船槳,順流而下。


    “嗨呦~呦嗨~”


    “穿惡浪咧,踏險灘呐~”


    “呦嗨~嗨呦~”


    “闖旋渦嘞,鬥惡獸呐~”


    “吆嗨~嘿喲~”


    “船家一身都是冤嘞,如今又渡陰間人唻~”


    ......


    聽著船謠越來越遠,陸沉長出一口氣,終於放下心來,三個月冥壽他並非付不起,可相較於僅剩十七年的冥壽而言。


    終究還是太奢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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