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來了。


    茱莉亞以一個無比端莊的姿勢坐在輝耀大教堂一間奢華的會客室裏,高聳的發髻,剪裁的恰到好處的長裙,搭配上嵌有紫色寶石的首飾,顯得高貴而優雅。


    教堂的人都站在周圍,茱莉亞再不是光明教會宗教裁判所裏一個普通的高級裁判員,而是法爾大陸最強大的帝國的王後,坐在沙發上,感覺到自己以前的這些在光明教會的同僚看向自己的各種複雜的目光,茱莉亞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是一個王後了,一個坐在統領一個帝國的位置上的高貴的皇族。


    “行了,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茱莉亞一擺手,房間裏的人魚貫而出,在法塔爾陷入昏迷之後茱莉亞就成了這段時間光明教會在奧德名義上的最高領導者,而那個曾經無比高傲的基路伯則在一間祈禱室裏陷入了沉默。


    看到了出去的時候看向自己的一兩雙冰冷輕蔑的眼神,茱莉亞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這些就是光明教會為信仰奉獻終生,為眾神播撒光輝和榮耀的的教徒嗎。


    房間裏隻剩下站在茱莉亞身後的侍女貝蒂,這個在宗教裁判所裏一直跟隨茱莉亞的裁判員被弗萊徹留了下來。


    蘭迪斯,你要來了,不知道現在的你看到我這一身裝扮會是怎樣的表情,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冷漠嗎。


    茱莉亞看著寬大而空曠的房間,突然覺得冷清,自從坐到這個位置上之後,更覺得孤單寂寞了,幸好還有肚中的孩子。茱莉亞撫摸著平坦的小腹,不知道你長的像我呢,還是像你的父親。


    當光明教會準備派出大批人員北上進入奧德的消息傳開之後,法爾大陸所有勢力的目光都投向了格瑞特,除了少數與光明教會關係密切的勢力高興之外,其他的目光裏都帶著焦慮和疑惑。


    曾經龐大而無法戰勝的騎士帝國就要這樣陷落嗎。


    而剛剛熱鬧起來的奧德議事廳更加熱鬧,甚至到了喧鬧的地步,一個個法令迅速的被通過簽署,沉迷於真正的藝術的克洛斯對每個法令都是毫不猶豫的簽署放行。


    千裏之外,奧德帝國的西北,靠近西北行省的地區,也是一派繁忙,天還未亮,前往西北行省隊伍就要拔營起程。


    約翰在監察廳的隊伍裏聲名鵲起,連續幾天將對練的騎士擊敗,使所有的人重新審視這個據說有些平庸的年輕人,而隊伍裏也開始了投注,賭這個鬥氣等級比隊伍裏所有的騎士都低的小夥第一次輸在什麽時候。賭局連商隊的人都驚動了,雖然大多數人不能進監察廳的營地,但是一些有身份和地位的商人總是能夠得到特許進營地,監察廳一路上的供給可全都是他們給的,當然要給人麵子。在這兩天的對練過程中,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營地裏所有的馬車上也都擠滿了人。更有甚者商隊的人將用來偵查的木質高台都搬到了營地外麵,奧黛麗不得不讓人將高台搬回原處。


    當中有兩次險之又險,約翰還是以匪夷所思的方式贏得了最後的勝利,大家也都知道真正的戰場上約翰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可是約翰現在的表現已經讓所有人吃驚。


    在這幾次對練當中約翰表現出來的從容和鎮定就像是一個經過了千錘百煉的騎士所擁有的特質,而對練當中約翰對對手招數和習慣的熟悉程度,準確的判斷,精確的反擊都讓人們大開眼界,原來可以這樣出招。


    也因此在比試後監察廳沒有巡邏任務的騎士都開始了對練,新的招數也層出不窮,營地裏閃爍的鬥氣讓好多來偵查的盜賊大吃一驚,而一些準備渾水摸魚的獨行者也開始考慮是否要進行下麵的行動。監察廳的騎士不隻是擁有強大的鬥氣,還擁有許多詭異的技巧,有的看起來就像是刺客技。


    沒有讓人相信約翰會一直贏下去,因為最後的騎士小隊長已經能夠發出淡銀色的鬥氣,而且這支隊伍裏近百個騎士小隊長都是經過數十次任務磨煉出來的。賭注很多都集中在賭約翰會輸在最後一個人。


    讓人吃驚的是最後近一半的賭注下在了賠率最高的那一條上,那就是約翰會贏完所有人的。此時賭注的數額已經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開始賭約的監察廳的那幾個騎士已經沒有能力吃下這麽大的賭注,不得已將所有的賭約都轉給沙爾克商會。


    奧黛麗這幾天一直為防備襲擊的事忙的焦頭爛額,等自己回過神來,有點哭笑不得的發現約翰又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成為眾人焦點的約翰這幾天卻有些鬱悶,這幾天除了開始一天還看到蘭朵來看自己對練以外,自己就再也沒見過她,幾次去探訪蘭朵都吃了閉門羹。而唯一見到她的那天,她的目光也總是躲著他,這讓約翰心裏煩躁不安,心裏空落落的。


    如果不是一旦騎到馬上,周圍的人總是以看金子的**裸的目光看向約翰,連商隊的人都以各種借口在路上不斷騎著馬過來看上約翰兩眼,約翰早就整天跟在蘭朵的馬車邊上耍上無賴計了。


    從沒有經曆過真正的男女感情的約翰像是一隻熱鍋上的螞蟻,急切,煩躁不安,惶恐,思前想後。坐在馬車裏一頁一頁的翻著老亨利看的書,每次拿起這本講述帝國戰爭史的厚書,約翰總要捏住一摞,開始翻動。


    她喜歡我,她不喜歡我,她喜歡我,她不喜歡我……當最後一頁正好是她喜歡的時候,約翰心中就會充盈著幸福的感覺,回想著蘭朵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裏麵有哪些不經意的舉動表示著蘭朵對自己的情意。


    而當最後一頁是不喜歡的時候,約翰心裏就會是一陣失落,然後總會有借口推翻剛才的翻動,捏住一摞開始新的翻動。


    約翰的心裏已經塞滿了蘭朵的身影,而不經意的時候,茱莉亞和奧黛麗動人的身影又會在約翰腦海裏浮現,那是兩個高不可攀的身影,當這樣的念頭浮上心頭的時候,約翰總是將其壓下去,每個人的人生都有自己對應的位置和運行的軌跡,有的人生軌跡永遠不能在一個平麵上並行。


    夾雜當中的是懷念與堅定,當初的哀傷與仇恨已慢慢平複,約翰已經明白那逝去的父母已經再也回不來了,隻有自己好好的活下去,才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在他們的墓前獻上鮮花,用仇人的鮮血祭奠他們。


    離西北行省還有三天了,約翰想再去試一下,又有些膽怯,每當這時候,患得患失的情緒總是占據在約翰的心頭。


    約翰有一個大多數人所無法擁有的性格,那就是能夠迎難而上,這個從發生在街道中的騎士戰中培養出來的性格是約翰年輕的時候成為附近幾條街道的騎士頭領的基礎。


    堅持有的時候被人稱之為執著,有的時候被稱之為無賴,而無賴之所以讓人討厭,也在於他們像蒼蠅一樣不放棄。


    約翰決定做一隻蒼蠅。


    約翰下了馬車,路兩邊的土地也更加荒涼,很多都是大顆大顆的碎石,根本無法有人在這樣的土地上繁衍生存。冷風更加蒼勁有力,吹在臉上像刀割,夾帶著碎石拍打在身上,生疼生疼。


    將自己裹進厚厚的披風,騎上多麗絲,約翰打馬向前。


    所有的騎士都騎在了馬上,一身戎裝,沒有人再關注約翰,連監察官也穿上了盔甲,手持騎士槍,一臉嚴肅。而長長的隊伍被壓縮成扁的,原本一輛馬車行進,現在四輛馬車並排而行,外麵是四排騎士,整支隊伍更像是一個前進的方陣。


    前後的商隊也壓縮成兩個方陣,漸漸與監察廳的隊伍拉開了距離,在大規模的騎兵麵前,商隊就成了累贅。


    知道有事情要發生,特別是有了那天晚上的經曆之後,約翰明白這支監察廳的隊伍護送的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而窺覷的人也都是自己前所未見的強者,望向前麵蘭朵和泰麗所在的馬車的方位,約翰歎了一口氣,打馬向後趕去。


    再出現在馬車旁邊的時候,約翰已經是一身黑色的盔甲,隻露出一雙眼睛,連口鼻都掩蓋在盔甲下麵。一手持槍,一手牽著韁繩,像一個真正的騎士一樣身體挺的筆直,約翰心裏充盈著從未有過的莊嚴和驕傲。


    掌管後勤的監察官隻是默默看了一眼約翰,就順利的批給了約翰一套最好的盔甲,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在這一刻贏得了監察廳騎士的尊重和信任,隻有並肩戰鬥,將正麵麵對敵人背麵留給自己人的人才是真正能夠相信的戰士。


    當一起麵對敵人的時候,隊伍裏麵已再沒有強弱,隻有敵我。


    在視線內的所有騎士都默默的看向約翰,將緊握騎士槍的右手輕輕放在胸前,那代表著尊重和承認。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光的約翰將緊握騎士槍的右手狠狠的拍在胸前,撞擊著盔甲,發出鐺鐺的聲音。


    老亨利從車門的窗戶上看著挺立在馬上,身姿英挺的約翰,眼眶中同樣積滿了淚水,老約翰,我的主人,你看到了嗎,你的兒子像一個真正的騎士一樣高大和威武,不,他已經是一個真正的騎士了。


    感受到緊張氛圍的科多夫反而興奮起來,看著一身盔甲,充滿了騎士風範的約翰,科多夫一臉的向往,跳下馬車昂然跟隨在約翰的身旁,高大強健的身軀和騎在馬上的約翰一樣高,邁著大步,還帶著稚氣的臉繃的緊緊的,像一個成年的野蠻人戰士,一臉嚴肅,光著一個膀子,絲毫沒有感受到寒風帶來的冰冷。


    外麵隻有行進的聲音,隊伍一片肅穆,馬車裏老亨利翻著書,眼睛卻不時看向外麵像一個騎士一樣挺拔的約翰。薩拉斯依舊在紙上寫寫畫畫,這已經是第三副魔法鐐銬了,他也是這支隊伍裏到現在為止唯一還戴著魔法鐐銬的人,每當薩拉斯研究出鐐銬上的魔法陣的時候,就會有一副新的魔法鐐銬靠在薩拉斯的腳上。現在的魔法鐐銬已經絲毫不能阻礙薩拉斯的各種活動,但是一副比一副精致複雜的魔法鐐銬已經完全吸引了薩拉斯的注意力,而當初研究魔法鐐銬的目的已經被薩拉斯不經意的忽略了。


    克裏這幾天總是不在馬車裏,也讓馬車裏的空氣清新了不少,天還未亮,克裏就已經出去了。


    卡爾則在一旁翻看著老亨利看的書,嘴裏吸著煙嘴,悠閑自得。


    奧黛麗在外麵批了一件藏青色的披風,戴了一頂厚厚的帽子遮住了那頭柔順的頭發,精致的臉龐外閃著淡淡的金色鬥氣擋住了寒風。看著隊伍整齊的隊型和雄壯的氣勢,奧黛麗微微有些安心。


    但是麵對幾萬敵人,監察廳的這幾千人能不能經受住考驗還是一個未知數,數量太過懸殊,也隻有寄希望於這波隸屬於幾個盜賊團的敵人沒有聯合起來各自為戰,那樣還有機會各個擊破。同時還需要前後商隊的傭兵和護衛隊能在監察廳遭受圍攻的時候進行支援。


    讓敵人身懷二心並不難,隻要在法師團精神力充沛的時候對衝在前麵的敵人來一次猛烈的打擊,哪怕敵人聯合起來都會在慘烈的損失前麵退縮甚至分裂。


    令奧黛麗感到擔憂的是法師團消耗光了精神力,盜賊團對隊伍進行近距離衝擊的時候,那將是最危險的時候,在旁邊隱藏已久的各種力量就會在這時候衝出來,這些強者將不再是監察廳的普通人甚至已不再是自己所能應付的力量。


    第一次麵對如此強大的威脅,第一次掌握著監察廳這麽多人的命運,奧黛麗想起了那個挺拔偉岸的身影,父親,此時的你會是什麽樣子。


    在沉思中的奧黛麗看著不遠處的約翰跳上多麗絲,在馬上沉默了片刻就打馬衝到了後麵,不一會就看見一身盔甲的的約翰騎著馬趕了上來,在經過自己旁邊的時候白了自己一眼。


    黑色貼身的盔甲顯出了約翰健壯的身材,筆挺的身姿端坐在白色的多麗絲身上,黑白分明的搭配讓約翰看起來像一個在無數次衝殺中磨煉出來的強大的騎士。


    當附近的騎士都向約翰致禮的那一刻,奧黛麗分明看到那個挺拔的背影上麵承載的驕傲和堅定,一如自己那個偉岸的父親。


    下一刻,奧黛麗眼中些微的迷惘和擔憂都已消失不見,繼而滿是決然和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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