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的禮節總是周到完美,不過康斯坦丁很清楚,老人現在大部分意思恐怕還是為了提醒康斯坦丁對方的身份,以及為他爭取些微的反應時間。


    在這個沒有沒有毓婷,沒有傑士邦,各類新興醫院也沒有創立的年代,子嗣這種娛樂的附帶品可並不算是如何寶貝的東西,除了可以繼承身份的嫡長子,以及一些權力中心的大家族成員之外,貴族子弟對於家族並沒有太多的依仗……當然,這是相對而言,實際上他們還是有著普通平民無法奢望的特權的。


    雖然說在這個世界,同樣尊重康斯坦丁記憶中,天朝古代就有“父死子繼,嫡長相承,立嫡以長不以賢”的說法,財產繼承先就是一個嫡長繼承製度,即由正妻所生長子為第一繼承人,各個爵位的貴族或者領主世襲領地隻能由長子繼承,這也就意味著其餘諸子隻能帶著一個空頭的貴族頭銜成為一名沒有領地的騎士。


    於是大陸上不乏因為法律上沒有土地、城鎮或者人口各類財產可以繼承的許多小貴族子孫,這些人要麽進入教會,以信仰換取某些神跡,或者參加各種戰役,用生命創造榮譽與得到領地的機會,但有部分則往往成為負債經營的貴族,甚至淪落至一文不名到打家劫舍的匪徒,被吟遊詩人嘲諷為“高貴的流民”。


    但是,那是在一般意義上來說的……各種條率,令,即使是神祗的箴言,當它出現的時候起,就會伴隨著各種的曲解和空子,於是常常有些聰明人就會想到,不是嫡長子又怎麽樣?如果那個排在我前麵的倒黴蛋突然死的連渣滓都不剩,那麽難道帝國還會強迫一個到了維婕絲手中的靈魂,回來繼承家業不成?


    這向來也是貴族中被隱藏最深的,但又最為明顯的黑暗,雖然不知道其中犧牲品的具體數值,但是少年心中卻很清楚,那絕對不可能是少數……


    “終於,這種麻煩還是落到了自己的腦袋上了麽?”康斯坦丁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卻現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即使他已經非常明白眼前這位夫人跟自己的關係,但是他卻完全沒有處理此類關係的經驗,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稱呼對方――如果是原本的世界,叫聲姨娘也就是了,但是這個世界,類似的尊稱似乎沒有。


    “康斯坦丁?”於是先開口的反倒是對方,女士看著少年的臉,嘴角露出一個雍容而溫和的笑容,若有所思的微微停頓之後才溫柔歎息道:“是個好孩子呢……和你母親長的真像。”


    康斯坦丁一時之間更是無言以對,因為他並沒看過自己的母親長的什麽模樣。


    事實上他的印象之中,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有母親的概念――在這個世界生下他的那個女人,他甚至從來就沒有與之見過麵,離開對方身體的那一陣恍惚之後,所有的一切工作便由專門的人物代勞,對於那個女人,整個家族給與他的官方設定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去世,但是康斯坦丁卻沒有去證明這是否屬實。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那種意圖。


    對於這一點康斯坦丁並沒有感到多少的不自然……或者說還有種放鬆的感覺。穿越這種事情千好萬好,但是壞處也是相當多,最起碼要一個大老爺們每天對著一個年齡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喊媽,想來便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原本的記憶自然會造成隔閡。很難產生骨肉至親的情感,對於父親還可以稱之為疏遠,對於母親一方……恐怕自己一定會鬧得很怪異。


    “您好……安吉麗娜夫人。歡迎您來到海頓,一路遠行,想必辛苦了。”於是短暫的思索之後,少年微微躬身,做出一個正式而標準的禮節,同時選擇了一個非常正式……而疏遠的稱謂。


    如果可以,康斯坦丁並不想要與這位血緣上沒有多大聯係,精神上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親屬有什麽太深的交集,他記憶中大戶人家的後娘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尤其是知道對方有個兒子的現在,心中那種提防之意就更加明顯了。


    隻是如果與之作正麵力量上的衝突,這個主意顯然是不高明的――自己那個老爹對自己可沒有多少親眷之意,從他將自己養在那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小城,並一直隻讓自己知道哪些必要的,關於康納利維斯家族的消息這一點來看,自己在這個家中的地位問題就已經非常明顯的有問題了。


    出現了這種情況,自己這個嫡長子的日子一定會不大好過。


    現在能夠依靠的,反倒應該是那個沒有見過麵的未婚妻方麵的力量――已經在實行著,依靠康斯坦丁的婚姻來往康納利維斯家族中釘下一根釘子這個計劃的國王陛下,應該可以成為自己的保護力量,但是那畢竟並不全麵――看多了宮廷戲和帝王術的康斯坦丁在這方麵是個心理挺陰暗的人,他可不想被某個同一個屋簷下心狠歹毒的女人毒死掐死或者蒙死之類的劇情會生在自己身上,也不希望大哥表弟,弟弟妹妹什麽的角色在暗中伺機痛下殺手這種橋段成為自己時時擔心的夢魘。


    “哎呀呀……這孩子,家人之間的見麵,何須如此正式……沃爾特的教導真的是有些謹慎過頭了。”康斯坦丁的稱呼讓公爵夫人眼波流轉,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真摯。


    沃爾特的教導麽……或者可以將之理解為,公爵根本就對你毫無感情,你也不過就是個奴仆代管的野小子……康斯坦丁的視線對上那雙溫和的眼睛,卻似乎從中看到了幾許梅花下的殘雪冷冽之意。


    不過少年對此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隻是在臉上扯出了一個最真摯的微笑――本來他也不準備在言語上多加刺激對方,明知道對方在公爵身邊已經是裏經營日久,占口頭便宜沒什麽意思,但少年心中旋即又想到,既然雙方的利益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那何必再容讓太多?


    “你的樣子看起來也相當疲勞呢,我已經聽說,你在最近獲得了施法者的稱號,這確實是相當令人驚喜與興奮的。但是也不要太過於忙碌……”上下打量了一眼康斯坦丁,這位夫人微微皺眉,殷勤的提出了一個看來頗為善意的建議:“當然一名施法者確實需要勤奮的學習,但是我認為無論什麽事情,適當的休息也是必要的……是否需要我讓我的貼身女仆蘭悌小姐來幫助你調養一下,她曾經經過專門的訓練,對於如何讓身體放鬆有著相當的經驗。”


    “我想不必了……我隻是稍微感覺有些疲勞,我想隻要經過稍事休息,便可以恢複了。”視線略微掃過這位夫人身後,身材曼妙。飽滿中洋溢著芬芳的青春氣息兩個女仆,康斯坦丁隻能禮貌的報以微笑,他分不出對方說的那位小姐是什麽人,不過不管是哪一位,他現在也沒有什麽多餘的氣力去應付對方的放鬆手法……


    一時之間,雙方又陷入了沉默,事實上,兩個人能夠在偶然見麵中使用的話題已經結束,完全可以就此分開,忙各自的事情……但是似乎又沒有人願意先移動腳步……於是兩人的視線便再三的交錯,空氣中似乎能夠看到點點火花,但卻都找不到合適的詞匯進行交流


    不過幾秒鍾之後,這個尷尬稍微被打破了,隨著淩亂的腳步聲。之前在門口的見過的少男少女已經在幾個仆人的擁簇中進入了宅邸,加入到了大廳的這個緊張局麵之中。


    “哦,卡特琳娜,康斯恩斯,你們兩個過來見見你們的兄長。”新的話題總算出現了。公爵夫人的笑容舒展,康斯坦丁卻是在同時皺了皺眉頭,應付一個貴族夫人已經足夠讓他感到精神緊張,加上那個臭屁的小鬼顯然更加麻煩。


    “剛剛在門口,我與兄長已經見過麵了,母親大人……”白衣的少年輕輕的點了點頭,他現在顯然已經從剛剛見麵時那種詭異的震驚之中清醒了過來。一舉一動表現的從容而優雅,隻不過望向康斯坦丁的目光之中,還是帶著某種特異的情緒。而他身後的小姑娘的表情雖然同樣優雅高傲的向兩人行禮,隻是好奇的神色仍舊不受控製的從她的臉上流露出來。


    “兄長大人,請原諒我的剛剛表現出的無禮……”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轉,康斯恩斯忽然開口道:“隻是我實在並沒想到,您竟然會以那樣的一種裝束離家。父親和母親都不止一次的教導我們,作為一名康納利維斯家族的族人,應該隨時保持貴族的氣度……所以……”


    “康斯恩斯!你太過分了!怎麽可以胡亂說話?立刻向你的兄長道歉!”公爵夫人立刻用一個不甚高的聲音阻止了兒子繼續說下去,然後轉向康斯坦丁,露出一個歉然的表情:“抱歉,康斯坦丁,這孩子很喜歡劍術之類的武技,而對於禮儀方麵一向有些排斥,因此經常直言不遜,而我平時對於他也有些過於放縱了,不過他並沒有什麽惡意,看在一家人的份上,還請你不要誤會什麽……”


    “您太客氣了……直來直去是一個武者軍人的本色,也是種良好的品德。”康斯坦丁的眉頭跳了跳。他當然聽得出來對方表麵上道歉,事實上根本就是在支持。否則就不是說的過分,而是不許胡說了。


    “安吉麗娜夫人,請恕我失禮……”或者是這種火藥味太重的場麵實在不適合繼續下去,老管家輕咳一聲,加入了談話,給兩麵找出了一個適當的理由:“康斯坦丁少爺在魔法塔中遇上了一點小小的麻煩,現在恐怕已經相當疲勞了,而他一向有頭痛的宿疾……我想,還是先讓少爺休息一下,再詳談這些日常為好。”


    “那麽好吧……晚餐的時候,我們再好好地聊一聊……”公爵夫人露出了一個高雅的微笑。不再節外生枝。


    而康斯坦丁則是施禮之後,用最快的度離開了這幾個簡直跟他處在不同世界之中的人物。


    看著康斯坦丁搖搖晃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公爵夫人修眉微顰,略有些出神,耳旁卻聽見自己的兒子在小聲的嘀咕著:“這個家夥就是老頭子藏了十幾年的寶貝麽?看起來似乎有點缺乏智慧啊……”


    他的用詞無疑非常含蓄。但是表達出來的意思卻並沒有什麽兩樣……


    “如果真的是那樣就好了……康斯恩斯,作為一個貴族,你應該隨時保持著能夠看事物透表層的目光……這個小家夥,可並不是看起來那麽簡單的……”公爵夫人收回目光,將之化為一個對於自己兒子的冷酷凝視,直到後者有些迷茫的低下頭去。“即使是擁有最為高貴者的血脈,貴族之中仍然會出現愚者,但是隻有那些從表麵行為來判斷對貴族智力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者中的愚者……”


    教訓著自己的子嗣,公爵夫人感覺自己的心中微微涼――剛剛與他談話的少年與他想象之中幽禁在大宅裏十幾年的孩子不同,雖然他似乎缺乏了很多東西……事實上康斯坦丁剛剛的表現,恐怕隻有禮儀姿態算得上正確而優雅,但一個正統貴族該有的氣質,他卻顯然缺乏的很多……


    他的身上沒有其他貴族少年那樣的驕傲和自豪的感覺,甚至他的笑容都沒有貴族子弟那樣含蓄……剛剛在麵對公爵夫人的談話中,他的笑容甚至露出了牙齒,而絲毫沒有考慮到這在女士麵前無疑是相當不文雅的舉動。


    但是公爵夫人卻並沒有就此放鬆自己的神經。似乎總有某種怪異的感覺,盤桓在腦中不去。雖然隻是很難說出來的一種感覺。


    實際上,在交談中,她也沒有感覺出來,直到康斯坦丁離開後,她才想到那個給她怪異感覺的結症所在――這個少年剛才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成熟了。他的禮儀表現或許並不高明,但是在這個歲數上,在這種情況下,那種應對自如,全無半點緊張拘束,沉熟穩重模樣,卻並不是一般的孩子能夠比擬的……她甚至有種錯覺,剛才跟自己對話的,並不是個隻有十三歲的孩子,而是個三十餘歲的成年人。


    事實上剛才的對話之中,或者外表上自己一方占了上風,但是對方這個心態,卻是絕對要過了自己的兒子……他雖然是由沃爾特管教了十餘年,但是那個原本是戰士的老人也並非是個真正的貴族,對於一個貴族的心性養成,原本不應該有任何的幫助的。


    但對方那個那個應對自如,全無半點緊張拘束的表情,滴水不漏的沉熟穩重之處,那似乎並不是用早熟這個詞匯,便能夠解釋。


    公爵夫人微微搖頭,這種無聊的錯覺從自己的思維中趕開。“康斯恩斯,卡特琳娜,對於你們的這位兄長,以後一定要保持適當的恭謹態度。”處於完全的考慮,她叮囑道。“記住,要把他當成是一個真正的成年人來看待……”


    在幾個空間的距離之外,康斯坦丁正仿佛一個孩子一樣把自己一頭撞進了柔軟的被褥之中。這一天之中,麻煩的遭遇實在是太多,少年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被攪合成了一團的漿糊。甚至自己的靈魂上都產生了一種疲勞感,現在恐怕隻有充足的睡眠才有可能讓他的疲勞得到回複。


    但是一個沙漏的刻度之後,少年悲哀的現,自己並沒有如預定中一般進入夢鄉,而是仍舊仿佛夜半的老貓頭鷹……一眼睜,一眼閉――被紛亂的思緒強行推動的大腦似乎一時半會兒之間還無法平靜下來,雖然有種迷迷糊糊的意思,但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進入深沉的睡眠中。


    看來如果不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自己根本就無法入睡吧……


    少年不滿的咕噥道,然後他動用了幾乎可以媲美麵對那兩個**師的精神力,才將自己從那張柔軟的床鋪上支撐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向著隔壁走去――記憶中,一個熱水澡無疑是最好的催眠和緩解疲勞的手段。


    “呃……都忘記了。沒通知過他們燒水啊……想要洗上恐怕還得……咦?”進入了浴室的迷糊少年晃了晃腦袋,那個大浴盆裏不知何時已經灌注好了洗澡水。從那冒著蒸騰熱氣的水麵判斷,應該是剛剛準備好不久……


    “哦,大概是沃爾特準備的……”混亂的腦袋讓康斯坦丁沒空多想……感激了一下老管家的體貼照顧之後,他隨意的脫掉身上那飽受折磨的衣裝,滑進了水中……溫暖的熱水摩擦皮膚,肌肉中傳來的舒適感覺,讓他幾乎舒服的呻吟出來。


    “沃爾特啊,幫我把毛巾拿來……呃?”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響了一下……眯著眼睛享的康斯坦丁理所當然的說了一聲,不過下一秒,這聲音就已經拔了個高!


    迷茫的霧氣中,他注意到進門來的卻不是老管家沃爾特,而是……血精靈小姐!


    這種場景實在不擅長……寫的好累……更新晚了,實在抱歉。還有有人提出的貴族風範……我試試看吧,但不敢保證能完全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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