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墨璃麵如死灰,他扶住寧凝的肩頭,平生第一次恐慌到無法呼吸。


    “寧凝,告訴我,你怎麽了?”他艱難地問。


    曾經,麵對大漢天子,麵對極刑,他都不曾皺眉頭;再多的宮闈內鬥,他都能沉著以對。


    現在,他整個人都是恐慌的。


    寧凝的美眸中,漸漸消失了光華,暗了下來,她的傷太重,已經支撐不住了。


    她很想囑咐他,別為她難受,她不過就是條笨魚,以後沒有了她的陪伴,也要繼續活得灑脫,至少為了他的子民活著。


    可是她疼到一個字都說不出,金色的血液從她的嘴角留下,是那樣淒美。


    千言萬語來不及訴說,耗盡了精神力的寧凝,隻來得及擠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便昏死過去。


    她想讓他記住,最後這一刻,她是微笑著倒下的,她的心裏是幸福的,因為她至少擁有過他的愛,而且會一直擁有……


    希望他不要太難過……


    尉墨璃的心,碎了。


    “龍先生,龍大人,你快救治寧凝呀!”皎月從來沒見過少年持重的弟弟如此亂了方寸,竟然手足無措。


    龍旭楊為難道:“不是微臣不救,公主有所不知,鮫人的身體構造和我等不同。雖然他們的人形看起來和我們並無差別,但其實她們的心髒,確實就長在胸口正中的位置。”


    被鯨魚骨箭頭射中心髒,這條鮫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是尋常利器傷到鮫人心髒,那還有救,怕就怕這鯨魚骨……”龍旭楊所言,句句屬實。


    關於鮫人的特性,尉墨璃其實比龍旭楊更為精通,所以他才會在看到寧凝傷口時,徹底亂了方寸。


    他恨不得殺死自己!


    “都是我沒用,沒能保護好她!為什麽那支箭射中的人不是我?”尉墨璃真想一刀刀將自己淩遲,他寧願受傷的人是他。


    他開始懷疑自己,滿滿的自責無法逃避。


    尉墨璃強忍悲痛,親自幫寧凝止血,隻要還有一絲機會,他就不會放棄。


    寧凝那麽小,那麽可愛,怎麽能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間?


    龍旭楊檢查完那些殺手,“居然是五皇子的人!沒想到,還是被他鑽了空子。他的屬下會帶鯨魚骨箭,恐怕就是為了防著寧凝的,畢竟在他們眼中,她也是海妖。”


    “我們要怎樣為寧凝續命?”尉墨璃畢竟是王者,就算再悲痛,他也不能哭爹喊娘束手無措。


    情況越是艱難,他就越是要抗爭。


    他不相信自己救不了寧凝,隻要寧凝還有一口氣,他哪怕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救她的法子。


    現在先抽絲剝繭,理清目前的形勢,才能決定下一步策略。


    “需要什麽奇珍異寶或是珍貴藥材,龍旭楊你盡管提出來。”


    “寧凝她不愧是鮫人中擁有金色尾鰭的高貴血統,被鯨魚骨箭頭射中要害,卻依然能堅持,臣直覺她命不該亡。”龍旭楊分析,然後他聳聳鼻尖,“公主,冒犯了,您身上似乎有什麽冷香?”


    羅布諾爾也點頭,“皎月,你身上的淡香和平時不一樣。”


    皎月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我平時隻愛玫瑰花香,從來不用其他熏香。不過我身上的味道確實和平時不一樣。難道……”


    皎月從貼身處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盒,“我此番逃出皇宮,什麽都沒帶,就帶了這粒天香豆蔻,是母親給我的嫁妝,說是能解百毒。”


    尉墨璃的眼中燃起希望,“難道是那顆世上僅存的天香豆蔻?”


    皎月點點頭,“我也是昨天剛知道,母親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天竺弄到這粒天香豆蔻的。難道,它能救寧凝?那你們趕快拿去。”


    龍旭楊喜出望外,“公主,這天香豆蔻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功效遠不止解毒而已,它能為寧凝續命,是鮫人海妖療傷聖藥。隻是公主可舍得?”


    皎月立刻回答,“拿去,趕快救寧凝。我要是不能用它救寧凝,我要它做什麽?”


    這才是善良的皎月,羅布諾爾看著她的眼神,越發明亮。


    龍旭楊心裏有了底,可是救寧凝沒這麽簡單。


    “殿下,天香豆蔻能為寧凝護住心脈,續命一時,卻不能起死回生,甚至還有嚴重的後遺症。”他不敢隱瞞任何真相,尉墨璃已經愛她如命,他絕對不能造次。


    剛剛燃起希望的尉墨璃,就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不妨直說。”


    “鮫人公主來自大海,想要她脫離生命危險,就必須將她放歸南海,且刻不容緩。”龍旭楊說,“這天香豆蔻為她續命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天,她必須盡快回到南海,接受水族的醫治。”


    “那所謂的後遺症是什麽?”尉墨璃心思縝密,他觀察到了龍旭楊的欲言又止。


    “後遺症是——鮫人公主可能會忘記關於殿下一切記憶,天香豆蔻又名忘情丹……”


    龍旭楊說到這裏,想必自家主子已經懂了。


    “你是說,隻要她服下天香豆蔻,就會從此與我陌路?”尉墨璃抬起頭來,神色複雜。


    “是的,殿下,她將永遠不會記得殿下。”


    可恨!


    可是尉墨璃偏偏不能在此時離開西域,護送寧凝去南海,他必須留下。


    寧凝麵色蒼白地躺在軟塌上,失血的情況仿佛是好些了,可是她氣若遊絲。


    “拿來!”他伸手。


    皎月將天香豆蔻交給尉墨璃:“那樣的話,寧凝就會忘記你!”


    “那又如何?隻要她能活著。”尉墨璃下定決心,將天香豆蔻喂入寧凝口中。


    其實她忘記他也好,不然他還真沒辦法勸她離開樓蘭。


    她留在樓蘭才是最危險的。


    最後他做出了決定,“皎月,羅布諾爾,你們願意立即護送寧凝去南海嗎?如果可以,你們以後也不要再回樓蘭,幹脆就定居南海,重新開始。”


    “這個自然是再好不過。”羅布諾爾也不想再回西域了,在這裏沒有他和皎月的未來。


    “那你呢?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去南海?”皎月問。


    尉墨璃不能在此時此刻離開,因此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寧凝忘記他,回到南海就像回到原點,繼續她的美好生活。


    “隻有我留下解決掉一切,才不會有人追殺你們,大家才能無憂,我的子民才會脫離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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