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拿起字條看了看,故意假裝沉思,就是不告訴寧凝內容。


    “寧凝你先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家皇弟?”皎月現在心情很好,有的是時間逗寧凝。


    這個小家夥,就是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呢,居然還想逃離……


    尉墨璃為了她煞費苦心,她要是跑了,他去哪哭啊!


    寧凝老老實實地托腮想了想,她有些猶豫——到底她對尉墨璃的情感,是源自於小美人魚的本性,還是出於她的本心。


    低頭撫摸身上柔軟順滑的紫貂披風,那稀有的紫貂是多麽難捉,每次尉墨璃頂風冒雪去狩獵,就是為了給她做這件世間獨一無二的披風。


    她急急忙忙就跑出皇宮,慌不擇路,他卻幫她準備好了一切,不讓她受一點點苦,甚至知道她怕冷,連熏籠都替她暖好……


    事到如今,她就算再廢材,都該明白,這一切的情愫,都是出於她本心的。


    而這個妖孽小哥哥,絕對值得她去愛。


    愛沒有理由,隻問愛得深不深,值不值得。


    “喜歡的,很喜歡小哥哥。”寧凝說得堅決,那嚴肅的表情,讓皎月忍不住想笑。


    “皎月,你別笑她了,”羅布諾爾其實也想笑,“她的樣子,很像大軍出征時誓師的樣子。”


    “嗯,是有點視死如歸的感覺。”皎月將字條還給寧凝,“其實喜歡我家皇弟,沒那麽可怕的。”


    “你知道墨璃許了你什麽承諾嗎?”


    寧凝搖搖頭,心裏卻好期待。


    “字條上的那句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皎月看著她的眼睛,在裏麵讀到了滿滿的欣喜和滿足。


    一生一世一雙人,說來容易,自古以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皎月了解尉墨璃,他從不輕許諾,一旦許諾絕不食言。


    “可是……”寧凝向外張望了一番,急了,“我們都走了,墨璃怎麽辦?到時候皇宮裏發現公主不在了,光是赫連修睿就會鬧翻天,小哥哥還要應付那個難纏的劉蓉,要怎麽脫身?為什麽他不和我們一起走?”


    “因為尉墨璃是個有擔當的王者,他想要保護所有的人,包括你、我們,還有他封地的子民。”羅布諾爾很佩服尉墨璃的擔當。


    “如果隻是一場簡單不計後果的出逃,他根本就不用這樣犧牲自己、大費周章。”他解釋,“七皇子希望所有人都能安全,而不是亡命天涯。他年紀不及二十,行事卻極其周密、穩重,我自歎不如。”


    尉墨璃的封地,是樓蘭皇子中最富庶遼闊的,這是他母妃世襲的封地,連樓蘭王都隻能眼饞卻不能強奪。


    因此他將尉墨璃送去漢朝當個身負屈辱的質子,好巧取豪奪他的封地。


    他以為自己夠狠,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尉墨璃更狠。


    尉墨璃為了早日回到樓蘭,在大漢長安,裝傻充楞扮紈絝,直到惹怒漢帝,賜他宮刑放他回到樓蘭。


    尉墨璃的布局,早就精密得超過他的年齡,在長安早將一切都打點好,他的宮刑根本就是裝裝樣子,掩人耳目而已。


    回到了樓蘭,他很快就將樓蘭王的勢力排擠出他的封地,將那片土地治理得欣欣向榮,真正的民心所向。


    “他舍不得他的子民,所以一直在想辦法兩全。”羅布諾爾說,“寧凝你要相信七皇子,安心地和我們在一起,等待他平安脫身。”


    寧凝在手心裏摩挲尉墨璃留給她的字條,這個男人真是個妖孽,那麽早就未雨綢繆,連“情書”都事先準備好了。


    擺明了就是欺負她不識字嘛!


    寧凝按捺住心中的緊張,“他真的能夠平安歸來嗎?”


    馬車一路飛馳,寧凝恨不得回頭去接應他。


    “放心吧,皇弟此番是花了功夫布局的,肯定沒問題。”皎月信心十足。


    天黑了之後,寧凝他們終於來到那個如同仙境般的山穀——望措山穀。


    這裏真是別有洞天,一汪明澈的溫泉,氤氳嫋嫋,將天上月華盡數折射。


    山穀內氣溫明顯要比山外高出許多,西域難得一見的海棠花樹,居然已經開放到漫山遍野。


    那層層疊疊的粉色,就像雲海,一直鋪陳到山頂,連接著墨蘭的夜空,美不勝收。


    皎月拉著寧凝,跟著羅布諾爾往小徑深處而去,幾間雅致的別苑,藏在花海之中。


    羅布諾爾顯然是很熟悉這裏,帶著寧凝先去她的院子。


    可惡的是,寧凝不認識佉盧文字,叫不出別苑的名稱。


    “這裏是我偶爾打獵發現的,也曾帶七皇子來過,當時他正苦尋溫泉源頭。”羅布諾爾就是不告訴寧凝這間院子的名字,“我們對這裏都很滿意,就商議著在望措山穀,秘密修建一座別苑,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果然是派上用處了,尤其是這眼充沛的溫泉。


    寧凝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扯扯皎月的袖子,“那是什麽字?”


    皎月今天的笑容特別燦爛,“這間別苑叫酌餘。”


    酌餘啊……


    寧凝四處打量,一邊低聲念著:“酌餘……酌餘……捉魚,拙魚……”


    啊啊啊啊,尉墨璃你個大壞蛋!


    你敢回來試試!


    留下抓狂中的寧凝,皎月和羅布諾爾悄悄離開,他們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定然也是有無數訴不完的情衷……


    寧凝歡呼一聲,一頭紮進溫泉裏,愉快地暢遊。


    她的身體越來越熱,望著天上的圓月,今夜應該就是她成年的關鍵時刻。


    在水底潛遊了一會,寧凝的尾鰭處開始漸漸裂變。


    那種分裂的痛楚,由內及外,難以承受。


    尾鰭上水晶般的鱗片也在脫落,每脫落一片,就像撕裂她一次。


    “唔……”寧凝在水底掙紮,不知道這樣的折磨,要持續多久。


    夜色漸濃,時間對寧凝來說好漫長,這痛苦仿佛是沒有盡頭一般。


    溫泉水被她快速攪動著,掀起層層波浪。


    這個時候的鮫人,最為脆弱,受不得一點點傷害和幹擾。


    羅布諾爾他們聽到了動靜,紛紛守在酌餘別苑之外。


    寧凝依然在掙紮,她的身體越來越熱,尾鰭越來越痛,連視線都開始模糊。


    “小哥哥,你還好嗎?”她的腦海裏,隻剩下尉墨璃的身影,靠著他的身影支撐信念。


    沒有海水,光靠溫泉水並不能緩解她的劇痛,但是信念能帶給她力量。


    “乖,小笨魚,把手給我……”


    清冽的聲音,似遠又近,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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