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就連傅哲宇都半晌無語,要接受那樣的真相,真心不容易。


    “罷了,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他手中的手杖頓了頓,“於東,你再列份名單,將這些年,那個女人包養過的戲子名單列給我。不得有絲毫偏差。”


    於東再世為人,哪裏還敢造次,畢恭畢敬地列出名單來。


    還真是一份冗長的名單。


    “傅爺可需要我出麵指正?”於東知道他和劉露露的命都是傅哲衍給的,他能給也能隨時收回去,“隻求您放露露和孩子一條生路。”


    傅哲衍拿出兩根金條,放在簡陋的桌子上。


    “今天我沒來過。”他說,“這世上也沒有於東和劉露露那兩個死人。”


    一言既出,於東覺得風雲已定。


    “是,小的會有多遠走多遠。”


    傅哲衍領著寧凝回了竹苑,將自己關在書房裏,一直到天黑之後才出來。


    夜色漸深,傅哲衍滿身寒霜,眉間緊鎖。


    寧凝緊緊地抱著他,不肯放手。


    “心裏可還過得去?”她小心翼翼地問。


    “幸好,我還有你。”傅哲衍答非所問,“我不在的日子裏,照顧好自己。”


    見他避而不答,寧凝也不追問。


    傅哲衍身為梟雄,假以時日必能自己看透。


    雖然是心疼他,寧凝還是決定,這個傷口,隻能由他自己來撕開。


    “哲衍,此行一定要小心。”她也不知道是第幾次囑咐他,他的安危,才是她眼前最關切的。


    寧凝深深地吻住他,用盡全身力氣,用自己的深情去溫暖他滿是冰霜的傷口。


    她整個人都和他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同時還帶著一份乞求。


    “小東西,你這是怎麽了?”傅哲衍雖然很喜歡她這樣黏著他,也感謝她這樣溫暖他,可是又覺得哪兒不對。


    “我的小姑娘,一向灑脫又獨立,今天這是舍不得要分離嗎?”


    “哲衍,你帶我一起去,好嗎?”寧凝忍不住懇求他。


    就算前路再危險,她也想與他共同麵對。


    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她寧可隨他去了。


    傅哲衍搖頭,顯然是不想繼續和她討論這個問題。


    他的世界隻剩下這個小姑娘,怎麽忍心讓她同他一起赴險?


    “我保證會平安歸來。”傅哲衍悄悄抱緊她。


    要說服寧凝並不容易,他采取最直接的方式。


    “嗯……”寧凝被他的力度給震撼住了。


    那濃烈的滋味,又苦又甜,她好幾分鍾都無法出聲。


    他以夫妻間最親密的方式,擾亂她的情緒,不留給她半點思考的餘地。


    直到她昏睡過去,傅哲衍才吻著她的眉眼,深深歎息。


    她連睡顏都帶著濃濃的擔憂,令他十分不忍。


    曾經他了無牽掛,隨時隨地都準備把熱血拋灑;如今他的小姑娘,卻令他依依不舍。


    “好姑娘,我該如何才能情義兩全?”


    天蒙蒙亮,傅哲衍像平時一樣,戴著麵具出門。


    他交代管家,“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要看好夫人,千萬別讓她離開上海,一定要保護她住在竹苑。


    她夜裏怕冷,早春寒意未退,就算開著暖氣,也別忘記往被窩裏添幾個暖爐。


    飲食要清淡,她愛喝咖啡,但不要讓她每天超過三杯。


    百樂門裏龍蛇混雜,多派人手去幫她看著,誰敢鬧事絕不留情,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這樣事無巨細的傅爺,榮幫弟兄未曾見過。


    傅哲衍苦笑,大約也隻有那個敢愛敢恨的小姑娘,才能讓他如此牽掛。


    可是此番天津之行凶險,他有無法逃避的軍人天職要去執行,隻能這樣將她留下。


    踏出竹苑之後,傅哲衍始終沒有再回頭。


    這樣的別離,在這個烽火亂世裏,是他們的首次,但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


    到了火車站,傅哲衍已然改頭換麵,軍服筆挺,一身少帥氣質攝人。


    現在的他,就是傅哲宇,第五軍少帥。


    專列上,沒有白露的影子。


    這是傅哲衍向傅鴻盛開出的條件——專列後麵掛的車廂裏,都是比賽用的軍馬,造次不得,任何閑雜人等,不能破例跟車。


    傅鴻盛也不傻,白露跟車,必是麻煩,就逼著傅哲宇拒絕了她的跟車同去天津的要求。


    由於鐵路運輸條件薄弱,專列傍晚才到了南京浦口,在傅哲衍的一再催促之下,總算平安無事地上了長江火車渡輪,然後繼續一路向北。


    傅哲衍保持高度警覺,隻有在極度疲倦時,才做短暫休息。


    寧凝的身影總是會出現他的腦海裏,時而俏皮,時而堅強,時而熱情……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就被一種叫思念的情緒占據了。


    他向來不願意代替傅哲宇應付女人,唯一的那次就是鬼使神差地同意替他去同雲家小七約會。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的動機,現在想來,那必定是他從不期待的緣分。


    專列即便是一路疾行,他也已經離家一天一夜,不知道小東西可恨他未曾與她道別?


    她定然是不知曉……他天不地不怕,就怕她落淚。


    昨日清晨,她若是醒來與他不舍道別,傅哲衍肯定會硬不下心腸。


    真是個讓人無奈又牽掛的小東西。


    專列已經進入滄州地界,窗外是冀中平原廣袤的大地。


    早春時分,薄霧剛散,視線清晰,周圍都是未開墾完全的田野,一切都是那樣平靜。


    可是,憑著軍人的敏感,傅哲衍覺得這平靜之下,隱藏著危機。


    越是靠近終點,越是危險。


    雖然這裏不是個適合打埋伏的好地方,鐵路邊隻有兩行護路林帶,可是如果讓他選擇……也會決定在這裏下手。


    出其不意才好最好的突襲。


    果然……


    傅哲衍側耳細聽,火車轟鳴的節奏突然開始減緩,車廂頂上傳來警衛班熟悉的呼哨聲。


    敵人,來了!


    傅鴻盛並沒有派出多少兵力來保護這輛專列,因為老狐狸根本不想讓傅哲衍有機會在第五軍內部,培植屬於他個人的力量。


    他給的一個警衛連,隊形鬆散軍事素質極差,被傅哲衍派去固守車尾。


    這一次,他自己帶來的人也並不多,為了繼續讓老狐狸放心,他盡量隱藏實力,隻帶了一個直屬警衛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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