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凝知道,喜歡女扮男裝的殷曉夢也跟著去了。


    可是她現在的年紀太小了,不能跟去。


    算算她已經與百裏雲卿朝夕相處了兩年,應該是放心的。


    隻是不知道哥哥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呢?


    要是他敢對殷曉夢驚才絕豔,她就把自己吃胖五斤,看他每天早上再怎麽背她!


    於是,她就等啊等啊……


    等到天色已近黃昏,百裏雲卿飛奔著回來了。


    顧不上額頭上的薄汗,少年歸心似箭,滿心愧疚。


    他以為小胖妞會哭鼻子,也許會哭得連氣都喘不上來,搞不好眼淚鼻涕都能糊一臉。


    上次他在校場摔折了一條胳膊,她就是這樣嚎啕大哭的。


    又或許,她等得不耐煩了,就自己回了景陽宮。


    可是當他健步如飛,越靠越近的時候,卻沒想到……


    寧凝就這樣在秋千架上,坐了整整三個時辰!


    深秋的庭園裏,金黃落葉翩然飛旋,小寧凝的肩頭披上了一件火紅的披風,染著夕陽落霞的淡金,安然地坐在秋千架上。


    旁邊陪著的小宮女,手背都凍紫了。


    踩著落葉奔向她,看見她向自己伸出胖胖的小手。


    小東西的鼻尖紅紅的,黑玉般的眸子裏,蒙著一層淚霧,嘴角卻是彎彎地向上微笑著。


    “哥哥,抱……”軟糯糯的聲音,有藏不住的委屈。


    展開雙臂,將寧凝抱在懷裏,她這樣不哭不鬧,比她大哭大鬧還讓百裏雲卿心疼。


    她的小身體,滿是秋風的寒意。


    “怎麽這麽傻……哥哥忘記時間,你自己回去就好。”他說,“哪怕回去告哥哥的狀,也比這樣好。”


    天氣漸涼,黃昏好個秋,寧凝的小手冰涼。


    “我答應了要等哥哥的。”寧凝嗅著他身上風信子香味,心裏安定多了。


    他身上沒有其他女人的粉脂味。


    發覺百裏雲卿的眼底,全是心疼,寧凝還安慰他,“哥哥,我沒事的,你看……”


    她指指身上的披風,“我在這秋千架上,晃悠悠地睡了一覺呢。還有啊,我還吃了五份點心,喝了甜羹……”


    “快別說了,哥哥以後再也不貪玩了。我們回家。”百裏雲卿的心裏,仿佛被密密麻麻的線繞著,一絲絲地疼。


    “腳麻了……站不住……”寧凝小聲嘀咕著。


    “好好好,哥哥抱回家,不放下。”


    現在,她哪怕是要騎著他脖子回家,百裏雲卿都願意。


    一路抱著寧凝,百裏雲卿不忘記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捂暖。


    “哥哥,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事兒嗎?”寧凝好奇地問。


    殷曉夢到底玩了什麽花招,讓他離開了那麽久,忘記了時間?


    原來,今天是建鄴王城著名的煙花之地,莫愁坊的頭牌——唐婉兒,初選入幕之賓的好日子。


    色藝俱佳的唐婉兒,雖是秦淮河上畫舫裏的風塵女子,卻有著自由之身,向來是賣藝不賣身。


    今天是她首度招募入幕之賓,為了能奪取佳人的承歡之夜,建鄴城內的王公貴族、才子名流,幾乎傾巢而出。


    這樣熱鬧的好日子,男扮男裝的殷曉夢當然不會放過出風頭的機會。


    她先是盜版了一首李白的名詩,在眾才子中脫穎而出;然後一展畫技,準備殺出重圍。


    “寧兒,她畫畫的方法倒是別具一格。”百裏雲卿知道寧凝與殷曉夢不對盤,但他還是實話實說了。


    “今天比試的是畫《雨荷》,大家都畫雨中荷花。”他把小人兒抱在懷裏走得穩當,眼底坦蕩,“唯獨殷曉夢畫的就是幾筆簡單的荷花。”


    寧凝窩在他懷裏,哼了一聲,期待下文。


    “然後她含了口茶水,往畫上一噴,那些荷花便蒙上的特別的雨珠。”百裏雲卿掂了掂她的小身子,怎麽輕了呢?


    這個方法啊……


    寧凝在那些不靠譜的電視劇裏,看得多了。


    “確實有些特別。”寧凝抱住百裏雲卿的脖子,“那她拔得頭籌了嗎?”


    “沒有。因為……”


    百裏雲卿故意賣了個關子,直到她的眸子裏全是他的倒影,眼裏的淚霧也散了,他才說:“你先說你不生哥哥氣了,就告訴你實情。”


    “呃……那我暫時不生氣了。”


    大壞蛋,一會再和你算賬,竟然跑去看美人!


    百裏雲卿好看的嘴角露出一絲壞笑,“因為我不讓殷曉夢蒙混過關啊!這樣投機取巧,叫人家辛辛苦苦作畫的如何是好?”


    “我非讓大家等她的畫兒幹了再做定奪。”他的笑容越來越明顯,那雙眸子裏流光溢彩,“誰家的畫兒不是等幹了才能裱嗎?她的也得等。拿那麽一張濕淋淋臭烘烘的畫紙,對付誰呢!”


    臥槽臥槽,哥哥你這蔫壞真是太給力了,簡直是神打臉有沒有?!


    寧凝可想而知,被殷曉夢噴了口水、茶水的畫紙一幹,那顏料暈染成一團,就像一塊洗不幹淨的髒抹布。


    就算是傻子,也不能再驚才絕豔了吧?!


    百裏雲卿的形容詞——濕淋淋臭烘烘,顯然是讓寧凝大開眼界。


    “哥哥威武!”


    這三個時辰,等得太值了!


    百裏雲卿的側顏,在夕陽裏越看越好看,完美的輪廓裏,偏偏透著狡黠的光華。


    寧凝一個沒忍住,就在他光潔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


    裝作不在意,百裏雲卿繼續抱著小胖妞快步而行,耳朵尖卻紅得堪比晚霞。


    心裏默念,她才十歲,十歲……


    罪過啊,罪過……


    “那最後是誰有幸做了唐婉兒的入幕之賓?”寧凝問。


    “尚未知曉,入夜了還要比試琴和棋藝。”百裏雲卿答。


    要不是實在太擔心她,他還要繼續看熱鬧呢。


    “寧兒,你看哥哥對你多好!一個人就趕回來了。”


    還想和她聊幾句,卻發現懷裏小人兒安靜了。


    低頭一瞧,寧凝居然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就像是小扇子,留下漂亮的弧形。


    “你……至少等用了晚膳才睡呀。”百裏雲卿無奈低歎。


    “再和哥哥說說話呀?要不我扔你下來。”他逗她。


    寧凝隻是在他懷裏蹭了蹭小臉,繼續安睡。


    看看,他真的是操心操碎了有木有?


    天底下,到哪兒去找這麽好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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