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寧海,可以說已經迎來了曙光,可遠在揚州的邵氏一族,卻等來了滅頂之災。


    邵族長在臨去龜背島的時候,就派了人出去,讓帶口信給邵二老爺,讓他去明州求個保障。


    不管是讓邵家人進到明州也好,或是杜家派了人去揚州也罷,總而言之,邵族長就是希望杜家能有個明確的姿態,表明是與邵家共進退的。


    畢竟邵家完了,杜家肯定也脫不了幹係。


    可當時邵二老爺去明州的時候,根本就還沒什麽真假倭寇打個你死我活的事兒。


    他雖然知道家裏頭可能被盯上了,但是他一直覺得,邵家在寧海這十來年,什麽風風雨雨沒見過?躲來揚州也不是一回了,根本沒什麽好緊張的。


    不過明州,邵二老爺倒是去了。


    他跟杜家說了邵族長的顧慮與擔憂,卻也沒有太過強調一定要呆在明州,因為在他看來,大哥有時候的確也是過於敏感了些。


    杜家卻也隻答他這事兒他們知道了,不過杜家希望,寧海的事兒就在寧海解決,要是解決的動靜太大,邵家倒也不用擔心,杜家會給他們把後續都解決掉的。至於邵家要來明州,杜家還是以不好太過引人耳目的理由拒絕了。


    得了杜家的承諾,邵二老爺便覺高枕無憂了,反正哪怕他們之前都把民亂搞起來了,他們邵家不還是屁事沒有嗎?杜家的承諾,邵二老爺覺得還是值得信任的。畢竟,人家可是貴族之家啊!


    不過杜家二老爺,倒是因為邵家突然上門求庇護,就多了個心眼。


    於是在邵二老爺來的次日,杜家便派了人往寧海跑了一趟,去探探情況。


    畢竟,他們三船貨還在寧海的那個島上,那三船貨可都是貴貨,哪怕是他們杜家,都搭進去了半數家財,更何況這家財裏頭還有他那侯爵親大哥的錢,還是得謹慎點兒好。


    可這不探聽不要緊,一探聽,卻得了個邵家被抓,家財被悉數查封的消息。


    杜二老爺一聽這事兒,頓時隻覺靈魂都要出竅,一方麵立刻往京城連發三份飛鴿傳書,另一方麵,又著人去問了邵二老爺,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了。


    原本以為高枕無憂的邵二老爺,一聽杜家帶來的消息,瞬間便慌了神,且不管大哥他們如何,收拾了行李包裹就要開溜。


    他現在誰都信不過,為今之計,隻有往廣州去,再上了大船,去呂宋躲一躲再說了。


    這一路雖然沒有路引,但是他們有錢啊,一路的城門,就用銀子來砸開便是了。


    不過還未等邵氏一族跨出院門,揚州軍就直接把他們全給抓了。


    人送到軍營,周大將軍還說呢,“跟老頭兒拉尿似的,拉拉雜雜總算是拉完了,行了,這幾個也沒啥用,都捆上吧,跟神兵營一起,送去京郊吧。”


    說完,他還很貼心的拍了拍邵二老爺的臉,說道:“恭喜你啊,你們一家很快就能團聚了。”


    邵二老爺忙道:“官爺官爺,”他都不知道周一彪是揚州軍的守將,“我們家有錢,我求求您放了我吧,我拿錢換命!”


    “你死了,我可以抄家啊。”周一彪看傻子似的看著邵二老爺,“來人!!堵上他的嘴,把人當傻子,最煩人!”寧海輪不到他,揚州總你輪得到吧?


    喪彪向來覺得自己人雖粗糙,但是心思細膩,最煩就是人家把他當“繡花枕頭”。


    杜家在問詢邵二老爺無果之後,怕他再找上門,便在入城的必經之路埋伏了人手,準備到時候直接把邵氏的這些人直接做了。


    可整整等了一日,邵家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


    杜家二老爺又不得不派人去揚州瞧瞧,到底邵家這會兒又在作什麽妖。


    沒想來打探的人,死命拍了半日的門,無人應答,最後趁著路上沒人,便爬上牆頭瞧了瞧。隻見揚州那宅子裏頭,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原本他們還想敲門問左右鄰居,可鄰居卻連門都不帶開的,真正是盡顯大城市的冷漠。


    這年頭啊,沒個手機真是費腿,被派去揚州的人,急急忙忙又趕回明州杜家,跟杜家二老爺又說了這事兒,杜家二老爺都迷茫了。


    邵家,被封,邵氏族人,卻失蹤了!!


    那三船貨,杜家知道是在邵家那小島上,可島在哪兒,他們卻是不知道的,這回要是損失的話,那就真的麻煩大了!!


    可現在最讓杜二爺頭疼的是,這邵家人,他到底該從何找起啊?!


    他隻是個明州府的知州,雖然官比縣令大些,可也管不到寧海去啊。


    不過好在,雖然杜二從小被過繼給了同宗的叔父家,但是因為幫他親大哥處理了不少事情,所以與按察使司來往密切。於是,在幾日未等來他大哥的回音之後,杜二爺便帶上了家仆,揣上了銀票,往杭州去了。


    還算他聰明,知道自己先想想辦法,不然的話,等到天荒地老,那被烤熟了的鴿子也不可能帶回消息來的。


    到得杭州,杜二也沒瞎耽誤功夫,他直接去找了按察使,匡德兆,匡大人。


    匡大人早些年在京為官之時,也曾跟隨過成國公,他如今能坐上這位置,成國公也沒少幫他出謀劃策。


    所以聽是杜二爺來了,匡大人便也沒擺什麽架子,命人直接把人帶到了他的辦公房,上了茶點,細細聽杜二爺講了這事兒的來龍去脈。


    當然了,杜二爺肯定不會說自己搞走私,隻說邵家是他家兒媳的娘家,忽聞邵家幾人突然被抓,家產被悉數查封,連帶在揚州遊玩的族人都突然失蹤了。


    他這會兒就想問問,邵家到底犯了什麽罪,怎麽會一夜之間全不見了蹤影呢?


    “突然就全部消失了?人犯沒在寧海當地?”按察使很疑惑。


    杜二爺微微搖了搖頭,“不在。”


    “不在?!!那會去哪兒了?!”匡大人也是聞所未聞,人犯抓了還能不見的?


    “所以我才會來問啊,人去哪兒了?”


    匡大人這才回過神來,“這樣,你跟我去巡撫衙門走一趟,若涉案範圍超過了寧海縣,那縣衙的確應該把人犯交上來,走吧,去問問便知道了。”


    杜二爺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邵家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所以他也很急,現在就想見到邵家的人,得把人先給安撫好了,才能慢慢想辦法。


    所以匡大人說要去巡撫衙門找人,杜二爺二話不說就跟著去了。


    可惜,白巡撫也說,“不知道啊,我這兒也沒關押什麽邵家的人啊。不過邵家被抓了,為啥啊?!”


    白巡撫是真的不知道,寧海動作居然如此之快,不愧是王大將軍的妻弟,太子的侍讀,郡主的未婚夫,背景夠深血夠厚,想什麽時候掀桌子,就什麽時候掀桌子。


    為了顯示自己的清白,白巡撫還特地帶著二人去了衙門大獄溜達了一圈,裏頭的的確確,沒有邵氏一族的任何一個人。


    杜二爺都崩潰了,不過他還是不死心,又問白巡撫,“人不在巡撫衙門,有沒有可能在布政使司?”


    “要去你們去,我可不去,皇上前日才下旨申斥了布政使,說市舶司開到現在,毫無進展,讓他管不了就別幹了,這會兒去就是找罵挨。


    況且,布政使司為啥要抓邵家呢?邵家是販私鹽了?還是在寧海搞走私了?”


    白巡撫這說話的藝術,掌握的也非常充分。


    杜二爺擺手解釋,“哪裏,怎麽會,都是本分商戶,就是我那兒媳跟我兒子鬧,我兒子你們都知道,腦子一根筋,跟我鬧的都不行了。我呢是想著,大家親家一場,不管他們犯了什麽事兒,是死了是活著,總得打聽打聽吧?”


    “杜二爺所言極是,不過我這會兒的確有事兒要出去一趟,二位請自便,我真的得走了。”說完,白巡撫便站了起來,一副你們再不走,我可自己走了的樣子。


    無法,杜二和匡大人隻能從巡撫衙門出來了,杜二還說:“這找都找了,要不然布政使司和都指揮使司咱們都去瞧瞧吧?”


    “這倆地方,應該不會關押平民的吧?!”匡大人其實內心很不想去布政使司。


    “可......我大哥前幾日還來信問我呢,說新朋舊友的,是不是都還好,他還特意問了句,匡大人如今......”


    “走吧,”匡大人認命了,“咱們就剩這倆地方了,實在找不到,我也沒辦法了。”


    杜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跟著匡大人先去找了布政使,果不其然,布政使如今聽不得寧海二字。


    一聽是找寧海的失蹤人口,便怒道讓他們自己找寧海縣令去,怎麽啥事兒都能來問?!他這兒是布政使司,又不是菩薩廟!!


    匡大人雖然是三品官,可布政使不但比他高一品,況且手裏捏了整個浙江路的錢,那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聽這大栗的口氣,匡大人就知道今日這栗子是炸了,二話不說,提溜著杜二就跑了。


    可杜二還不死心,軟磨硬泡的讓匡大人帶著他最後去了趟都指揮使司,好在這都指揮使司,沒啥征稅的壓力,脾氣倒是還行,就是可惜人也不在這兒。


    指揮使也帶著兩人領略了下他們軍部大獄的風采,證明人的確不在他這兒,便請兩人出了衙門。


    今日碰了幾鼻子灰的匡大人實在忍無可忍了,他好歹是個三品官,雖說放在京城是小意思,可放在地方上卻也是個高官了。


    陪著杜二唐突了半日,麵子裏子全丟了個幹淨,他也是一肚子氣,跟杜二說了句,實在不行,您就再去寧海縣衙問問清楚吧!便撇了杜二,自己氣哼哼的走了。


    杜二帶著家仆站在街頭,忍不住踢了一腳上街沿的石墩子,“嗷嗷嗷嗷,人到底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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