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盧府家翻宅亂的同時,譚家大老爺正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大書房中等待與思索,他不明白,自己僅僅隻是出門了三天,為何城中情況會突然急轉直下,原本順風順水,財大勢強的譚家,為何會連這城裏的一個布莊,一個六品小官都動搖不了了?


    他現在手中所掌握的信息,一是昨晚馬晉來報的,蘇州裴家,幾乎掃光了江南今年的棉花預收和庫存,他們再要收棉,隻能往北邊走,那到時候人力和運輸成本,可不是就近收購能比的,這價格起碼往上翻三分之一。


    第二個消息,是如今城中斕雲記所出的棉花,都來自西城外的某處紡織工廠。可家仆來報,神兵營外二裏地處,就已有重兵把守,常人根本進不去,來往送貨的馬車,他們都是有腰牌的。


    他們隻知道那裏頭原有一家叫沈記的織布坊,現在也已經易主到盧通判的夫人名下。可那織布坊原先規模很小,不知為何,突然能供應出夠全城買賣的棉布料來。這事兒根本和之前糾結的什麽劉家不相幹,現在想來,這什麽劉家不劉家的,隻是那夥人放出來的假消息。


    第三個消息,就是這夥人,到底是哪夥人?!


    現在就他們查下來,知府,通判,王宗源,徐家,那都是有份參與的,更有外圍替他們抓人保駕護航的什麽虞經承。


    譚大老爺不是很明白,自己明明是跟司徒知府一起去見的總督大人,他是知道總督大人是他們譚家的依仗之一,為何還會入了那些人的夥?這裏頭到底是有什麽問題?


    第四,按照那夥人現在所行之事,要麽就是砸錢準備搶占市場,要麽就是得了秘法,當然目的也是搶占市場,總之任由這麽發展下去,他們譚家嘴裏的這塊肉,總是要被他們吞掉的。


    可等他們吞掉了這塊肉之後,那綢,鹽,酒,茶,是不是也會被他們一一蠶食?這棉紡,是不是隻是一個開始?譚大老爺想到這兒,就更是坐不住了,一遍遍的問著外頭,有沒有人遞消息進來。


    直至晨曦微露,外頭一直沒有消息送進來。


    在書房裏溜達了一夜大譚大老爺問完最後一次話,癱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了一封信,讓大兒子親自往應天送去。


    相較於譚家的迷茫與躊躇,徐家這邊的早晨可要熱鬧上不少。


    昨天夜裏,虞經承就差人來報,麻煩已經解決了,雖說當下徐達就想讓那十個侍衛回王家去,可問題人家好歹也站了大半宿了,所以他還是決定做個人,留人家吃完早飯再回去。


    一大早,張氏和文氏就熬了滿滿兩大鍋的雜糧粥,然後把家裏有的雞蛋全給炒了。徐達讓侍衛們上桌吃飯,領頭的侍衛長隻說他們在院子裏吃就行,於是乎五大三粗的十來個侍衛,坐在款式各異的矮腳板凳上,端著個海碗,裏頭裝了滿滿的雜糧粥和炒雞蛋,唏哩呼嚕的吃的歡快。


    還沒去上學的張家旺和鐵頭四頭幾個小的,正在比賽誰能把侍衛的佩刀舉更長的時間。


    因為侍衛大多高大,那板凳又是文氏他們平日裏撿菜用的小凳子,所以侍衛的大長腿兒根本沒法蜷起來,隻能直勾勾的伸著。


    這就導致了,馮喜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院子的腿的奇景。


    “喲,徐大人家什麽時候改軍營了啊?哪兒弄來的那麽多兵哥?”馮喜陰陽怪氣的問道。


    這些天可把他累死了,熱鬧是一點兒沒趕上,整日的呆在神兵營裏看那姓呂的茅山道士弄毒物,晚上還非得讓他呆在神兵營那荒郊野外,自己租的漂亮院子又住不得,可日日早上還得趕回城裏來開早會,他想想就忍不住要發幾句牢騷。


    “是道玄師傅這幾日不在,所以我讓他們來的。”正巧進門的關慕青如此說道。


    “你不會是看上人家女兒,借機討好吧?”馮喜的嘴就是那麽的欠。


    這話一說完,就見春丫頂著個鳥窩頭,穿著個張家旺寬大的直綴,被曬傷的臉上依稀還看得到有脫皮的跡象,扯著自己的領子,嘴裏發出阿巴阿巴阿巴阿巴的聲音,衝出了房門,到處找張氏。


    馮喜轉頭又對關慕青說:“前麵那句,當我沒說。”


    一旁的徐達聽了也不對味兒啊,他剛剛還想說自家寶貝女兒才幾歲,你個破太監褲襠裏沒貨還一天到晚想這些?!這會兒又覺得自家女兒居然還被這太監嫌棄了?!


    揪著馮喜就要理論,“你啥意思,當你沒說是啥意思?”


    “什麽啥意思,你就那麽替你閨女恨嫁?!你閨女才幾歲?虛歲才十一吧?不過也是,這娃我看以後也難嫁,你是得早點兒籌謀起來。”馮喜的嘴,就是那麽的討撕。


    徐達當場就不幹了,扯著馮喜非要說個清楚,自家女兒明明又可愛又聰明又伶俐又孝順,怎麽叫難嫁?!


    作為一個死太監,怎麽可能嘴上認輸?兩人扭在一起就是一頓好吵。


    而此時的主人公春丫正指手畫腳的跟張氏表示自己說不出話來了,張氏則淡定的說道:“你這是失聲了,過兩天就會好的,一會兒去買點兒川貝,讓外婆給你熬點兒枇杷膏吃,潤潤喉。”


    院子裏的石頭把一個耳朵給了徐達和馮喜,一個耳朵給了娘和妹妹,聽到失聲兩字驚恐的抬起了頭,看著張氏,張氏一愣,隨即怒回:“你妹妹是暫時失去聲音,你天天腦子裏在想什麽?!”


    佛保佑湊過來問:“怎麽了?春丫怎麽了?”


    “說不出話來了。”石頭向張氏展示了規範的語言用法。


    不能說話的春丫生無可戀的坐在客堂間的門檻上,看著外頭亂哄哄的一群人,啊,天啊,話癆失去了聲音,這是一種怎樣的折磨啊?!


    直到裴庭帶著佛保佑來了之後,徐達好歹跟馮喜結束了鬥嘴,乖乖的各幹各的去了。


    徐達今日要去神兵營,因為昨日王尋試槍又炸了膛,還好他吃夠了徐達的苦頭,特地去弄了副厚棉手套,上頭還讓鐵匠給打了個罩子,這才沒有把手給炸了。


    所以徐達今天一定得去一趟,把這炸膛的原因給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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