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關靜下了城樓,張氏這才扯了關慕青過來,一看他的左手,虎口已經鮮血淋漓。


    “春丫,酒。”張氏按住關慕青,伸手向春丫。


    春丫遞上酒,張氏接過來,直接就澆到了上去,關慕青眉頭微皺,春丫也不用張氏提醒,又遞上金瘡藥,母女兩人配合默契,沒一會兒就幫關慕青把手包好了。


    “怎麽~~嘔~~~”春丫隻是想問關慕青是咋整的,可沒想到一開口,又被這城牆上的味兒給熏吐了,還吐了關慕青一腳背。


    春丫吐的眼淚汪汪,又想道歉,又不敢開口,關慕青歎了口氣,道了聲:“無礙,你去忙吧。”轉身便走了。


    張氏在一邊真是沒眼看,說了句:“這腳,也是飽經滄桑了。行了你別說話了,誰叫你剛才吃那麽多包子!走,往前。”


    城牆上守城的散裝軍是不知道叛軍不準備再攻擊,而是準備等待後備軍力到了之後,直接以十倍軍力碾壓入城的。


    故而,此時城牆上除了徐達帶領的一隊七八人正跟城外叛軍互相問候祖宗十八代之外,其餘能動彈的人其實都非常的緊張。


    在道玄的安排下,收斂兵器,安置傷員,準備防禦,布陣排列,自是忙亂。


    金大夫那邊正在幫虞經承處理腹部的刀傷,張氏趕上去一看,差點兒沒笑出來,她指著堆在虞經承腿邊的麻將席問:“這是席子?!哪兒來的啊?這可真是,救了命了。”


    虞經承的刀傷在右腹,刀口雖深,卻沒傷及髒器。不過如果不是這床席子擋了擋,估計這會兒都戳到肝髒了。


    “盧夫人的那個貼身媽媽,姓顧吧?不知道哪兒翻出的這東西,還給往中間挖了個洞,非要我穿上,我尋思這那玩意兒倒看著挺像個鎧甲,就穿著了,沒想到還真救了我一命。”


    其實顧媽媽的原話是,虞經承可得好好護著自己,您倒了,咱們沛豐縣可怎麽辦啊!!虞經承覺得她說的非常有道理,便就這麽套上,拿根繩子往腰上一紮,就當鎧甲穿了。


    張氏點頭說倒也是個法子,匆匆和金大夫處理了虞經承的傷口,讓他趕緊下去休整。可虞經承卻謝絕了,兩人也不再多勸,繼續往前不提。


    跟在後頭的春丫摸出身上帶著的最後一包芝麻糖,塞給了虞經承,剛才看到她爹隻想著吐了,都忘了給,這一包,就留給這位......老相識吧。


    待得張氏和金大夫匆匆處理完城樓上的傷員,該送的都送下去,該包紮的都包紮結束,發現敵方卻沒有再進行第三次攻擊。


    春丫此時已經把胃裏的東西吐完了,她跑到道玄身邊,掏出帶上來的望遠鏡,遞給道玄道:“師傅,他們怎麽不動了?”


    “嘿!你還有這個?!早拿出來呢!我看看啊。”


    道玄也不回答春丫的問題,拿著望遠鏡看了會兒,才回頭對春丫說:“等著後續叛軍來呢。一會兒應該會從其他門直接突進。”


    “那怎麽辦?!”春丫緊張的問道。


    “聽天由命。等死,或者,等活。”道玄如此說道。


    “能逃嗎?他們不是在南門嗎?咱們從北門走!”


    “哈哈哈哈,我天,你當過家家嗎?人家都有斥候守在四門外,想逃?還沒走出半步呢,就死了。”道玄說完,又開始戳春丫的額頭。


    春丫惱怒不已,怒回:“我也沒打過仗啊!怎麽可能知道這些?!您也沒教我啊!再說,咱家種地種的好好的,突然就有了叛軍兵荒馬亂了!誰能想得到這些?可憐我家囤的那些米麵糧食,我還養了十隻豬,我的豬啊!!還讓不讓人活了啊?!這幫子孫子!!!”


    她自己越說越生氣,從腰間摸出一個熟悉的小瓷瓶,塞給道玄:“師傅!你去給他們下藥!!”


    道玄搖搖頭,說了聲不必,去不了,地勢太開闊,過去就是活靶子。


    春丫悲從中來,怒喝一聲:“要死也要做個飽死鬼!!等著!我去弄吃的!!”便提溜著小藥箱走了。


    到了城下,正巧遇到又去董家拐了不少米麵油和石灰的裴庭和司徒夫人回來,春丫喊住了她們,反正她們打仗也幫不上忙,幹脆直接搭灶燒飯,要死也要吃飽再死!


    “這就得死了?!”司徒夫人顫聲問道。


    “甭管死活,總之先讓打仗的吃飽了,咱們才能活啊!”春丫如此說。


    兩位夫人其實此時也是心慌的沒了主意,這會兒有事做反而能讓他們鎮靜下來。


    於是上頭城牆上準備著抵禦後一輪的攻勢,緊張而忙亂,下麵知府夫人和縣令夫人坐鎮,又喊來了董夫人,組織了一幫仆婦,沿街架鍋造飯,也忙的不可開交。


    她們已經想好了,這鍋裏湯飯得燒的熱熱的,要是敵軍攻打進來,直接往他們頭上蓋,自己雖然要死,但也不能讓對方好過。


    隻要鍋裏有燒好的,就讓人抬到城牆上去放飯,傷兵營地那裏也可以分,總之隻要參與到戰鬥中的人,無論男女,都可分得。


    時間很快來到午正,所有湊在南城門內的人雖然都各自忙著,但是此時都屏息等待著,不知等來的是生,還是死。


    直到遠遠聽到馬蹄聲來,大家不自覺的停下手中的活計,隻有大夫們依舊手腳不停,直到城牆上來報,揚州援兵到了!!


    可並沒有人歡呼高興,因為遠遠傳來的,是久久不散的廝殺聲。


    司徒夫人喊了一聲:“該幹嘛幹嘛!!!”


    原本停下手中活計的人都繼續幹起了活,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隻是默默幹著自己手上能幹的所有事情。


    就好像隻有忙碌起來,才能慰藉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可正在幫忙煮熱水的春丫,卻看到關慕青和道玄跑了下來,城門突然開了條縫,春丫急忙跑上去喊了一聲:“師傅!!!關小哥!要活著回來!!”


    道玄回頭,朝她揮了揮手,兩人很快閃身出去,城門即刻關上了。


    “我以後一定好好學功夫,好好學射箭。”春丫擦著淚,呢喃著回到了自己的崗位,繼續燒她的開水。


    此時虞經承站在城牆上,遠遠看著遠處的交戰,恨自己不能親自下場撕了那夥叛軍,可他們本就人少,又加之很多人都是臨時拉來,根本就不懂戰術旗語,去了隻會讓我方大亂,所以他們隻能等待。


    一個時辰之後,城門外的廝殺聲漸止,徐達啞著嗓子,頂著狂亂的造型,大吼一聲:“我軍勝!!開城門!!”


    守門侍衛緩緩打開了大門,就見道玄扛著關慕青跑在最前麵,還未進城便大喊起來:“春丫!!!喊你娘!!!”


    十斤背著關靜跑到道玄身邊,背上的關靜大喊:“青兒!!青兒!!是姐姐啊!你醒醒!!”


    道玄邊跑邊吼:“沒死呢!喊什麽喊!嘿!你個小胖墩兒,跑起來倒是挺快,是個練武的好料子。”


    “嗯呐,我也這麽覺得。夫人您別急,少爺定沒事的。”十斤邊跑邊說,腳程居然還能跟得上道玄。


    幾人到得臨時醫館,春丫遠遠就聽到了道玄的喊聲,已經和張氏理出了臨時的床鋪,道玄到了醫館內,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放,道:“刀傷,左腹。”


    張氏三下兩下撕了關慕青的衣服,左下腹的傷口頗深,她喊春丫拿來一盆涼過的熟水,淨手探了傷口,是傷到了脾髒,張氏一時沒了章法,關靜在一旁直問怎麽樣,她決定據實以答:“脾髒破了,出血量不小,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修補,九死一生,看他自己運氣吧。好了你們都出去!!春丫,去取我的刀和羊腸線。再要一套幹淨的三件套。你讓金大夫來幫忙,快去。”


    春丫答了一聲好,立刻跑去備齊了東西,張氏對道玄說:“敲暈他。”


    “他已經暈了啊。”道玄說道。


    “不夠,別敲死,也別敲殘,但是得讓他痛到割掉腿腳也醒不過來。”張氏提出的要求,讓道玄在這種情況下都氣笑了。


    不過他還是扣扣索索從胸口掏出一包藥粉,往關慕青嘴裏倒了一點兒,想了想,好像少了,又倒一點兒,才滿意的說道:“保管不會醒。動手吧。”


    一個時辰後,張氏和金大夫終於處理完了關慕青的傷口走了出來。金大夫直說張氏搞的什麽羊腸線和什麽剪子刀子真是不錯,坐在外頭等著的關靜忙問:“張大夫,我弟弟怎麽樣了?”


    “血應該是止住了。還要謝謝金大夫的一套止血金針。”張氏對關靜笑著說。


    “那是不是代表命就保住了?”關靜顫聲問。


    “之前是九死一生,現在是五五開。你弟弟意誌堅強,會有好運氣的。”張氏說完,關靜終於支撐不住,從椅子上癱了下來。


    “一會兒我讓人把你弟弟送去我家安頓,我也好時刻觀察,你們倆在這裏也沒什麽人照顧,都去我家吧,反正家裏如今也是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了。”張氏一邊攙扶關靜,一邊如此說道。


    關靜瞬時紅了眼眶,道了一聲:“張大夫的救命之恩,我們姐弟倆,永世不忘。”


    張氏隻拍了拍她的手道:“報什麽報,好好活著就成。”


    說完又被金大夫拉著討論起了縫合之類的話題。


    作者有話說:


    今日更完啦,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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