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與母後恩愛多年,又何嚐不了解母後的秉性,雖說他也極不願意看見這個孩子,但這個孩子在南玉過的並不好,南玉皇帝死後,陳皇後一手把權,更是將他迫害至此,他說到底也是母後的骨肉。


    於是便主動開口,留下了連勛,掛名郡王,給他一個安身之所。


    連勛即使後來被封了郡王,但母後極不願意看見這個人,便讓父皇將他的府邸安排在遠離皇宮的地方。


    “哦,原來王爺那麽早就知道連勛的身份了。”連勛從回憶中抽神,眼前的黎賢裕似乎還在回憶中,他淡淡地笑了笑,對於身份被戳穿的事情,絲毫也不在意。


    “當年,我和母後被人追殺,母後為了救我而死,而我也因為重傷掉下了懸崖,母後臨死前,她曾交給我一封信,讓我帶到黎國,尋找黎國皇後,說那人能護我周全。”


    連勛端起桌上的一杯茶,這茶老早就已經沏好了,如今已是涼透,可他絲毫不在意,淺淺地抿了一口,繼續說著。


    “索性我大難不死,被穀底的藥仙所救,還收了我做關門弟子。我大約在穀中待了兩年,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過去了,做個隱居避世的大夫也不錯。倘若那日,我沒有拆開母後的信,或許,我這一生就這樣了。”


    “嗬嗬,我竟然不是母後的兒子,而原本應該是我母後的人,事實上是我的姨娘,我生母的妹妹,嗬嗬,那個女人當年拋棄我,跟著黎奉天遠走,蘭姨憐惜我,將我當作自己的兒子養了這麽多年,父皇到死也沒有告訴我真相,他隻是將我丟棄在那荒廢的後院,做一個小雜役,可即使是這樣,陳皇後還要派人追殺。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蘭姨也不會死。”


    漸漸的,他眼中帶著幾分漠然,仿佛又想起蘭姨臨死前的樣子。


    他記得她是如何眼神悲切,想要緊緊的抓住他,最終卻那麽的無力。


    母親?嗬嗬,自己還有一位母親呢!那個女人,嗬,還真是令人……意外!


    一個連親生兒子都肯拋棄,轉身另投他人懷抱,這樣的女人,竟是這樣的女人,蘭姨,因她而死,他亦因她,生不如死!!!


    她卻活的好好的,榮登高位,她憑什麽……嗬嗬……


    嗬,蘭姨,這個可憐的女人,一生都給了她自私的姐姐,最後落得卻是客死異鄉,當真是可悲,可悲啊!


    但,更可悲的不該是自己嗎?


    嗬,生母相離,棄之如敝屣,徒留自己在那吃人的皇宮中掙紮,這世間,當真是多薄情呢!


    “我真是想不明白,當年父皇因為那個女人逃走,對我很是嫌棄,為何到死還要將皇位傳給我。嗬嗬,你可知道,那些年,在那個女人拋棄的那些年裏,我過的是什麽日子,那個女人過的又是什麽日子,嗬嗬,恐怕她都沒有想起過還有我這樣一個兒子吧,嗬嗬,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連勛口中嗬嗬直笑,眼中滿滿的嘲諷。


    時事乖張,有些事情,你即使是想要遠離,即使你是一個無辜的受牽連的人。


    在這個世上,隻要你還拖著一口氣,總有一些人,你若不死,他便會使盡手段,千萬百計的置你於死地,即便是當時十歲未滿的幼童。


    那個女人,帶給他的又何止是這樣的生離之痛,嗬嗬,過去的十幾年,那些人就像是一隻隻揮之不去,利慾薰心的瘋犬。


    即使是在夢裏,也永遠都是在不停的掙脫,逃亡。


    “沒想到的是,黎國皇帝短命,不過60便死了,坊間都傳黎國皇帝與皇後感情深厚,什麽蕊奕皇後捨命殉情,一時傳為佳話,不過這些騙騙那些愚昧的百姓尚可,我可不信。嗬嗬……”


    他本就是為復仇而來,為了仇恨,不擇手段。


    他要一步一步的將他們每一個人都推進不可輪迴的深淵,飽受生離的痛苦。


    可是,那個女人就這樣死了?嗬嗬,他不相信!


    “那你如今又是什麽打算?”黎賢裕聽了連勛的自說自話,很是驚訝,這其中還有一些是他不知道的內容,更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樣一段經歷,可是眼下母後已死,他還想做什麽?他口中所說,母妃難道沒有死?怎麽可能?


    “嗬嗬,王爺不必擔心,我並沒有打算做什麽,想必王爺也知道,若是我想做什麽,那便早就做了。”


    望著依舊溫和如初的連勛,黎賢裕麵露遲疑,欲言又止,最終化為無力的嘆息。


    是啊,以他現在的能力,他若是想做什麽,那誰也攔不住,有些事情,若是將那層窗戶紙捅破了,嗬,自己真是不知道該怎麽來麵對這個人了。


    “就算我知道了你的打算,估計也無力阻止你,這恐怕也是你今日肯坦言的原因吧。”黎賢裕動了動僵硬的身體,轉眸對上連勛的眼睛,連勛知曉時間長了,他肯定坐的難受,趕緊上前幫他調整。


    “嗬嗬,看看本王如今這身體,恐怕也熬不過多久了。”黎賢裕躺好之後,又是自嘲一笑。


    “這點,王爺還是暫且放寬心,這是胎毒,我已經在搜尋解毒之物了。”


    連勛望著躺著的男人,心中不由感慨,確實如他所言,這些年,他們雖是一朋友相稱,但是他對他卻是極好的。


    “毒肯定是能解的,不過,時間這麽久了,隻怕有些毒素早已深入骨髓,難以根治,還需良藥好好調養。”


    這個人,連勛晦澀不明的看著床上瘦弱的男子,情緒黯然。


    這個人,從小便身帶胎毒,病體羸弱,他所經歷的一切,仿若自己那些年的顛簸流離,他們是如此的相似,如此的可悲。


    嗬嗬,不過都是利慾相爭之下的無辜受牽連之人。


    “時間也不早了,我還是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連勛起身準備告辭,卻被黎賢裕一把拖住衣袖。


    “子卿答應我,放了玉娘,你若是還想做什麽,隻要不傷及黎國,我便都答應你。”


    連勛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與他相處的十年裏,他不曾這麽懇求過誰,眼下卻是為了一個女子。


    “值得嗎?”是啊,值得嗎?他本來是就是恨極了黎奉天,搶走了那個女人,即使他不喜歡那個女人,可是她也是他的生母,當年若不是黎奉天……


    連勛似是想到不願意再想的事情,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在黎國的這幾年裏,他知道黎奉天非常鍾愛那個女人,這一生也隻娶了她一個,值得嗎?


    眼前這個人,本是皇位的最佳人選,即使他無心皇位,還不是遭了這後宮毒手,如今甘願退居朝堂,清心寡欲地守著一個女子,值得嗎?


    “值得,嗬嗬。”黎賢裕盯著連勛的眼睛,手裏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仿若他不答應,便不會鬆手似的。


    連勛回眸,深深地看著黎賢裕,時間還真是仿若流沙,寄人籬下的生活,轉眼已是十年,嗬,十年啊,又是一個十年啊。


    自從進了這黎國皇宮,也就隻有眼前這個人,給過自己溫暖,在自己迷茫的時候,用他瘦弱的肩膀為自己撐起一方小天地,肯在冰天動地的湖邊,遞給自己一個溫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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