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謖早就猜到當時不可能隻是船滲水那麽簡單,但也沒想到真的有數萬石糧食受損。要知道這可不是小數目,一萬石可是全平都五日的用糧,五六萬石……那可是全部賑災糧的三成啊。“今日申時就要開船,如今糧食還差多少?”


    楚珺道:“兒臣已經將東宮倉所有儲糧運往東渭橋倉,補上了缺漏,今日申時可準時開船。”


    “當真?”


    楚珺躬身,“兒臣不敢再有所隱瞞。”


    元文謖頷首,“那張從所說你私調神倉補缺,又是怎麽回事?”


    楚珺道:“回父皇,兒臣絕不敢私開神倉。廩牲署令今日寅初確實運了三萬石糧食到東渭橋倉,說是奉兒臣調令和木契。但兒臣絕無下過調令,木契更是在張從張大人手中。這三萬石新稻兒臣分毫不敢動,都在東渭橋倉存放著。兒臣命廩牲署令、太倉令和東宮衛率看守,隻等兒臣稟明父皇,就運回神倉。”


    元文謖轉向張從,“你可聽到太女所言了?”


    張從連連叩首,“陛下,罪臣確實是奉太女之命開神倉啊,而且賑災糧損毀之數絕對超過十萬石,這是罪臣親眼所見啊。”


    楚珺向元文謖一拱手,“父皇,張大人所言倒提醒了兒臣,兒臣想起另外一件事。”


    第一百七十章 貶斥


    第一百七十章


    元文謖看著楚珺,“說。”


    楚珺拱手,“是。七月初三,兒臣查驗過東渭橋倉存糧完好後,便將調糧木契交給了張從張大人,由他負責具體的開倉裝船事宜。七月初六糧食裝載完畢,兒臣稟明父皇,定於七月初八辰時開船。七月初七醜時,兒臣在平都得到消息,運糧船滲水。”


    “當日辰時,兒臣趕到東渭橋倉,發現除了運糧船滲水,還有六萬石糧食被水浸濕。兒臣當即將包括張大人在內一幹戶部官吏羈押在灞縣,以待後查,同時開東宮倉調糧以補。當日申時,兒臣回京向父皇請延開船時間,待子時趕到灞縣,便接連發生兩件事。”


    楚珺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第一件,就是東宮衛率報告說,本由他們看押的張大人不見了,兒臣派人尋找無果。緊接著第二件事,就是廩牲署令親至,說是奉兒臣的木契和調令,運神倉三萬石糧食到東渭橋倉。”


    楚珺看向張從,“本宮好奇一件事:張大人帶著本宮的木契,是怎麽從灞縣東宮衛率的看守下,出現在早朝上的。畢竟……”


    楚珺重新將臉轉向皇帝的方向,恭順地垂下頭去,“廩牲署令一到,兒臣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平都,都是剛剛才到,張大人是如何準時趕上早朝的?”


    楚珺對於時間線交代得非常清楚,且每個時間段在哪裏做什麽都能找到人證明。元文謖略略頷首,轉向張從,“你如何解釋?”


    張從張了張嘴沒出聲,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前列的盛安公主元紫琰。元紫琰目視前方,根本不看張從,倒是劉勤皺了皺眉,朝張從微微一搖頭。


    張從的目光中帶上一絲絕望,“罪臣怕太女將罪臣扣押,是想將所有罪責推到罪臣身上,這才趁東宮衛率不備逃走。”


    這句話裏的疑點太多了。戶部沒看好糧食,太女必然會對身為尚書的張從嚴加看管,怎麽會這麽容易讓張從一個文官逃了?而且若沒有接應的人,張從怎麽能這麽快從灞縣趕到平都,還在早朝前就跪在宣政殿?


    眾臣心裏都把真相猜了個七七八八,不過因為不同的原因,都同樣地沒有出聲罷了。


    元文謖自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視線在元紫琰身上停留了片刻。元紫琰似乎感覺到了元文謖的視線,恭順地低著頭,一動不動。


    元文謖將視線轉回正中,“戶部尚書張從,即日起罷免一切官職,與戶部倉部司所有被太女扣押在灞縣的官吏,一併收押大理寺。運糧船滲水致賑災糧受損、神倉調糧一案,由大理寺全權審查,不用再來過問朕了。”


    姚合出列領命,“臣領旨。”


    姚合審案是出了名的嚴格,與太女關係也不壞。事關賑災,案情嚴重,交到大理寺手裏,張從和倉部司所有人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楚珺這時候在想,元紫琰到底是拿住了這幫人的什麽把柄,竟能讓他們豁出命整垮自己?


    元文謖這時轉向楚珺,“太女,你可知罪?”


    楚珺乖乖跪在地上,“兒臣知罪。”她當然能知道自己也是跑不了的。


    元文謖道:“賑災糧被水浸了六萬石,這是你親口承認的。光是這一項,你就該知道有多嚴重。若如張從所說,被毀的糧食不止六萬石,或者你私調神倉存糧……”


    楚珺道:“兒臣絕無半句虛言。”


    元文謖頷首,“希望如你所說。姚愛卿,”


    姚合出列,“臣在。”


    “立即派人前往灞縣東渭橋倉,查證賑災糧是否齊備,屬神倉三萬石新稻今在何處。“


    “臣領旨。”


    “至於太女……就隨運糧船一道出發,前往五州賑災。所有賑災糧分發下去後,你就留在陝州督建河堤、監治水患吧。”


    就算是早有心理準備,聽到皇帝如此說,楚珺的腦子也是嗡的一下。遲滯了片刻,才沉聲應道:“兒臣遵旨。”


    聽到楚珺就這樣連辯解疑問都沒有就直接應了下來,眾臣內心都掀起不小的波瀾。


    太女不會不知道這樣的說法是什麽意思啊,就這麽應了?可看起來太女並不慌亂的樣子,難道是早有準備?


    史遷和朱茂等人暗暗著急,可一時想不出什麽有用的辦法,衛世子不在,東宮詹事孟大人也沒動,隻能先將焦急地情緒按捺下去。


    接連折損吏部戶部,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雖然太女還是太女,但換人不過是時間問題。早朝過後,元紫琰站在宣政殿前,覺得這日的陽光分外地好。


    當日,所有平都官吏都知道了太女所負責的賑災糧出問題、被貶斥出京的消息。三品以上的朝臣直接聽到了皇帝的旨意,這個消息傳遍平都不需要很長時間。


    雖然早朝上陛下沒有明說,隻是讓太女去五州賑災,但督建河堤這個說法就很微妙了。


    修建河堤不是短時間能完工的事,且近來天氣陰晴不定,黃河不時漲水,這種情況下不可能開工建堤。現在還是七月,要等到多雨的夏季過去,至少還有兩個月。


    而且陛下當朝下旨,讓太女隨今日申時就出發的運糧船去五州,一點緩和的時間都沒有。太女這一離京,想回來怕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衛珩押送十萬石糧食趕到東渭橋倉後不久,就知道了早朝上發生的事。隨後,大理寺卿姚合親自帶著人來查驗賑災糧數量以及神倉新稻的事。衛珩通過衛仁的轉述,大概也能猜出發生的全部事情,心中暗道好險。若是自己再遲來一會兒,後果不堪設想。


    姚合查驗過所有運糧船,見船上糧食足量,神倉運來的三萬石新稻都原封不動地堆在東渭橋倉;又問過廩牲署令,聽他所言與太女在早朝上所言沒有出入後,要走了廩牲署接到的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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