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珺心下一凜。父皇這麽快就看出來自己還有下一步的打算了?她還在斟酌如何措辭,聽聞元文謖道:“不用顧忌,直言無妨。”


    楚珺才道:“父皇,明年春闈的主考,兒臣願一爭。”


    一室寂靜無聲。楚珺垂首,忍不住連呼吸都放輕放緩。半晌,才聽到元文謖的聲音,“為了黎川書院?”


    楚珺也沉默了一會兒,決定坦白,“沒有背景的寒門學子,是用人的首選。”衛珩也說過這話。


    話說到這個地步,元文謖不可能不明白楚珺的打算。他頓了頓,沉聲道:“按慣例,春闈由禮部侍郎主持,吏部考功員外郎輔之,再從翰林院國子監中選幾人同為主考。儲君或親王為主考的情況倒也有,不過那都是有特別的情況,由皇帝親任的。”


    楚珺略微一琢磨,“是,兒臣明白了。”


    楚珺離開平都的時候葉拂湄還懷著孩子,這次回來已經生了,滿月都辦過了。楚珺沒說中,不是個小表妹,是個表弟,顏縝給起了名兒叫顏燾。


    楚珺也去看了,雖然還小,也能看出眉眼精緻,果然繼承了顏家人和葉拂湄的好胚子。剛從楚州回來,大老遠的也沒準備禮,衛珩就把自己小時候帶過的一個小金鎖找出來送給了顏燾。


    小嬰兒皮膚白白淨淨,眼睛圓圓的,像兩顆黑葡萄,直直地看著楚珺。


    楚珺坐在床邊,把小金鎖戴在顏燾脖子上,跟葉拂湄解釋道:“回來得急,路上的東西又肯定沒平都的好,就疏漏了,什麽都沒準備。阿珩說這個金鎖是他小時候帶過的,所以這麽多年一直沒丟掉,想著拿來給表弟戴著玩也行。”


    葉拂湄聽了,眉毛微一皺,朝一旁坐著的衛珩看了一眼。雖然隻一瞬間,但楚珺還是看見葉拂湄皺眉了。難道是嫌禮薄了?不可能啊,舅母不是那樣的人。


    葉拂湄見衛珩神色如常,楚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朝楚珺招了招手。楚珺就湊上前去,“舅母?”


    葉拂湄悄聲在她耳邊道:“小金鎖是世子拿出來的?還是你要來送的?”


    楚珺不知道問這個幹什麽,“我說應該備一份禮,但沒時間準備了,一時能找到的東西雖然貴重但心意不到,阿珩想起來還有這個小金鎖,就去找了出來,問我行不行。我覺得挺好,就拿來了……怎麽了舅母?”


    葉拂湄壓著聲音:“世子小時候戴過的金鎖,自然應該留給你們的孩子啊,拿來送表弟,卻是禮重了。”


    楚珺不知道還有這說法,看了衛珩一眼,正對上衛珩望過來的目光。房間不大,他就坐在一旁,雖然葉拂湄壓著聲音,保不齊他已經聽見了,可還要裝作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楚珺覺得有些好笑,“好了,你聽到了就來解釋解釋吧,我是不知道這說法的,可別讓舅母不心安。”


    葉拂湄一愣,才反應過來,衛珩應該是跟顏縝一樣,這樣的聲音根本逃不過他們的耳朵。


    衛珩走過來,站在楚珺身後,“舅母放心,我以前的東西很多,都還留著,”他看向楚珺,笑了笑,“不會少了我與玥玥的孩子的。”


    楚珺挑了挑眉,逡了衛珩一眼,才將目光轉回葉拂湄。


    葉拂湄看見兩人的神情,笑道:“世子年紀也不小了,想要個孩子很正常。”


    楚珺頭大,怎麽就突然說到這上麵去了?


    衛珩見楚珺有些懊惱的樣子,將手放在她肩上,笑著對葉拂湄道:“舅母,我們都還年輕,不急。再者,現在局勢也不是很穩當。”


    葉拂湄想了想,沉吟道:“現在皇嗣中,成婚的隻有珺兒和盛安公主。盛安公主與榮安侯成婚六年都沒要孩子,是因為她隻是個公主。你與她不同。你是太女,有了孩子,就是嫡皇長孫。再者,皇嗣成婚的少,又都沒孩子,榮安侯倒不覺得有什麽。如果別人家有了孩子……”


    葉拂湄沒說完,而是換了句話,“盛安公主今年有二十六了吧?按大興律,尚公主是不能私自納妾的,就是通房,也不好有。如果拖得久了,盛安年紀再大些,榮安侯還沒有子嗣……”


    葉拂湄沒把話說透,但楚珺已經知道她的意思了。隻是……


    “舅母的意思,我明白了。舅母今日不提醒,我可能一直不會想到這方麵的手段去。但……後宅的風浪再大,也大不過朝堂,我們如今的籌謀,動輒就牽扯到一門一族百千口人……再者如果現在有了孩子,我與阿珩要顧及的勢必更多,有時候就放不開手腳……”楚珺頓了頓,“金定公主那樣的例子,也就出了那麽一個……”


    楚珺習慣的謀劃並不是從這類方麵入手的,她也不喜歡用孩子當做籌碼。因為年紀大了沒有子嗣這樣的原因,在奪位中失敗的,也就是金定公主了吧。


    葉拂湄見了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經有了主意,便不再提了,“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你聽著當玩笑就是了。”她岔開話題,“燾燾已經滿月了,我跟你舅父商量,打算回瑤穀去了。”


    楚珺脫口就要挽留,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瑤穀很安全,環境也好,最重要的是,平都再好,對顏縝葉拂湄來說,也不是家啊。


    她笑著望向葉拂湄懷裏的顏燾,“也好。這麽小,就要開始遠遊了。”


    葉拂湄順著她的話笑道:“是啊,早些長長見識。我們也不急,慢慢晃悠著回去。我也好些年沒有出瑤穀遊歷了,權當是你舅舅帶我遊山玩水。”


    楚珺笑著應了,想起玉屏的事,麵色一整,正想找藉口把衛珩支出去,又想到,玉屏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把她送走,衛珩肯定會知道,再回頭來問自己,自己又要找藉口;或者他幹脆不問,又想多了,可就不好了。


    這樣一想,楚珺幹脆就當著衛珩的麵說了,“舅母,我身邊的玉屏,也是瑤穀出來的顏氏旁支,當年舅舅看她雙親都不在了,沒人照顧,與我年紀相仿,這才放在我身邊。眼下她再留在我身邊有些不方便,不若舅母帶她回瑤穀吧,讓她恢復姓氏。怎麽說也是顏家人,原來做我伴讀就罷了,不能再做我的侍女了。”


    玉屏跟著進京兩年了,楚珺現在才說這話,明顯不是真正的原因。既然楚珺不方便說,葉拂湄就沒多問,正要應,就看到楚珺蘸著茶水在案上寫了幾個字。


    葉拂湄眼裏閃過驚詫,語氣馬上堅定起來,“你說的有理,是該讓她回去了。我跟你舅舅說一聲就是,你不用操心了。明日我派人接她過來,到時候與我們一同出發。”


    楚珺自然應下。她又想起另一件事,但一時不知怎麽開口。斟酌了半晌道:“舅母,你有表姐的消息嗎?”


    葉拂湄神色暗淡下來,“她傳信說平安,旁的什麽也沒說,在哪兒,什麽時候好回來,都沒提。我們也派人查過信是從哪兒遞來的,可蕊蕊的本事你也知道,她想隱瞞行蹤,誰查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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