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翎羽是薑辰擊殺最後一頭姑獲鳥時,從它身上掉落下來的。可姑獲鳥乃是無形之物,何來有形的翎羽?


    “無形化有形,郭縣的姑獲鳥,比我想象中的更強大,更狡詐,今日出現的,應該隻是它的一具化身。”


    無形之物想要化為有形之物,倒也不難,隻要數量足夠多就行,若怨氣足夠濃鬱,便能化成具有血肉的姑獲鳥。


    而如今,郭縣的這頭姑獲鳥,已經具備了有形的翎羽,顯然距離化生出血肉不遠了。


    薑辰仔細感知一會,果然從這翎羽的身上感知到一股淡淡的生機,且這生機不絕,依舊具有活性,似與遠方有著若有若無的聯係,這就是他確定姑獲鳥沒死的主要原因。


    六品修士已然可以分化念頭,寄生於別的物品之上。那頭姑獲鳥應該就是分化出一縷念頭,寄托於翎羽之上,配合怨氣凝聚成分身四處行動。


    “以分身遊走四方,自身卻是躲在暗中不露痕跡,這等智慧,不是凶獸可以做到的,說是人都不奇怪。”


    種種現象無不表明,薑辰麵對的這頭姑獲鳥有著不輸於常人的智慧。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怨氣所化的生靈有所特殊,也是正常。”


    收起這根翎羽,薑辰轉身回了郭氏宗祠。那姑獲鳥神異,薑辰擔心中了它的調虎離山之計,遂不敢再調察下去,隻能等白日再說。


    幾個呼吸間,薑辰就趕回了郭氏宗祠,隻見上麵,數丈大小的煉魔塔懸浮在半空,垂下璀璨的金光將整個郭氏宗祠籠罩,牢牢的保護起來。


    見此地無事,薑辰放下心來。接下來,他並未進入郭氏宗祠,而是縱身而去,升至半空,雙眼神光閃爍,施展神通日月神瞳,掃視整個郭縣。


    怕姑獲鳥趁自己不備,襲擊縣城其餘地方的孩童,薑辰索性不休息了,目光牢牢盯著郭縣。


    隻要姑獲鳥敢露頭,那迎接它的就是一道璀璨的雷光。


    分身被滅,那姑獲鳥好似受到了驚嚇,後半夜並沒有出現,待到天色將明,知曉那姑獲鳥不會出現了,薑辰緩緩收回目光,朝郭氏宗祠走去。


    看到薑辰回來,郭氏族長連忙上前問道:“道長,您回來了,那妖孽呢,您有沒有將它降服?”


    昨日薑辰操縱雷光縱橫的場景,深深的印在了眾人的腦海,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震撼,是以,今日再見薑辰,他們不覺的用上了敬稱。


    “沒有,那怪物神異,在外行走的身體竟然是具化身,本體一直躲在暗處,貧道雖斬了它的化身,卻沒有傷到它的本體,估計要不了幾日它就會再現。”


    薑辰搖了搖頭,實話實話道。


    “這可怎麽是好?”


    “道長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郭氏族長聞言,眼中的期待瞬間黯淡下來,接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薑辰苦苦哀求道。


    不僅是他,就是其餘的郭氏族人也同樣如此,紛紛跪倒在地,朝薑辰不停的磕頭,求他救命。


    “起來!”


    “諸位無需如此,貧道既然來了,那不將此地妖魔斬殺,就不會離開。”


    薑辰揮袖,掃出一道法力,將眾人扶了起來。


    他見不得眾人如此,眾人無力的樣子,會讓他想起不願回憶的過往。


    “郭族長,你先讓眾人退下,貧道有事要向你詢問。”


    念及姑獲鳥之事,薑辰讓眾人退下,單獨留下了郭氏族長。


    “郭族長,昨夜襲擊你們的怪物名為姑獲鳥,你可知它的來曆?”眾人離開後,薑辰朝郭氏族長問道。


    “姑獲鳥,原來那怪物喚作姑獲鳥,名字是不錯,可心腸卻怎麽這麽歹毒,竟然專吃嬰孩,真是可惡!”


    “至於這怪物的來曆,道長不說,我連它的名字都不知曉,如何能知道它的來曆?”


    郭氏族長先是表達了自己對姑獲鳥的仇恨,接著才說道,自己不知姑獲鳥的來曆。


    “不,族長應該知道的。”薑辰卻是搖了搖頭,持有不同的意見。接著,在郭氏族長疑惑的目光中,薑辰緩緩道出了姑獲鳥成形的原因。


    “所謂姑獲鳥,乃是失子婦人死後,怨氣不散所化,其聲如嬰兒,身其圓如箕,晝伏夜出,衣毛為飛鳥,脫衣為女人……”


    “貧道說了這麽多,郭族長應該猜到了這姑獲鳥的來曆吧。”


    “貧道是外人,不知郭縣情況。可郭氏族長自幼生長在郭縣,對此地可謂是極為了解,自當知曉,什麽地方怨氣最重!”


    道出了姑獲鳥的來曆後,薑辰朝郭氏族長問道。


    姑獲鳥乃是怨氣所化,其誕生之地,自然是本地怨氣最重之地,且還必須是喪子婦人的死亡之地。


    能夠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地方,顯然不會太多,郭氏族長身為本地地頭蛇,多少會對此地有所了解。


    “喪子婦人死後怨氣所化?”


    “這姑獲鳥,竟然是這麽來的?這,這……”


    果然,薑辰說完之後不久,郭氏族長就好似想到了什麽,突然神情大變。


    薑辰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郭氏族長看,等他平複心神,主動開口。


    “哎,若是如此的話,我可能知道這姑獲鳥的來曆了。”


    郭氏族長歎了口氣,向薑辰道出了一樁秘事。


    “道長可能不知,尋常百姓之家,大都有著溺嬰的傳統。若生的是女孩,大部分家庭,都是選擇將那孩子活活溺死……”


    溺嬰,薑辰當然清楚,別說是在此界,就是在他前世,也曾持續了很久。普通人家,家境貧寒,養不起太多的孩子。故而,大多數家庭,隻要男孩不要女孩。


    若是生的女孩,不是將其賣掉送人,就是在其出生的那一刻,將人活活溺死。


    此舉雖被律法明文禁止,但依然還是屢禁不絕,哪怕是以極刑威懾,也是沒用。


    景國當年,民間也是溺嬰成風,也就是後來薑辰使得糧食增產,百姓都能吃得飽飯了,家中有了餘糧,這種情況才得以改善。後來再配合嚴苛的律法,溺嬰之事才被禁絕。


    “因為溺嬰之事,導致很多婦人想不開,第二日便投河自盡了。幾乎每隔一段時間,我郭縣便有這種事發生。”


    “那姑獲鳥誕生,應該就是與此有關。”


    郭縣溺嬰成風,上百年下來,積攢的怨氣可想而知,有姑獲鳥誕生並不足為奇。同時,這也解釋了那頭姑獲鳥為何隻對男嬰出手,不對女嬰下手。


    這是心裏有恨啊!


    你們不是喜歡男孩嗎?那我便把此地男孩全部殺盡,讓你們也嚐嚐這喪子之痛。


    “郭族長,你不妨再想想,這郭縣之中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那頭姑獲鳥的實力有些奇怪,太強了,不像是自然孕育的,反倒像是有人刻意培養的。”


    薑辰沉吟一會兒,繼續問道。


    那頭姑獲鳥的表現不對,精通種種手段,不像是天生的,更像是後天造就的。而且,郭縣的曆史不過兩百餘年,就算溺嬰成風導致怨氣沸騰,所誕生的妖物也不該這麽強大。


    分身都有六品的修為,更別說本體了,起碼也是五品,這不是郭縣的怨氣能夠誕生的妖物。


    “天地無極,萬裏追蹤!”


    讓郭氏族長繼續回憶的同時,薑辰也在暗中催動萬裏追蹤咒,想要從昨夜那根翎羽留下的氣息中,追蹤到那頭姑獲鳥的蹤跡。


    為防止驚動那頭姑獲鳥,萬裏追蹤咒並未化成金光追過去,而是遙遙感知它所在的方位。


    “城北,廢棄的枯井?”


    很快,通過萬裏追蹤咒,薑辰就在城北的一口枯井中發現了姑獲鳥的氣息。


    沒有冒然上去查探,薑辰收起萬裏追蹤咒,轉頭朝一旁沉思的郭氏族長問道:“郭族長,城北的那口枯井是何來曆?”


    “啊~~”


    穀鳵


    聽到薑辰這麽問,郭氏族長突然驚叫一聲,恍然大悟般的說道:“我想起來了,就是城北的那口枯井,要說郭縣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肯定是城北那口枯井了。”


    “詳細說說!”意識到這口枯井乃是關鍵,薑辰追問道。


    “大約在六七十年前,有一遊方道人來到郭縣,他見郭縣溺嬰成風,稱如此下去,嬰兒怨氣不散,遲早會釀成大禍。”


    “於是,他就在城北選了一口枯井,將其改造一番,布下陣法,稱隻要將嬰兒屍身丟入其中,就能將她們身上的怨氣鎮壓,使其無法作亂。”


    “郭縣百姓見他神通廣大,便信了他的話,每到夜間,就偷偷的將溺死的嬰兒屍體丟入井中。”


    郭氏族長想起當年的事,盡量詳細的朝薑辰說道。


    “一群蠢貨!”


    “真要是正派高人,看到你們溺嬰成風,不把你們大罵一頓,已經算是涵養好的了,還幫你們擺布陣法,鎮壓怨氣?”


    “擺明了邪道妖人的做派,你們就沒有心中起疑?”


    聽到郭氏族長的敘述後,哪怕以薑辰的涵養,也是忍不住大罵出聲。


    稍微動點腦子都應該知道,怨氣分散開來,明顯不如怨氣聚集在一起危害大。這麽多嬰兒屍身堆在一起,就算沒問題,也會滋生出大問題。


    “這……”


    郭氏族長聞言,頓時麵露羞愧之色,支吾不言。


    縣城裏聰明人不少,豈會看不出那道人的目的,隻是不敢得罪他,這才沒有開口罷了。


    “哼!貧道先去城北那口枯井看看,郭族長若是有空,不妨好好想想那道人的來曆。此次郭縣姑獲鳥之禍,八成就是與他有關。”


    冷哼一聲,薑辰出了郭氏宗祠,朝城北那口枯井飛去。


    東洲諸國除非是富足之地,不然皆有溺嬰的風俗,而天下溺嬰之地這麽多,可偏偏是郭縣出了問題,要是這裏麵沒有當年那個道人的功勞,那才是有鬼了。


    ……


    …………


    城北那口枯井,位於一孤僻的院落之中,院落寬大,空地上堆滿了落葉雜草,一看就知荒涼了許久。


    而在院落的正中央,則是修葺著一方小巧亭子,亭有五角,通體黃銅澆灌而成,明顯就不是乘涼用的。亭子下方是一口八角古井,裏麵並無水汽升騰,顯然已經幹枯很久。


    薑辰心中有氣,來到這裏後,直接祭起玄黃鍾,捏在手中,邁步朝那口古井走去。


    “煞氣!”


    來到近前,薑辰可以清楚的看到,絲絲縷縷的黑色煞氣從井底升騰,彌漫出驚人的寒意。


    這是煞氣,且還是極為罕見的先天陰煞之氣。僅是這煞氣,就足以讓五品高手止步。


    “先天陰煞之氣?”


    “這是當年那妖人之所以收集女嬰屍身,是要以此凝練先天陰煞之氣嗎?”


    懷著疑問,薑辰逐漸來到那口古井旁邊,低頭朝井內看去。


    待看清井內景象,刹那之間,薑辰的眼神定住,臉色變得陰鬱起來。


    他在井中看見了一具又一具骸骨,骸骨重重疊疊的,中間有一孔隙,直達地下數十丈。


    這些骸骨細小,身子彎曲佝僂,頭顱大,軀幹小,全都是嬰兒的骸骨。那從井口冒出的絲絲先天陰煞之氣,就是從她們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滋滋滋……


    許是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井內的煞氣突然躁動起來,更有絲絲縷縷的煞氣升騰,化為一隻隻古怪的大鳥,三首六翼,就要朝薑辰撲去。


    “哼!”


    薑辰冷哼一聲,其聲蘊含無上天威,生生將這些大鳥震散。


    “造孽啊!”


    看著井內的無數嬰兒骸骨,薑辰有些皺眉,那道人有錯,此地的百姓也有錯,這世道更有錯。


    “這黃銅打造的亭子似乎是件法器,且這井中的陣法,目的也不止是養煞,應該還有別的作用,不止是培育先天陰煞之氣那麽簡單。”


    薑辰仔細打量一會兒,發現這口古井似乎是個養靈之地,其內陣法也極為的古怪,配合著黃銅亭子,似乎有著匯聚八方靈機的功效。


    心有疑惑,薑辰圍繞著這口古井不斷的轉動起來,研究它身上刻下的神秘符文。末了,他心有所悟,突然出手,打出一道精純的法力在那黃銅亭子身上。


    嗡嗡!


    受薑辰法力刺激,這座黃銅亭子突然爆發出璀璨的光輝,八方靈氣有感,紛紛朝此地匯聚而來。


    與此同時,井口上的黑氣一陣翻滾,井身上的符文也一枚接一枚的亮了起來。


    緊接著,院中央的地麵上,突然亮起一道道璀璨的符文,匯聚此地的地脈之氣。


    數種力量同時爆發,在井口三尺高的地方匯聚,逐漸凝成一團,化為一小巧形如女嬰的青色瑩瑩之物,靈氣逼人!


    這一幕,立即就吸引住了薑辰的注意。


    “先天生機?先天元陰之氣?”


    薑辰有些震驚,從這青色靈氣的身上,他同時感覺到了先天至陰之氣與先天生機的氣息。


    可旋即,他就意識到這小巧如嬰兒的先天青氣是什麽了。


    是先天一點生機!


    人之初生,尚在嬰兒之際,那自母胎而來的先天之氣還沒有受到後天濁氣的汙濁,極為的純淨,蘊含著強大的生機。


    此為先天一點生機,為人體之根本,是造化之機,擁有改善體質,提高悟性的作用。


    薑辰眼前的這縷形似女嬰的先天青氣,就是先天一點生機所化,至於為何是女嬰的形態,則是因為這縷先天生機中,還蘊含了先天元陰之氣。


    此地的嬰兒屍骸,都是女嬰,女子屬陰,天生孕有一點先天元陰,她們孕育出的先天一點生機,自然包含了先天元陰之氣。


    “真是該死!”


    知曉了這先天青氣的來曆後,薑辰的心中,驟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殺意。


    他知道那幕後之人的目的了,收集女嬰屍骸,將其匯於一地,以養靈陣法孕育,其目的,就是培育這一縷先天生機,或者說是先天元陰之氣。


    一個嬰孩體內,擁有的先天元陰之氣隻有一點,而薑辰眼前這縷先天元陰之氣,足有拳頭大小,不知要多少嬰兒才能凝聚出來。


    “先天元陰之氣乃是本源之物,這麽大一團,若是煉成丹藥,可以提升修為,也可以延長壽命,更是可以改善資質,堪稱妙用無窮。”


    “不過,那幕後之人的目的,應該沒有這麽簡單。若隻是為了先天元陰之氣,他的目的已經完成了,沒必要弄出姑獲鳥繼續害人。”


    “眼下,先天元陰之氣已成,他非但沒有將此物取走,反而縱容姑獲鳥害人,吞吃男嬰,應該是有更大的謀劃。”


    想起姑獲鳥最近的舉動,薑辰腦海中靈光乍現,突然明白了什麽。


    先天元陽之氣!


    那幕後之人謀劃的,應該不止是先天元陰之氣,還有先天元陽之氣。


    所以,他才會在先天元陰之氣成形之後,繼續害人,讓姑獲鳥吞噬男嬰。其目的,就是為了掠奪男嬰體內的先天元陽之氣。


    先天元陰之氣雖好,可要是配合上先天元陽之氣,使其陰陽相合,立即就會衍生出先天造化之氣,功效豈止強了十倍。


    凡人服之,立即就能蛻變成千年一遇的天才,更別說修仙之人了,直接就能脫胎換骨,突破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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