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少年於陳府內,安安逸逸地展露著自己的一腔惡趣之際。


    同一時間。


    千裏之外的九緣山山腳下。


    一片無垠的雪白中,正有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頂著前方深達數尺的積雪、無休無止的寒風,艱難的往前蠕動著......


    這身影正是當初自陳府,安然離去的那名玄衣青年。


    九緣山外門弟子,周凡。


    他正在趕回自家山門的路上。


    “我......淦!”雪地中,忽得一聲驚呼響起。


    由於前方積雪太深,周凡一時不慎,一腳下去踩了個空,身形傾倒,跌入了雪中,險險將整個人埋入......


    “真特奶奶的倒黴!”就在即將滾入雪中之際。


    他猛然提氣,拔劍斬開了腳下積雪,旋即借反衝之力自雪中騰空而起。


    腳下運足了真氣,身如飛燕,在雪麵上連點數下,終於是一腳踩實。


    勉勉強強地令自己回到了正路上。


    “好險!早知如此,小爺還不如就在宣榮鎮上繼續呆著!”


    “反正困了大半個月了,也不差那麽幾日,大不了丟些麵子,替客棧之人幹幾天活,換些吃食便是了!”


    此時,這青年的心中懊悔不已。


    原來,自他從陳府逃離之後,並未立馬回山,而是溜至附近的繁華郡城,瀟灑了數日,發泄了一番心中的火氣,將身上的盤纏花去了大半,這才肯踏上歸途。


    結果,他便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雪,攔在了二百裏外的小鎮上,足足困了半月有餘。


    直到前兩日盤纏將將用盡,被逼無奈之下,這才不得不冒險啟程回山......


    這行為極其莽撞!


    如今這九緣山一帶,同樣是遭了雪災,周遭本就地廣人稀,近百裏方圓之內,幾乎毫無人煙,一路上所有物資皆無從補給。


    若是不能在一日之內趕回,哪怕他的武功算不上差,也極有可能在夜間,凍死在這冰天雪地裏。


    自十二月以來,這風雪便未有一日停息過,道路早已被徹底掩埋,眼下若是無前方那高聳地山脈指引,常人在這數十裏風雪範圍之內,方向難辨,幾乎是必死無疑!


    一身將將入流的功力,抵擋寒冷、摸索著尋路前進,便已足夠費勁,什麽在大雪中踏雪無痕、日行百裏,純屬白日做夢!


    “好在,距離山門不遠了!”


    “天色也尚早,否則怕是要去陰間與師妹相會了!”


    風雪中,周凡緊了緊身上衣衫,縮著脖子歎了一口氣。


    隨即揮舞著手中長劍,有一下沒一下的刺探著前方積雪,小心翼翼地繼續趕路。


    大雪中。


    小小黑影所過之處,留下了一串深一腳、淺一腳地足跡......


    未過多久,這足跡便重新被風雪掩蓋。


    ......


    九緣山前殿,清緣宮。


    正門牌坊前。


    一名值守的看門弟子懷中抱劍,背靠著巨石,眼睛半眯著,顯然正犯著瞌睡。


    忽得遠處一名衣衫襤褸地野人突兀地冒了出來,三兩步猛然衝至了身前。


    這一下驚得這弟子汗毛倒豎,登時便睜大了眼睛。


    “兀那黑廝,你是何方妖魔?竟敢來我九緣山作亂,莫非不識你爺爺手中的斬妖劍?!”他大驚失色地拔劍攔住了對方,厲聲質問道。


    “斬你大爺......趙子青!少看些話本吧!!我是你周凡師兄!”


    正待上前戳對方幾個窟窿,隻見眼前這黑廝語氣感傷地回罵了一句。


    “嘿,還真是!”


    趙子青挺著劍,緩步上前,定睛仔細一看,這才認出了來人。


    隨即他放下了心中警惕,好笑道:“周師兄,你這是從哪裏逃難回來了?”


    “讓大雪堵了路,半路又沒了盤纏,好險撿了條命回來!”周凡想起這一路的艱辛,心中難受,沒好氣地回道。


    隨即立馬問道:“魏師叔現在何處?”


    “眼下大概在天樞閣與幾位師叔、風師兄一道,正在補全劍典吧!”趙子青打量著他一身打扮,忍著笑答道。


    “速速滾開,莫擋路!我這黒廝還有要事,需得向代掌門稟報!”周凡白了他一眼,一把將其推開。


    如今山門之內,眾多門人凋零,唯剩幾個長老、數十名弟子,勉強支撐著場麵。


    長老中年紀最輕、武功最高的魏雲喬,此時正暫代九緣山掌門。


    “噗哈哈!師兄...請...請!”


    “哼!”在師弟的嬉笑中,他冷哼一聲,運氣殘餘的內力,急匆匆地衝入了山門。


    徑直走過清緣宮。


    又橫跨過廣闊地演武道場,在十餘名師兄弟們奇異地眼神中,厚著臉皮穿過瑤光、闓陽、天衡三座宮殿。


    最後來到了天樞閣。


    這座往日裏的藏功之殿如今重建不過數月,顯得極為簡陋......


    空曠地大殿內。


    數個書架,七個蒲團,兩張桌案,一套筆墨。


    蒲團以北鬥之位分列,正有幾位服飾不一、神態不一的男子盤坐於其上。


    他們一個個看著似乎皆年逾五十,已是顯露出了幾分老態,而其中的天樞之位上......


    正是一身掌門華服的魏雲喬。


    “長兵柄以木,短兵柄以臂。”


    “長兵進退手已神,短兵進退須足利。足如毚兔身如風,三尺坐使丈八廢......”這位魏掌門正閉目冥思,似是於心中演練著劍法,並不時自口中報出幾句劍法精要。


    且不止是魏雲喬,在場的幾位長老皆不時開口,凡有覺不妥之處,立時便出聲辯駁、矯正......


    一旁的桌案後。


    有一位身著青雲紋服的年輕人,正奮筆疾書,將眾人所言一一記載。


    這一位,便是趙子青口中的風師兄,也是九緣山碩果僅存的一位掌門嫡傳弟子,風子奇。


    “掌門師叔!”


    “雲嵐師叔!”


    ......


    “大師兄!”


    周凡見狀放輕了腳步,恭恭敬敬地上前對眾人一一行禮道。


    “周師弟!”那風子奇見他一身狼狽的模樣,麵色一緊,端正的放下紙筆,走上前嚴肅地問道:“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莫非是那尚武會的人......”


    “樂凡,你這是?”魏雲喬與幾位長老聞聲皆微微睜目,同樣疑惑地看了過來。


    ‘禮樂風雲地,旂常日月圖’這一句,是九緣山祖師程禮生親自定下的排輩之序。


    而周凡在門內,正是樂字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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