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佳節,此時正是整個渝州沉浸在節日氣氛中的時間.......


    邊疆塞外。


    都言胡天八月即飛雪,但去年天氣幹旱,直至十月方才見到些雨雪。如今更是第二年的正月,已到了冰雪消融的時候。


    廣袤的草原上,放眼望去,尚且還見不到絲毫的綠意......隻有些許白茫茫的殘雪點綴。


    與盧龍塞相距百裏之處,有一座破破爛爛的小土城,這裏常年人跡罕見......


    老李頭正在放哨。


    一身稍顯破舊的冬衣,外套著簡陋布甲。他身體半依著土牆,懷抱軍中發下的製式長刀,時不時抬頭望兩眼遠方。


    土灰色中夾雜著些許雪白,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頭。


    環境很簡陋,這裏甚至算不上城。隻不過是一片殘骸之上建立起來的一個臨時哨崗。整體隻是用些土木磚石堆砌。勉強能遮蔽些風雨,駐紮了一小隊人馬。


    至於殘骸本身,是不知多少年前在戰火中被胡寇攻破劫掠後,一把火燒成廢墟的小城。


    冰雪將化未化時,是最熬人的時候。


    “真是倒了血黴了,折騰到這個地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這一天天的,別說人,連個鬼影都見不著一個,有什麽好守的。”搓了搓已經凍到毫無直覺的雙手,老李頭歎了一口氣對身旁同樣凍的發抖的夥伴抱怨道。


    “就你矯情,沒人影還不好?依著我看,胡狗要是真來了,你這廝怕是連屎尿都被嚇出來。”低頭跺著腳緩解寒意的張二,不耐煩的回道。


    說著還恨恨的罵了一句:“這天殺的胡狗,年年都不安生,真真的禍害。”


    等了許久,不見同伴嗆聲,抬頭去看時。


    隻見老李頭雙腳打著顫,麵色慘白,眼神呆滯,伸出一隻手指著遠方:“胡.....胡人......”


    草原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線細長的黑色陰影!


    “快......快叫人去放狼煙.....快啊!!”


    ..................................


    三日後,寧河縣陳府中。


    聽到消息,從粥棚匆匆忙忙趕回來的陳奕,疾步走進大堂。


    正見著陳孟夫妻和陳母俱在,連著府內護院之首的王朝也一旁站定。見陳奕風風火火的走進來,在場眾人紛紛看過來。


    “大哥!你....你要回去了?”


    陳奕不及行禮便急切的對陳孟問道。


    “是啊,收著消息了。”


    陳孟笑著回道:“是州牧急召。算來此次休沐也半月有餘了,是該回去了。”


    “不是說這次回來,能呆一個月嗎?”


    陳奕麵帶不解,十分疑惑。


    隨即又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待陳孟開口,沉聲問道:“是不是盧龍塞.......有動靜了?”


    陳孟沒有否認,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轉過身走了兩步停住,給陳奕留了一個背影。


    陳母已知曉了幾分。


    看麵色就明白,她極為不舍,似乎又礙於事關重大,想說些什麽,卻欲言又止。


    在場眾人也陷入了沉默,但過了片刻,陳奕還是開口道:“大哥,到底是何情況,劉州牧手上難道就這般缺人?這正月都還沒過出幾天呢。”


    “已經開戰了,五日前胡人的三萬先鋒已然壓境。”


    陳孟麵色肅然,緩緩的解釋道。


    “據盧龍塞傳來的消息,胡人大單於用了三個月的時間,調動各大部落青壯,除了打頭的三萬騎兵,後續已經出現的人馬......逾十萬。總數更是不得而知,遠遠超出端木將軍的猜測。”


    “十萬?”陳母聞言已是麵色蒼白。


    陳孟連忙道:“三月前初現端倪之時,州牧便已增調援兵五千。這幾個月來,附近郡縣陸續支援人馬更是過萬,加上端木將軍的本部兵馬,更兼城池之利........胡人本就多為騎兵,隻要我軍不出城浪戰,守住盧龍塞等待後援當是不難。”


    又笑著勸慰道:“劉大人正是因著許多人手都派了出去支援邊軍,手中無人,這才催著孩兒回去。母親不必擔憂,局勢尚不算壞,孩兒不會有危險的。”


    陳母略帶不安的問道:“既是如此......何時動身?”


    陳孟恭敬的答道:“明日一早,孩兒便回去。”


    陳母強忍著內心擔憂,不再多問。反倒是陳奕,後續又追著陳孟詳談了許久........


    第二天。


    陳府門前,車馬已經整裝待發。大小行李,還有一些風俗特產被下人們一一放進馬車。


    陳孟夫妻二人正與家人告別。


    陳母到了此刻,早已難掩心中情緒,眼中垂淚。


    何氏一旁笑著勸慰婆婆,陳孟則是在叮囑陳奕,務必要好好照顧母親,陳奕應聲連連。


    “對了,你稍待片刻。”


    說著說著,他忽的想起了什麽,轉身回了府內,讓陳奕頗為不解。


    不多時,人已是緩緩走出,手中多了一樣物事。


    是一把刀。


    白玉雕柄,拔出刀鞘後,刀身宛若一汪清泉,刃鋒至尖處略上翹,刀銎鍍金鏤雕,刀靠近銎處有金、銀絲鑲嵌的花飾及雲龍紋,另有金銀絲裝飾框內嵌刻此刀富有詩意的名字“寶騰”。


    “險些忘了此事........本想著,吊一吊你,過些時日,等休沐將盡的時候再將此刀拿出來。如今也就罷了,便宜了你這廝。”陳孟笑道。


    看著陳奕接過寶刀。


    又開口介紹道:“這口寶騰刀乃是難得的神兵,乃前朝宮中禦造,材質不凡,吹毛發斷,鋒利之餘更兼華麗無比........想必合你心意。當初為了得此寶刀,也是費了我一番功夫。”


    隨後鄭重的叮囑道:“你既得此刀,又習先祖刀法,當日日勤練。若偷懶怠慢,使寶物蒙塵......我回來定叫你好看。”


    陳奕鄭重收起寶騰刀,感謝道:“弟多謝大哥厚賜,兄長之言,奕必牢記在心。”


    陳孟又轉頭與陳母告別。


    一旁的車馬隊伍等了有小半個時辰,終於,夫妻二人要上馬車了。


    陳母依依不舍,但還是對即將離去的陳孟囑咐道:“我兒一路務必小心,莫要擔心為娘。記著娘說過的話.......


    危急關頭,不必惜身。我陳家男兒,個個都是好樣的!”


    陳孟淩然應聲:“孟必秉承先人遺誌,不忘母親教誨,盡心竭力,不負渝州百姓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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