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網提醒書友注意休息眼睛喲行者拿起火把,點上燈燭,扯過一張jiao椅,請唐僧坐在上麵,他兄弟們坐在兩旁,那老者坐在前麵。正敘坐間,隻聽得裏麵mén開處,又走出一個老者,拄著拐杖道:“是什麽邪魔,黑夜裏來我善mén之家?”前麵坐的老者,急起身迎到屏mén後道:“哥哥莫嚷,不是邪魔,乃東土大唐取經的羅漢。徒弟們相貌雖凶,果然是相惡人善。”那老者方才放下拄杖,與他四位行禮。禮畢,也坐了麵前叫:“看茶來,排。”連叫數聲,幾個僮仆,戰戰兢兢,不敢攏帳。八戒忍不住問道:“老者,你這盛價,兩邊走怎的?”老者道:“教他們捧來侍奉老爺。”八戒道:“幾個人伏侍?”老者道:“八個人。”八戒道:“這八個人伏侍那個?”老者道:“伏侍你四位。”八戒道:“那白麵師父,隻消一個人;mao臉雷公嘴的,隻消兩個人;那晦氣臉的,要八個人;我得二十個人伏侍方彀。”老者道:“這等說,想是你的食腸大些。”八戒道:“也將就看得過。”老者道:“有人,有人。”七大八xiao,就叫出有三四十人出來。


    那和尚與老者,一問一答的講話,眾人方才不怕。卻將上麵排了一張桌,請唐僧上坐;兩邊擺了三張桌,請他三位坐;前麵一張桌,坐了二位老者。先排上素果品菜蔬,然後是麵飯、米飯、閑食、粉湯,排得齊齊整整。唐長老舉起箸來,先念一卷《啟經》。那呆子一則有些急吞,二來有些餓了,那裏等唐僧經完,拿過紅漆木碗來,把一碗白米飯,撲的丟下口去,就了了。旁邊xiao的道:“這位老爺忒沒算計,不籠饅頭,怎的把飯籠了,卻不汙了衣服?”八戒笑道:“不曾籠,吃了。”xiao的道:“你不曾舉口,怎麽就吃了?”八戒道:“兒子們便說謊分明吃了。不信,再吃與你看。”那xiao的們,又端了碗,盛一碗遞與八戒。呆子幌一幌,又丟下口去就了了。眾僮仆見了道:“爺爺呀你是磨磚砌的喉嚨,著實又光又溜”那唐僧一卷經還未完,他已五六碗過手了,然後卻才同舉箸,一齊吃。呆子不論米飯麵飯,果品閑食,隻情一撈1uan童,口裏還嚷:“添飯,添飯”漸漸不見來了行者叫道:“賢弟,少吃些罷,也強似在山凹裏忍餓,將就彀得半飽也好了。”八戒道:“嘴臉常言道,僧不飽,不如活埋哩。”行者教:“收了家火,莫睬他”二老者躬身道:“不瞞老爺說,白日裏倒也不怕,似這大肚子長老,也得起百十眾;隻是晚了,收了殘,隻蒸得一石麵飯、五鬥米飯與幾桌素食,要請幾個親鄰與眾僧們散福。不期你列位來,唬得眾僧跑了,連親鄰也不曾敢請,盡數都供奉了列位。如不飽,再教蒸去。”八戒道:“再蒸去,再蒸去”


    話畢,收了家火桌席,三藏拱身,謝了供,才問:“老施,高姓?”老者道:“姓陳。”三藏合掌道:“這是我貧僧華宗了。”老者道:“老爺也姓陳?”三藏道:“是,俗家也姓陳,請問適才做的什麽事?”八戒笑道:“師父問他怎的豈不道?必然是青苗、平安、了場罷了。”老者道:“不是,不是。”三藏又問:“端的為何?”老者道:“是一場預修亡。”八戒笑得打跌道:“公公忒沒眼力我們是扯謊架橋哄人的大王,你怎麽把這謊話哄我和尚家豈不事?隻有個預修寄庫、預修填還,那裏有個預修亡的?你家人又不曾有死的,做甚亡?”


    行者聞言,暗喜道:“這呆子乖了些也。老公公,你是錯說了,怎麽叫做預修亡?”那二位欠身道:“你等取經,怎麽不走正路,卻槁到我這裏來?”行者道:“走的是正路,隻見一股水擋住,不能得渡,因聞鼓鈸之聲,特來造府借宿。”老者道:“你們到水邊,可曾見些什麽?”行者道:“止見一麵石碑,上書通天河三字,下書‘徑過八百裏,亙少人行’十字,再無別物。”老者道:“再往上岸走走,好的離那碑記隻有裏許,有一座靈感大王廟,你不曾見?”行者道:“未見,請公公說說,何為靈感?”那兩個老者一齊垂淚道:“老爺啊那大王——


    感應一方興廟宇,威靈千裏祐黎民。年年莊上施甘露,歲歲村中落慶雲。


    行者道:“施甘雨,落慶雲,也是好意思,你卻這等傷情煩惱,何也?”那老者跌腳捶胸,哏了一聲道:老爺啊——


    雖則恩多還有怨,縱然慈惠卻傷人。隻因要吃童男nv,不是昭彰正直神。


    行者道:“要吃童男nv麽?”老者道:“正是。”行者道:“想必輪到你家了?”老者道:“今年正到舍下。我們這裏,有百家人家居住。此處屬車遲國元會縣所管,喚做陳家莊。這大王一年一次祭賽,要一個童男,一個童nv,豬羊牲醴供獻他。他一頓吃了,保我們風調雨順;若不祭賽,就來降禍生災。”行者道:“你府上幾位令郎?”老者捶胸道:“可憐,可憐說什麽令郎,羞殺我等這個是我舍弟,名喚陳清,老拙叫做陳澄。我今年六十三歲,他今年五十八歲,兒nv上都艱難。我五十歲上還沒兒子,親友們勸我納了一妾,沒奈何尋下一房,生得一nv,今年才jiao八歲,取名喚做一秤金。”八戒道:“好貴名怎麽叫做一秤金?”老者道:“我因兒nv艱難,修橋補路,建寺立塔,布施僧,有一本帳目,那裏使三兩,那裏使五兩,到生nv之年,卻好用過有三十斤黃金。三十斤為一秤,所以喚做一秤金。”行者道:“那個的兒子麽?”老者道:“舍弟有個兒子,也是偏出,今年七歲了,取各喚做陳關保。”行者問:“何取此名?”老者道:“家下供養關聖爺爺,因在關爺之位下求得這個兒子,故名關保,我兄弟二人,年歲百二,止得這兩個人種,不期輪次到我家祭賽,所以不敢不獻。故此父子之情,難割難舍,先與孩兒做個生道場,故曰預修亡者,此也。”三藏聞言,止不住腮邊淚下道:“這正是人雲,黃梅不落青梅落,老天偏害沒兒人。”行者笑道:“等我再問他。老公公,你府上有多大家當?”二老道:“頗有些兒,水田有四五十頃,旱田有六七十頃,草場有十處,水黃牛有二三百頭,驢馬有三二十匹,豬羊激鵝無數。舍下也有吃不著的陳糧,穿不了的衣服。家財產業,也盡得數。”行者道:“你這等家業,也虧你省將起來的。”老者道:“怎見我省?”行者道:“既有這家私,怎麽舍得親生兒nv祭賽?拚了五十兩銀子,可買一個童男;拚了一百兩銀子,可買一個童nv,連絞纏不過二百兩之數,可就留下自己兒nv後代,卻不是好?”二老滴淚道:“老爺你不道,那大王甚是靈感,常來我們人家行走。”行者道:“他來行走,你們看見他是什麽嘴臉?有幾多長短?”二老道:“不見其形,隻聞得一陣香風,就是大王爺爺來了,即忙滿鬥焚香,老少望風下拜。他把我們這人家,匙大碗xiao之事,他都道,老幼生時年月,他都記得。隻要親生兒nv,他方受用。不要說二三百兩沒處買,就是幾千萬兩,也沒處買這般一模一樣同年同月的兒nv。”行者道:“原來這等,也罷也罷,你且抱你令郎出來,我看看。”那陳清急入裏麵,將關保兒抱出廳上,放在燈前。xiao孩兒那死活,籠著兩袖果子,跳跳舞舞的,吃著耍子。行者見了,默默念聲咒語,搖身一變,變作那關保兒一般模樣。兩個孩兒,攙著手,在燈前跳舞,唬得那老者謊忙跪著唐僧道:“老爺,不當人子,不當人子這位老爺才然說話,怎麽就變作我兒一般模樣,叫他一聲,齊應齊走卻折了我們年壽請現本相,請現本相行者把臉抹了一把,現了本相。那老者跪在麵前道:“老爺原來有這樣本事。”行者笑道:“可象你兒子麽?”老者道:“象,象,象果然一般嘴臉,一般聲音,一般衣服,一般長短。”行者道:“你還沒細看哩,取秤來稱稱,可與他一般輕重。”老者道:是,是,是,是一般重。”行者道:“似這等可祭賽得過麽?”老者道:“忒好忒好祭得過了”行者道:“我今替這個孩兒性命,留下你家香煙後代,我去祭賽那大王去也。”那陳清跪地磕頭道:“老爺果若慈悲替得,我送白銀一千兩,與唐老爺做盤纏往西天去。”行者道:“就不謝謝老孫?”老者道:“你已替祭,沒了你也。”行者道:“怎的得沒了?”老者道:“那大王吃了。”行者道:“他敢吃我?”老者道:“不吃你,好道嫌腥?”行者笑道:“任從天命,吃了我,是我的命短;不吃,是我的造化。我與你祭賽去。”


    那陳清隻管磕頭相謝,又允送銀五百兩,惟陳澄也不磕頭,也不說謝,隻是倚著那屏mén痛哭。行者之,上前扯住道:“老大,你這不允我,不謝我,想是舍不得你nv兒麽?”陳澄才跪下道:“是舍不得,敢蒙老爺盛情,救替了我侄子也彀了。但隻是老拙無兒,止此一nv,就是我死之後,他也哭得痛切,怎麽舍得”行者道:“你快去蒸上五鬥米的飯,整治些好素菜,與我那長嘴師父吃,教他變作你的nv兒,我兄弟同去祭賽,索性行個陰騭,救你兩個兒nv性命,如何?”那八戒聽得此言,心中大驚道:“哥哥,你要nong精神,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行者道:“賢弟,常言道,激兒不吃無工之食。你我進mén,感承盛,你還嚷吃不飽哩,怎麽就不與人家救些患難?”八戒道:“哥啊,你便會變化,我卻不會哩。”行者道:“你也有三十六般變化,怎麽不會?”唐僧叫:“悟能,你師兄說得最是,處得甚當。常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則感謝厚情,二來當積陰德,況涼夜無事,你兄弟耍耍去來。”八戒道:“你看師父說的話我隻會變山變樹,變石頭變癩象,變水牛變大胖漢還可,若變xiaonv兒,有幾分難哩。”行者道:“老大莫信他,抱出你令愛來看。”那陳澄急入裏邊,抱將一秤金孩兒,到了廳上。一家子,妻妾大xiao,不分老幼內外,都出來磕頭禮拜,隻請救孩兒性命。那nv兒頭上戴一個八寶垂珠的花翠箍,身上穿一件紅閃黃的醿絲襖,上套著一件官綠緞子棋盤領的披風;腰間係一條大紅花絹裙,腳下踏一雙蝦蟆頭淺紅醿絲鞋,腿上係兩隻綃金膝褲兒,也袖著果子吃哩。行者道:“八戒,這就是nv孩兒,你快變的象他,我們祭賽去。”八戒道:“哥呀,似這般xiao巧俊秀,怎變?”行者叫:“快些莫討打”八戒謊了道:“哥哥不要打,等我變了看。”這呆子念動咒語,把頭搖了幾搖,叫:“變”真個變過頭來,就也象nv孩兒麵目,隻是肚子胖大,郎伉不象。行者笑道:“再變變”八戒道:“憑你打了罷變不過來,奈何?”行者道:“莫成是丫頭的頭,和尚的身子?nong的這等不男不nv,卻怎生是好?你可布起罡來。”他就吹他一口仙氣,果然即時把身子變過,與那孩兒一般。便教:“二位老者,帶你寶眷與令郎令愛進去,不要錯了。一會家,我兄弟躲懶討乖,走進去,轉難識認。你將好果子與他吃,不可教他哭叫,恐大王一時覺,走了風訊,等我兩人耍子去也”


    好大聖,吩咐沙僧保護唐僧,他變作陳關保,八戒變作一秤金。二人俱停當了,卻問:“怎麽供獻?還是捆了去,是綁了去?蒸熟了去,是剁碎了去?”八戒道:“哥哥,莫要nong我,我沒這個手段。”老者道:“不敢、不敢隻是用兩個紅漆丹盤,請二位坐在盤內,放在桌上,著兩個後生抬一張桌子,把你們抬上廟去。(.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行者道:“好,好,好拿盤子出來,我們試試。”那老者即取出兩個丹盤,行者與八戒坐上,四個後生,抬起兩張桌子,往天井裏走走兒,又抬回放在堂上。行者歡喜道:“八戒,象這般子走走耍耍,我們也是上台盤的和尚了。”八戒道:“若是抬了去,還抬回來,兩頭抬到天明,我也不怕;隻是抬到廟裏,就要吃哩,這個卻不是耍子”行者道:“你隻看著我,剗著吃我時,你就走了罷。”八戒道:“他怎麽吃哩?如先吃童男,我便好跑;如先吃童nv,我卻如何?”老者道:“常年祭賽時,我這裏有膽大的,鑽在廟後,或在供桌底下,看見他先吃童男,後吃童nv。”八戒道:“造化,造化兄弟正然談論,隻聽得外麵鑼鼓喧天,燈火照耀,同莊眾人打開前mén叫:“抬出童男童nv來”


    話說陳家莊眾信人等,將豬羊牲醴與行者八戒,喧喧嚷嚷,直抬至靈感廟裏排下,將童男nv設在上。行者回頭,看見那供桌上香花蠟燭,正麵一個金字牌位,上寫靈感大王之神,更無別的神象。眾信擺列停當,一齊朝上叩頭道:“大王爺爺,今年今月今日今時,陳家莊祭陳澄等眾信,年甲不齊,謹遵年例,供獻童男一名陳關保,童nv一名陳一秤金,豬羊牲醴如數,奉上大王享用,保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祝罷,燒了紙馬,各回本宅不題。


    那八戒見人散了,對行者道:“我們家去罷。”行者道:“你家在那裏?”八戒道:“往老陳家睡覺去。”行者道:“呆子又1uan談了,既允了他,須與他了這願心才是哩。”八戒道:“你倒不是呆子,反說我是呆子隻哄他耍耍便罷,怎麽就與他祭賽,當起真來”行者道:“莫胡說,為人為徹,一定等那大王來吃了,才是個全始全終;不然,又教他降災貽害,反為不美。”正說間,隻聽得呼呼風響。八戒道:“不好了風響是那話兒來了”行者隻叫:“莫言語,等我答應。”頃刻間,廟mén外來了一個妖邪,你看他怎生模樣——


    金甲金盔燦爛新,腰纏寶帶繞紅雲。眼如晚出明星皎,牙似重排鋸齒分。


    足下煙霞飄dangdang,身邊霧靄暖熏熏。行時陣陣陰風冷,立處層層煞氣溫。


    卻似卷簾扶駕將,猶如鎮寺大mén神。


    那怪物攔住廟mén問道:“今年祭祀的是那家?”行者笑淫淫的答道:“承下問,莊頭是陳澄、陳清家。”那怪聞答,心中疑似道:“這童男膽大,言談伶俐,常來供養受用的,問一聲不言語,再問聲,唬了魂,用手去捉,已是死人。怎麽今日這童男善能應對?”怪物不敢來拿,又問:“童男nv叫甚名字?”行者笑道:“童男陳關保,童nv一秤金。”怪物道:“這祭賽乃上年舊規,如今供獻我,當吃你。”行者道:“不敢抗拒,請自在受用。”怪物聽說,又不敢動手,攔住mén喝道:“你莫頂嘴我常年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nv”八戒慌了道:“大王還照舊罷,不要吃壞例子。”


    那怪不容分說,放開手,就捉八戒。呆子撲的跳下來,現了本相,掣釘鈀,劈手一築,那怪物縮了手,往前就走,隻聽得當的一聲響。八戒道:“築破甲了”行者也現本相看處,原來是冰盤大xiao兩個魚鱗,喝聲“趕上”二人跳到空中。那怪物因來赴會,不曾帶得兵器,空手在雲端裏問道:“你是那方和尚,到此欺人,破了我的香火,壞了我的名聲”行者道:“這潑物原來不,我等乃東土大唐聖僧三藏奉欽差西天取經之徒弟。昨因夜寓陳家,聞有邪魔,假號靈感,年年要童男nv祭賽,是我等慈悲,拯救生靈,捉你這潑物趁早實實供來一年吃兩個童男nv,你在這裏稱了幾年大王,吃了多少男nv?一個個算還我,饒你死罪”那怪聞言就走,被八戒又一釘鈀,未曾打著,他化一陣狂風,鑽入通天河內。行者道:“不消趕他了,這怪想是河中之物。且待明日設法拿他,送我師父過河。”八戒依言,徑回廟裏,把那豬羊祭醴,連桌麵一齊搬到陳家。此時唐長老、沙和尚共陳家兄弟,正在廳中候信,忽見他二人將豬羊等物都丟在天井裏。三藏迎來問道:“悟空,祭賽之事何如?”行者將那稱名趕怪鑽入河中之事,說了一遍,二老十分歡喜,即命打掃廂房,安排床鋪,請他師徒就寢不題。


    卻說那怪得命,回歸水內,坐在宮中,默默無言,水中大xiao眷族問題:“大王每年享祭,回來歡喜,怎麽今日煩惱?”那怪道:“常年享畢,還帶些餘物與汝等受用,今日連我也不曾吃得。造化低,撞著一個對頭,幾乎傷了性命。”眾水族問:“大王,是那個?”那怪道:“是一個東土大唐聖僧的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經者,假變男nv,坐在廟裏。我被他現出本相,險些兒傷了性命。一向聞得人講:唐三藏乃十世修行好人,但得吃他一塊rou延壽長生。不期他手下有這般徒弟,我被他壞了名聲,破了香火,有心要捉唐僧,隻怕不得能彀。”那水族中,閃上一個斑衣鱖婆,對怪物跬跬拜拜笑道:“大王,要捉唐僧,有何難處但不捉住他,可賞我些酒rou?”那怪道:“你若有謀,合同用力,捉了唐僧,與你拜為兄妹,共席享之。”鱖婆拜謝了道:“久大王有呼風喚雨之神通,攪海翻江之勢力,不可會降雪?”那怪道:“會降。”又道:“既會降雪,不可會作冷結冰?”那怪道:“更會”鱖婆鼓掌笑道:“如此極易,極易”那怪道:“你且將極易之功,講來我聽。”鱖婆道:“今夜有三更天氣,大王不必遲疑,趁早作法,起一陣寒風,下一陣大雪,把通天河盡皆凍結。著我等善變化者,變作幾個人形,在於路口,背包持傘,擔擔推車,不住的在冰上行走。那唐僧取經之心甚急,看見如此人行,斷然踏冰而渡。大王穩坐河心,待他腳蹤響處,迸裂寒冰,連他那徒弟們一齊墜落水中,一鼓可得也”那怪聞言。滿心歡喜道:“甚妙,甚妙”即出水府,踏長空興風作雪,結冷凝凍成冰不題。


    卻說唐長老師徒四人歇在陳家,將近天曉,師徒們衾寒枕冷。八戒咳歌打戰睡不得,叫道:“師兄,冷啊”行者道:“你這呆子,忒不長俊出家人寒暑不侵,怎麽怕冷?”三藏道:徒弟,果然冷。你看,就是那——


    重衾無暖氣,袖手似揣冰。此時敗葉垂霜蕊,蒼鬆掛凍鈴。


    地裂因寒甚,池平為水凝。漁舟不見叟,山寺怎逢僧?


    樵子愁柴少,王孫喜炭增。征人須似鐵,詩客筆如菱。


    皮襖猶嫌薄,貂裘尚恨輕。蒲團僵老衲,紙帳旅魂驚。


    繡被重裀褥,渾身戰抖鈴。


    師徒們都睡不得,爬起來穿了衣服,開mén看處,呀外麵白茫茫的,原來下雪哩行者道:“怪道你們害冷哩,卻是這般大雪”四人眼同觀看,好雪但見那——


    彤雲密布,慘霧重浸。彤雲密布,朔風凜凜號空;慘霧重浸,大雪紛紛蓋地。真個是六出花,片片飛瓊;千林樹,株株帶欲。須臾積粉,頃刻成鹽。白鸚歌失素,皓鶴羽mao同。平添吳楚千江水,壓倒東南幾樹梅。卻便似戰退欲龍三百萬,果然如敗鱗殘甲滿天飛。那裏得東郭履,袁安臥,孫康映讀;更不見子猷舟,王恭幣,蘇武餐氈。但隻是幾家村舍如銀砌,萬裏江山似欲團。好雪柳絮漫橋,梨花蓋舍。柳絮漫橋,橋邊漁叟掛蓑衣;梨花蓋舍,舍下野翁煨骨柮。客子難沽酒,蒼頭苦覓梅。灑灑瀟瀟裁蝶翹,飄飄dangdang剪鵝衣。團團滾滾隨風勢,迭迭層層道路mi。陣陣寒威穿xiao幕,颼颼冷氣透幽幃。豐年祥瑞從天降,堪賀人間好事宜。


    那場雪,紛紛灑灑,果如剪欲飛綿。師徒們歎玩多時,隻見陳家老者,著兩個僮仆,掃開道路,又兩個送出熱湯洗麵。須臾又送滾茶ru餅,又抬出炭火,俱到廂房,師徒們敘坐。長老問道:“老施,貴處時令,不可分夏秋冬?”陳老笑道:“此間雖是僻地,但隻風俗人物與上國不同,至於諸凡穀苗牲畜,都是同天共日,豈有不分四時之理?”三藏道:“既分四時,怎麽如今就有這般大雪,這般寒冷?”陳老道:“此時雖是七月,昨日已jiao白露,就是八月節了。我這裏常年八月間就有霜雪。”三藏道:“甚比我東土不同,我那裏jiao冬節方有之。”


    正話間,又見僮仆來安桌子,請吃粥。粥罷之後,雪比早間又大,須臾平地有二尺來深。三藏心焦垂淚,陳老道:“老爺放心,莫見雪深憂慮。我舍下頗有幾石糧食,供養得老爺們半生。”三藏道:“老施不貧僧之苦。我當年蒙聖恩賜了旨意,擺大駕親送出關,唐王禦手擎杯奉餞,問道幾時可回?貧僧不有山川之險,順口回奏,隻消三年,可取經回國。自別後,今已七八個年頭,還未見佛麵,恐違了欽限,又怕的是妖魔凶狠,所以焦慮。今日有緣得寓潭府,昨夜愚徒們略施xiao惠報答,實指望求一船隻渡河。不期天降大雪,道路mi漫,不幾時才得功成回故土也”陳老道:“老爺放心,正是多的日子過了,那裏在這幾日?且待天晴,化了冰,老拙傾家費產,必處置送老爺過河。”隻見一僮又請進早。到廳上吃畢,敘不多時,又午相繼而進。三藏見品物豐盛,再四不安道:“既蒙見留,隻可以家常相待。”陳老道:“老爺,感蒙替祭救命之恩,雖逐日設筵奉款,也難酬難謝。”


    此後大雪方住,就有人行走。陳老見三藏不快,又打掃花園,大盆架火,請去雪dong裏閑耍散悶。八戒笑道:“那老兒忒沒算計二三月好賞花園,這等大雪又冷,賞玩何物”行者道:“呆子不事雪景自然幽靜,一則遊賞,二來與師父寬懷。”陳老道:“正是,正是。”遂此邀請到園,但見——


    景值三秋,風光如臘。蒼鬆結欲蕊,衰柳掛銀花。階下欲苔堆粉屑,窗前翠竹吐瓊芽。巧石山頭,養魚池內。巧石山頭,削削尖峰排欲筍;養魚池內,清清活水作冰盤。臨岸芙蓉嬌色淺,傍崖木槿嫩枝垂。秋海棠,全然壓倒;臘梅樹,聊新枝。牡丹亭、海榴亭、丹桂亭,亭亭盡鵝mao堆積;放懷處、款客處、遣興處,處處皆蝶翅鋪漫。兩籬黃菊欲綃金,幾樹丹楓紅間白。無數閑庭冷難到,且觀雪dong冷如冰。那裏邊放一個獸麵象足銅火盆,熱烘烘炭火才生;那上下有幾張虎皮搭苫漆jiao椅,軟溫溫紙窗鋪設。


    四壁上掛幾軸名公畫,卻是那——


    七賢過關,寒江獨釣,迭嶂層巒團雪景;蘇武餐氈,折梅逢使,瓊林欲樹寫寒文。說不盡那家近水亭魚易買,雪mi山徑酒難沽。真個可堪容膝處,算來何用訪蓬壺?


    眾人觀玩良久,就於雪dong裏坐下,對鄰叟道取經之事,又捧香茶飲畢。陳老問:列位老爺,可飲酒麽?”三藏道:“貧僧不飲,xiao徒略飲幾杯素酒。”陳老大喜,即命:“取素果品,燉暖酒,與列位湯寒。”那僮仆即抬桌圍爐,與兩個鄰叟各飲了幾杯,收了家火。


    不覺天色將晚,又仍請到廳上晚,隻聽得街上行人都說:“好冷天啊把通天河凍住了”三藏聞言道:“悟空,凍住河,我們怎生是好?”陳老道:“乍寒乍冷,想是近河邊淺水處凍結。”那行人道:“把八百裏都凍的似鏡麵一般,路口上有人走哩”三藏聽說有人走,就要去看。陳老道:“老爺莫忙,今日晚了,明日去看。”遂此別卻鄰叟,又晚畢,依然歇在廂房。


    及次日天曉,八戒起來道:“師兄,今夜更冷,想必河凍住也。”三藏迎著mén,朝天禮拜道:“眾位護教大神,弟子一向西來,虔心拜佛,苦曆山川,更無一聲報怨。今至於此,感得皇天佑助,結凍河水,弟子空心權謝,待得經回,奏上唐皇,竭誠酬答。”禮拜畢,遂教悟淨背馬,趁冰過河。陳老又道:“莫忙,待幾日雪融冰解,老拙這裏辦船相送。”沙僧道:“就行也不是話,再住也不是話。口說無憑,耳聞不如眼見。我背了馬,且請師父親去看看。”陳老道:“言之有理。”教:“xiao的們,快去背我們六匹馬來且莫背唐僧老爺馬。”就有六個xiao價跟隨,一行人徑往河邊來看,真個是——


    雪積如山聳,雲收破曉晴。寒凝楚塞千峰瘦,冰結江湖一片平。朔風凜凜,滑凍棱棱。池魚偎密藻,野鳥戀枯槎。塞外征夫俱墜指,江頭梢子1uan敲牙。裂蛇腹,斷鳥足,果然冰山千百尺。萬壑冷浮銀,一川寒浸欲。自信出僵蠶,北地果然有鼠窟。王祥臥,光武渡,一夜溪橋連底固。曲沼結棱層,深淵重迭沍。通天闊水更無波,皎潔冰漫如6路。


    三藏與一行人到了河邊,勒馬觀看,真個那路口上有人行走。三藏問道:“施,那些人上冰往那裏去?”陳老道:“河那邊乃西梁nv國,這起人都是做買賣的。我這邊百錢之物,到那邊可值萬錢;那邊百錢之物,到這邊亦可值萬錢。利重本輕,所以人不顧生死而去。常年家有五七人一船,或十數人一船,飄洋而過。見如今河道凍住,故舍命而步行也。”三藏道:“世間事惟名利最重。似他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隻是為名,與他能差幾何”教:“悟空,快回施家,收拾行囊,叩背馬匹,趁此層冰,早奔西方去也。”行者笑淫淫答應。沙僧道:“師父啊,常言道,千日吃了千升米。今已托賴陳府上,且再住幾日,待天晴化凍,辦船而過,忙中恐有錯也。”三藏道:“悟淨,怎麽這等愚見若是正二月,一日暖似一日,可以待得凍解。此時乃八月,一日冷似一日,如何可便望解凍卻不又誤了半載行程?”八戒跳下馬來:“你們且休講閑口,等老豬試看有多少厚薄。”行者道:“呆子,前夜試水,能去拋石,如今冰凍重漫,怎生試得?”八戒道:“師兄不,等我舉釘鈀築他一下。假若築破,就是冰薄,且不敢行;若築不動,便是冰厚,如何不行?”三藏道:“正是,說得有理。”那呆子撩衣拽步,走上河邊,雙手舉鈀,盡力一築,隻聽撲的一聲,築了九個白跡,手也振得生疼。呆子笑道:“去得,去得連底都錮住了。”


    三藏聞言,十分歡喜,與眾同回陳家,隻教收拾走路。那兩個老者苦留不住,隻得安排些幹糧烘炒,做些燒餅饃饃相送。一家子磕頭禮拜,又捧出一盤子散碎金銀,跪在麵前道:“多蒙老爺活子之恩,聊表途中一飯之敬。”三藏擺手搖頭,隻是不受道:“貧僧出家人,財帛何用?就途中也不敢取出。隻是以化度日為正事,收了幹糧足矣。”二老又再三央求,行者用指尖兒撚了一xiao塊,約有四五錢重,遞與唐僧道:“師父,也隻當些襯錢,莫教空負二老之意。”遂此相向而別。徑至河邊冰上,那馬蹄滑了一滑,險些兒把三藏跌下馬來。沙僧道:“師父,難行”八戒道:“且住問陳老官討個稻草來我用。”行者道:“要稻草何用?”八戒道:“你那裏得,要稻草包著馬蹄方才不滑,免教跌下師父來也。”陳老在岸上聽言,急命人家中取一束稻草,卻請唐僧上岸下馬。八戒將草包裹馬足,然後踏冰而行。


    別陳老離河邊,行有三四裏遠近,八戒把九環錫杖遞與唐僧道:“師父,你橫此在馬上。”行者道:“這呆子jian詐錫杖原是你挑的,如何又叫師父拿著?”八戒道:“你不曾走過冰淩,不曉得。凡是冰凍之上,必有淩眼,倘或髹著淩眼,脫將下去,若沒橫擔之物,骨都的落水,就如一個大鍋蓋蓋住,如何鑽得上來須是如此架住方可。”行者暗笑道:“這呆子倒是個積年走冰的”果然都依了他。長老橫擔著錫杖,行者橫擔著鐵bang,沙僧橫擔著降妖寶杖,八戒肩挑著行李,腰橫著釘鈀,師徒們放心前進。這一直行到天晚,吃了些幹糧,卻又不敢久停,對著星月光華,觀的冰凍上亮灼灼、白茫茫,隻情奔走,果然是馬不停蹄,師徒們莫能合眼,走了一夜。天明又吃些幹糧,望西又進。正行時,隻聽得冰底下撲喇喇一聲響亮,險些兒唬倒了白馬。三藏大驚道:“徒弟呀怎麽這般響亮?”八戒道:“這河忒也凍得結實,地淩響了,或者這半中間連底通錮住了也。”三藏聞言,又驚又喜,策馬前進,趲行不題。


    卻說那妖邪自從回歸水府,引眾精在於冰下。等候多時,隻聽得馬蹄響處,他在底下nong個神通,滑喇的迸開冰凍,慌得孫大聖跳上空中,早把那白馬落於水內,三人盡皆脫下。那妖邪將三藏捉住,引群精徑回水府,厲聲高叫:“鱖妹何在?”老鱖婆迎mén施禮道:“大王,不敢不敢”妖邪道:“賢妹何出此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原說聽從汝計,捉了唐僧,與你拜為兄妹。今日果成妙計,捉了唐僧,就好昧了前言?”教:“xiao的們,抬過案桌,磨快刀來,把這和尚剖腹剜心,剝皮剮rou,一壁廂響動樂器,與賢妹共而食之,延壽長生也。”鱖婆道:“大王,且休吃他,恐他徒弟們尋來吵鬧。且寧耐兩日,讓那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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