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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一章


    噫有這般事原來那東廊下有一個小道士才睡下,忽然起來道:“我的手鈴兒忘記在殿上,若失落了,明日師父見責。”與那同睡者道:“你睡著,等我尋去。”急忙中不穿底衣。止扯一領直裰,徑到正殿中尋鈴。摸來摸去,鈴兒摸著了,正欲


    那閣門大使,進朝俯伏金階奏曰:“外麵有四個和尚,說是東土大唐取經的,欲來倒換關文,現在五鳳樓前候旨。”國王聞奏道:“這和尚沒處尋死,卻來這裏尋死那巡捕官員,怎麽不拿他解來?”旁邊閃過當駕的太師,啟奏道:“東土大唐,乃南贍部洲,號曰中華大國,到此有萬裏之遙,路多妖怪。這和尚一定有些法力,方敢西來。望陛下看中華之遠僧,且召來驗牒放行,庶不失善緣之意。”國王準奏,把唐僧等宣至金鑾殿下。師徒們排列階前,捧關文遞與國王。國王展開方看,又見黃門官來奏:“三位國師來也。”慌得國王收了關文,急下龍座,著近侍的設了繡墩,躬身迎接。三藏等回頭觀看,見那大仙,搖搖擺擺,後帶著一雙丫髻蓬頭的小童兒,往裏直進,兩班官控背躬身,不敢仰視。他上了金鑾殿,對國王徑不行禮。那國王道:“國師,朕未曾奉請,今日如何肯降?”老道士雲:“有一事奉告,故來也。那四個和尚是那國來的?”國王道:“是東土大唐差去西天取經的,來此倒換關文。”那三道士鼓掌大笑道:“我說他走了,原來還在這裏”國王驚道:“國師有何話說?他才來報了姓名,正欲拿送國師使用,怎奈當駕太師所奏有理,朕因看遠來之意,不滅中華善緣,方才召入驗牒。不期國師有此問,想是他冒犯尊顏,有得罪處也?”道士笑雲:“陛下不,他昨日來的,在東門外打殺了我兩個徒弟,放了五百個囚僧,扌卒碎車輛,夜間闖進觀來,把三清聖象毀壞,偷吃了禦賜供養。我等被他蒙蔽了,隻道是天尊下降,求些聖水金丹,進與陛下,指望延壽長生。不期他遺些小便,哄瞞我等。我等各喝了一口,嚐出滋味,正欲下手擒拿,他卻走了。今日還在此間,正所謂冤家路兒窄也”那國王聞言發怒,欲誅四眾。孫大聖合掌開言,厲聲高叫道:“陛下暫息雷霆之怒,容僧等啟奏。”國王道:“你衝撞了國師,國師之言,豈有差謬”行者道:“他說我昨日到城外打殺他兩個徒弟,是誰證?我等且屈認了,著兩個和尚償命,還放兩個去取經。他又說我扌卒碎車輛,放了囚僧,此事亦無見證,料不該死,再著一個和尚領罪罷了。他說我毀了三清,鬧了觀宇,這又是栽害我也。”國王道:“怎見栽害?”行者道:“我僧乃東土之人,乍來此處,街道尚且不通,如何夜裏就他觀中之事?既遺下小便,就該當時捉住,卻這早晚坐名害人。天下假名托姓的無限,怎麽就說是我?望陛下回嗔詳察。”那國王本來昏亂,被行者說了一遍,他就決斷不定。


    正疑惑之間,又見黃門官來奏:“陛下,門外有許多鄉老聽宣。”國王道:“有何事幹?”即命宣來。宣至殿前,有三四十名鄉老朝上磕頭道:“萬歲,今年一春無雨,但恐夏月幹荒,特來啟奏,請那位國師爺爺祈一場甘雨,普濟黎民。”國王道:“鄉老且退,就有雨來也。”鄉老謝恩而出。國王道:“唐朝僧眾,朕敬道滅僧為何?隻為當年求雨,我朝僧人更未嚐求得一點;幸天降國師,拯援塗炭。你今遠來,冒犯國師,本當即時問罪。姑且恕你,敢與我國師賭勝求雨麽?若祈得一場甘雨,濟度萬民,朕即饒你罪名,倒換關文,放你西去。若賭不過,無雨,就將汝等推赴殺場典刑示眾。”行者笑道:“小和尚也曉得些兒求禱。”國王見說,即命打掃壇場,一壁廂教:“擺駕,寡人親上五鳳樓觀看。”當時多官擺駕,須臾上樓坐了。唐三藏隨著行者、沙僧、八戒,侍立樓下,那三道士陪國王坐在樓上。少時間,一員官飛馬來報:“壇場諸色皆備,請國師爺爺登壇。”


    那虎力大仙,欠身拱手,辭了國王,徑下樓來。行者向前攔住道:“先生那裏去?”大仙道:“登壇祈雨。”行者道:“你也忒自重了,更不讓我遠鄉之僧。也罷,這正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先生先去,必須對君前講開。”大仙道:“講什麽?”行者道:“我與你都上壇祈雨,雨是你的,是我的?不見是誰的功績了。”國王在上聽見,心中暗喜道:“那小和尚說話倒有些筋節。”沙僧聽見,暗笑道:“不一肚子筋節,還不曾拿出來哩”大仙道:“不消講,陛下自然之。”行者道:“雖然之,奈我遠來之僧,未曾與你相會。那時彼此混賴,不成勾當,須講開方好行事。”大仙道:“這一上壇,隻看我的令牌為號:一聲令牌響風來,二聲響雲起,三聲響雷閃齊鳴,四聲響雨至,五聲響雲散雨收。”行者笑道:“妙啊我僧是不曾見請了,請了”


    大仙拽開步前進,三藏等隨後,徑到了壇門外。抬頭觀看,那裏有一座高台,約有三丈多高。台左右插著二十八宿旗號,頂上放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香爐,爐中香煙靄靄。兩邊有兩隻燭台,台上風燭煌煌。爐邊靠著一個金牌,牌上鐫的是雷神名號。底下有五個大缸,都注著滿缸清水,水上浮著楊柳枝。楊柳枝上,托著一麵鐵牌,牌上書的是雷霆都司的符字。左右有五個大樁,樁上寫著五方蠻雷使者的名錄。每一樁邊,立兩個道士,各執鐵錘,伺候著打樁。台後麵有許多道士,在那裏寫作文書。正中間設一架紙爐,又有幾個象生的人物,都是那執符使者、土地讚教之神。


    那大仙走進去,更不謙遜,直上高台立定。旁邊有個小道士,捧了幾張黃紙書就的符字,一口寶劍,遞與大仙。大仙執著寶劍,念聲咒語,將一道符在燭上燒了。那底下兩三個道士,拿過一個執符的象生,一道文書,亦點火焚之。那上麵乒的一聲令牌響,隻見那半空裏,悠悠的風色飄來。豬八戒口裏作念道:“不好了,不好了這道士果然有本事令牌響了一下,果然就刮風”行者道:“兄弟悄悄的,你們再莫與我說話,隻管護持師父,等我幹事去來。”好大聖,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氣,叫:“變”就變作一個“假行者”,立在唐僧手下。他的真身出了元神,趕到半空中,高叫:“那司風的是那個?”慌得那風婆婆撚住布袋,巽二郎劄住口繩,上前施禮。行者道:“我保護唐朝聖僧西天取經,路過車遲國,與那妖道賭勝祈雨,你怎麽不助老孫,反助那道士?我且饒你,把風收了。若有一些風兒,把那道士的胡子吹得動動,各打二十鐵棒”風婆婆道:“不敢,不敢”遂而沒些風氣。八戒忍不住亂嚷道:“那先兒請退令牌已響,怎麽不見一些風兒?你下來,讓我們上去”


    那道士又執令牌,燒了符檄,撲的又打了一下,隻見那空中雲霧遮滿。孫大聖又當頭叫道:“布雲的是那個?”慌得那推雲童子、布霧郎君當麵施禮。行者又將前事說了一遍,那雲童、霧子也收了雲霧,放出太陽星耀耀,一天萬裏更無雲。八戒笑道:“這先兒隻好哄這皇帝,搪塞黎民,全沒些真實本事令牌響了兩下,如何又不見雲生?”


    那道士心中焦躁,仗寶劍,解散了頭發,念著咒,燒了符,再一令牌打將下去,隻見那南天門裏,鄧天君領著雷公電母到當空,迎著行者施禮。行者又將前項事說了一遍,道:“你們怎麽來的誌誠是何法旨?”天君道:“那道士五雷法是個真的。他發了文書,燒了文檄,驚動玉帝,玉帝擲下旨意,徑至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府下。我等奉旨前來,助雷電下雨。”行者道:“既如此,且都住了,同候老孫行事。”果然雷也不鳴,電也不灼。


    那道士愈加著忙,又添香、燒符、念咒、打下令牌。半空中,又有四海龍王,一齊擁至。行者當頭喝道:“敖廣,那裏去?”那敖廣、敖順、敖欽、敖閏上前施禮。行者又將前項事說了一遍,道:“向日有勞,未曾成功;今日之事,望為助力。”龍王道:“遵命,遵命”行者又謝了敖順道:“前日虧令郎縛怪,搭救師父。”龍王道:“那廝還鎖在海中,未敢擅便,正欲請大聖發落。”行者道:“憑你怎麽處治了罷,如今且助我一功。那道士四聲令牌已畢,卻輪到老孫下去幹事了。但我不會發符燒檄,打甚令牌,你列位卻要助我行行。”鄧天君道:“大聖吩咐,誰敢不從但隻是得一個號令,方敢依令而行;不然,雷雨亂了,顯得大聖無款也。”行者道:“我將棍子為號罷。”那雷公大驚道:“爺爺呀我們怎吃得這棍子?”行者道:“不是打你們,但看我這棍子往上一指,就要刮風。”那風婆婆、巽二郎沒口的答應道:“就放風”“棍子第二指,就要布雲。”那推雲童子、布霧郎君道:“就布雲,就布雲”“棍子第三指,就要雷鳴電灼。”那雷公、電母道:“奉承,奉承”“棍子第四指,就要下雨。”那龍王道:“遵命,遵命”“棍子第五指,就要大日晴天。卻莫違誤。”


    吩咐已畢,遂按下雲頭,把毫毛一抖,收上身來。那些人肉眼凡胎,那裏曉得?行者遂在旁邊高叫道:“先生請了,四聲令牌俱已響畢,更沒有風雲雷雨,該讓我了。”那道士無奈,不敢久占,隻得下了台讓他,努著嘴,徑往樓上見駕。行者道:“等我跟他去,看他說些甚的。”隻聽得那國王問道:“寡人這裏洗耳誠聽,你那裏四聲令響,不見風雨,何也?”道士雲:“今日龍神都不在家。”行者厲聲道:“陛下,龍神俱在家,隻是這國師法不靈,請他不來。等和尚請來你看。”國王道:“即去登壇,寡人還在此候雨。”行者得旨,急抽身到壇所,扯著唐僧道:“師父請上台。”唐僧道:“徒弟,我卻不會祈雨。”八戒笑道:“他害你了,若還沒雨,拿上柴蓬,一把火了帳”行者道:“你不會求雨,好的會念經,等我助你。”那長老才舉步登壇,到上麵端然坐下,定性歸神,默念那《密多心經》。正坐處,忽見一員官,飛馬來問:“那和尚,怎麽不打令牌,不燒符檄?”行者高聲答道:“不用,不用我們是靜功祈禱。”那官去回奏不題。


    行者聽得老師父**念盡,卻去耳朵內取出鐵棒,迎風幌了一幌,就有丈二長短,碗來粗細,將棍望空一指,那風婆婆見了,急忙扯開皮袋,巽二郎解放口繩。隻聽得呼呼風響,滿城中揭瓦翻磚,揚砂走石。看起來,真個好風,卻比那尋常之風不同也,但見——


    折柳傷花,摧林倒樹。九重殿損壁崩牆,五鳳樓搖梁撼柱。天邊紅日無光,地下黃砂有翅。演武廳前武將驚,會文閣內文官懼。三宮粉黛亂青絲,六院嬪妃蓬寶髻。侯伯金冠落繡纓,宰相烏紗飄展翅。當駕有言不敢談,黃門執本無由遞。金魚玉帶不依班,象簡羅衫無品敘。彩閣翠屏盡損傷,綠窗朱戶皆狼狽。金鑾殿瓦走磚飛,錦雲堂門歪鬲碎。這陣狂風果是凶,刮得那君王父子難相會;六街三市沒人蹤,萬戶千門皆緊閉


    正是那狂風大作,孫行者又顯神通,把金箍棒鑽一鑽,望空又一指,隻見那——


    推雲童子,布霧郎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推雲童子顯神威,骨都都觸石遮天;布霧郎君施法力,濃漠漠飛煙蓋地。茫茫三市暗,冉冉六街昏。因風離海上,隨雨出昆侖。頃刻漫天地,須臾蔽世塵。宛然如混沌,不見鳳樓門。


    此時昏霧朦朧,濃雲靉靆。孫行者又把金箍棒鑽一鑽,望空又一指。慌得那——


    雷公奮怒,電母生嗔。雷公奮怒,倒騎火獸下天關;電母生嗔,亂掣金蛇離鬥府。呼喇喇施霹靂,振碎了鐵叉山;淅瀝瀝閃紅綃,飛出了東洋海。呼呼隱隱滾車聲,燁燁煌煌飄稻米。萬萌萬物精神改,多少昆蟲蟄已開。君臣樓上心驚駭,商賈聞聲膽怯忙。


    那沉雷護閃,乒乒乓乓,一似那地裂山崩之勢,唬得那滿城人,戶戶焚香,家家化紙。孫行者高呼:“老鄧仔細替我看那貪贓壞法之官,忤逆不孝之子,多打死幾個示眾”那雷越發振響起來。行者卻又把鐵棒望上一指,隻見那——


    龍施號令,雨漫乾坤。勢如銀漢傾天塹,疾似雲流過海門。樓頭聲滴滴,窗外響瀟瀟。天上銀河瀉,街前白浪滔。淙淙如甕撿,滾滾似盆澆。孤莊將漫屋,野岸欲平橋。真個桑田變滄海,霎時陸岸滾波濤。神龍借此來相助,抬起長江望下澆。


    這場雨,自辰時下起,隻下到午時前後,下得那車遲城,裏裏外外,水漫了街衢。那國王傳旨道:“雨彀了,雨彀了十分再多,又淹壞了禾苗,反為不美。”五鳳樓下聽事官策馬冒雨來報:“聖僧,雨彀了。”行者聞言,將金箍棒往上又一指,隻見霎時間,雷收風息,雨散雲收。國王滿心歡喜,文武盡皆稱讚道:“好和尚這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就是我國師求雨雖靈,若要晴,細雨兒還下半日,便不清爽。怎麽這和尚要晴就晴,頃刻間杲杲日出,萬裏就無雲也?”


    國王教回鑾,倒換關文,打發唐僧過去。正用禦寶時,又被那三個道士上前阻住道:“陛下,這場雨全非和尚之功,還是我道門之力。”國王道:“你才說龍王不在家,不曾有雨,他走上去,以靜功祈禱,就雨下來,怎麽又與他爭功,何也?”虎力大仙道:“我上壇發了文書,燒了符檄,擊了令牌,那龍王誰敢不來?想是別方召請,風雲雷雨五司俱不在,一聞我令,隨趕而來,適遇著我下他上,一時撞著這個機會,所以就雨。從根算來,還是我請的龍下的雨,怎麽算作他的功果?”那國王昏亂,聽此言,卻又疑惑未定。


    行者近前一步,合掌奏道:“陛下,這些旁門法術,也不成個功果,算不得我的他的。如今有四海龍王,現在空中,我僧未曾發放,他還不敢遽退。那國師若能叫得龍王現身,就算他的功勞。”國王大喜道:“寡人做了二十三年皇帝,更不曾看見活龍是怎麽模樣。你兩家各顯法力,不論僧道,但叫得來的,就是有功;叫不出的,有罪。”那道士怎麽有那樣本事?就叫,那龍王見大聖在此,也不敢出頭。道士雲:“我輩不能,你是叫來。”那大聖仰麵朝空,厲聲高叫:“敖廣何在?弟兄們都現原身來看”那龍王聽喚,即忙現了本身。四條龍,在半空中度霧穿雲,飛舞向金鑾殿上,但見——


    飛騰變化,繞霧盤雲。玉爪垂鉤白,銀鱗舞鏡明。髯飄素練根根爽,角聳軒昂挺挺清。磕額崔巍,圓睛幌亮。隱顯莫能測,飛揚不可評。禱雨隨時布雨,求晴即便天晴。這才是有靈有聖真龍象,祥瑞繽紛繞殿庭。


    那國王在殿上焚香。眾公卿在階前禮拜。國王道:“有勞貴體降臨,請回,寡人改日醮謝。”行者道:“列位眾神各自歸去,這國王改日醮謝哩。”那龍王徑自歸海,眾神各各回天。這正是:廣大無邊真妙法,至真了性劈旁門。


    話說陳家莊眾信人等,將豬羊牲醴與行者八戒,喧喧嚷嚷,直抬至靈感廟裏排下,將童男女設在上首。行者回頭,看見那供桌上香花蠟燭,正麵一個金字牌位,上寫靈感大王之神,更無別的神象。眾信擺列停當,一齊朝上叩頭道:“大王爺爺,今年今月今日今時,陳家莊祭陳澄等眾信,年甲不齊,謹遵年例,供獻童男一名陳關保,童女一名陳一秤金,豬羊牲醴如數,奉上大王享用,保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祝罷,燒了紙馬,各回本宅不題。


    那八戒見人散了,對行者道:“我們家去罷。”行者道:“你家在那裏?”八戒道:“往老陳家睡覺去。”行者道:“呆子又亂談了,既允了他,須與他了這願心才是哩。”八戒道:“你倒不是呆子,反說我是呆子隻哄他耍耍便罷,怎麽就與他祭賽,當起真來”行者道:“莫胡說,為人為徹,一定等那大王來吃了,才是個全始全終;不然,又教他降災貽害,反為不美。”正說間,隻聽得呼呼風響。八戒道:“不好了風響是那話兒來了”行者隻叫:“莫言語,等我答應。”頃刻間,廟門外來了一個妖邪,你看他怎生模樣——


    金甲金盔燦爛新,腰纏寶帶繞紅雲。眼如晚出明星皎,牙似重排鋸齒分。


    足下煙霞飄蕩蕩,身邊霧靄暖熏熏。行時陣陣陰風冷,立處層層煞氣溫。


    卻似卷簾扶駕將,猶如鎮寺大門神。


    那怪物攔住廟門問道:“今年祭祀的是那家?”行者笑吟吟的答道:“承下問,莊頭是陳澄、陳清家。”那怪聞答,心中疑似道:“這童男膽大,言談伶俐,常來供養受用的,問一聲不言語,再問聲,唬了魂,用手去捉,已是死人。怎麽今日這童男善能應對?”怪物不敢來拿,又問:“童男女叫甚名字?”行者笑道:“童男陳關保,童女一秤金。”怪物道:“這祭賽乃上年舊規,如今供獻我,當吃你。”行者道:“不敢抗拒,請自在受用。”怪物聽說,又不敢動手,攔住門喝道:“你莫頂嘴我常年先吃童男,今年倒要先吃童女”八戒慌了道:“大王還照舊罷,不要吃壞例子。”


    那怪不容分說,放開手,就捉八戒。呆子撲的跳下來,現了本相,掣釘鈀,劈手一築,那怪物縮了手,往前就走,隻聽得當的一聲響。八戒道:“築破甲了”行者也現本相看處,原來是冰盤大小兩個魚鱗,喝聲“趕上”二人跳到空中。那怪物因來赴會,不曾帶得兵器,空手在雲端裏問道:“你是那方和尚,到此欺人,破了我的香火,壞了我的名聲”行者道:“這潑物原來不,我等乃東土大唐聖僧三藏奉欽差西天取經之徒弟。昨因夜寓陳家,聞有邪魔,假號靈感,年年要童男女祭賽,是我等慈悲,拯救生靈,捉你這潑物趁早實實供來一年吃兩個童男女,你在這裏稱了幾年大王,吃了多少男女?一個個算還我,饒你死罪”那怪聞言就走,被八戒又一釘鈀,未曾打著,他化一陣狂風,鑽入通天河內。行者道:“不消趕他了,這怪想是河中之物。且待明日設法拿他,送我師父過河。”八戒依言,徑回廟裏,把那豬羊祭醴,連桌麵一齊搬到陳家。此時唐長老、沙和尚共陳家兄弟,正在廳中候信,忽見他二人將豬羊等物都丟在天井裏。三藏迎來問道:“悟空,祭賽之事何如?”行者將那稱名趕怪鑽入河中之事,說了一遍,二老十分歡喜,即命打掃廂房,安排床鋪,請他師徒就寢不題。


    卻說那怪得命,回歸水內,坐在宮中,默默無言,水中大小眷族問題:“大王每年享祭,回來歡喜,怎麽今日煩惱?”那怪道:“常年享畢,還帶些餘物與汝等受用,今日連我也不曾吃得。造化低,撞著一個對頭,幾乎傷了性命。”眾水族問:“大王,是那個?”那怪道:“是一個東土大唐聖僧的徒弟,往西天拜佛求經者,假變男女,坐在廟裏。我被他現出本相,險些兒傷了性命。一向聞得人講:唐三藏乃十世修行好人,但得吃他一塊肉延壽長生。不期他手下有這般徒弟,我被他壞了名聲,破了香火,有心要捉唐僧,隻怕不得能彀。”那水族中,閃上一個斑衣鱖婆,對怪物跬跬拜拜笑道:“大王,要捉唐僧,有何難處但不捉住他,可賞我些酒肉?”那怪道:“你若有謀,合同用力,捉了唐僧,與你拜為兄妹,共席享之。”鱖婆拜謝了道:“久大王有呼風喚雨之神通,攪海翻江之勢力,不可會降雪?”那怪道:“會降。”又道:“既會降雪,不可會作冷結冰?”那怪道:“更會”鱖婆鼓掌笑道:“如此極易,極易”那怪道:“你且將極易之功,講來我聽。”鱖婆道:“今夜有三更天氣,大王不必遲疑,趁早作法,起一陣寒風,下一陣大雪,把通天河盡皆凍結。著我等善變化者,變作幾個人形,在於路口,背包持傘,擔擔推車,不住的在冰上行走。那唐僧取經之心甚急,看見如此人行,斷然踏冰而渡。大王穩坐河心,待他腳蹤響處,迸裂寒冰,連他那徒弟們一齊墜落水中,一鼓可得也”那怪聞言。滿心歡喜道:“甚妙,甚妙”即出水府,踏長空興風作雪,結冷凝凍成冰不題。


    卻說唐長老師徒四人歇在陳家,將近天曉,師徒們衾寒枕冷。八戒咳歌打戰睡不得,叫道:“師兄,冷啊”行者道:“你這呆子,忒不長俊出家人寒暑不侵,怎麽怕冷?”三藏道:徒弟,果然冷。你看,就是那——


    重衾無暖氣,袖手似揣冰。此時敗葉垂霜蕊,蒼鬆掛凍鈴。


    地裂因寒甚,池平為水凝。漁舟不見叟,山寺怎逢僧?


    樵子愁柴少,王孫喜炭增。征人須似鐵,詩客筆如菱。


    皮襖猶嫌薄,貂裘尚恨輕。蒲團僵老衲,紙帳旅魂驚。


    繡被重裀褥,渾身戰抖鈴。


    師徒們都睡不得,爬起來穿了衣服,開門看處,呀外麵白茫茫的,原來下雪哩行者道:“怪道你們害冷哩,卻是這般大雪”四人眼同觀看,好雪但見那——


    彤雲密布,慘霧重浸。彤雲密布,朔風凜凜號空;慘霧重浸,大雪紛紛蓋地。真個是六出花,片片飛瓊;千林樹,株株帶玉。須臾積粉,頃刻成鹽。白鸚歌失素,皓鶴羽毛同。平添吳楚千江水,壓倒東南幾樹梅。卻便似戰退玉龍三百萬,果然如敗鱗殘甲滿天飛。那裏得東郭履,袁安臥,孫康映讀;更不見子猷舟,王恭幣,蘇武餐氈。但隻是幾家村舍如銀砌,萬裏江山似玉團。好雪柳絮漫橋,梨花蓋舍。柳絮漫橋,橋邊漁叟掛蓑衣;梨花蓋舍,舍下野翁煨骨柮。客子難沽酒,蒼頭苦覓梅。灑灑瀟瀟裁蝶翹,飄飄蕩蕩剪鵝衣。團團滾滾隨風勢,迭迭層層道路迷。陣陣寒威穿小幕,颼颼冷氣透幽幃。豐年祥瑞從天降,堪賀人間好事宜。


    那場雪,紛紛灑灑,果如剪玉飛綿。師徒們歎玩多時,隻見陳家老者,著兩個僮仆,掃開道路,又兩個送出熱湯洗麵。須臾又送滾茶乳餅,又抬出炭火,俱到廂房,師徒們敘坐。長老問道:“老施,貴處時令,不可分春夏秋冬?”陳老笑道:“此間雖是僻地,但隻風俗人物與上國不同,至於諸凡穀苗牲畜,都是同天共日,豈有不分四時之理?”三藏道:“既分四時,怎麽如今就有這般大雪,這般寒冷?”陳老道:“此時雖是七月,昨日已交白露,就是八月節了。我這裏常年八月間就有霜雪。”三藏道:“甚比我東土不同,我那裏交冬節方有之。”


    正話間,又見僮仆來安桌子,請吃粥。粥罷之後,雪比早間又大,須臾平地有二尺來深。三藏心焦垂淚,陳老道:“老爺放心,莫見雪深憂慮。我舍下頗有幾石糧食,供養得老爺們半生。”三藏道:“老施不貧僧之苦。我當年蒙聖恩賜了旨意,擺大駕親送出關,唐王禦手擎杯奉餞,問道幾時可回?貧僧不有山川之險,順口回奏,隻消三年,可取經回國。自別後,今已七八個年頭,還未見佛麵,恐違了欽限,又怕的是妖魔凶狠,所以焦慮。今日有緣得寓潭府,昨夜愚徒們略施小惠報答,實指望求一船隻渡河。不期天降大雪,道路迷漫,不幾時才得功成回故土也”陳老道:“老爺放心,正是多的日子過了,那裏在這幾日?且待天晴,化了冰,老拙傾家費產,必處置送老爺過河。”隻見一僮又請進早。到廳上吃畢,敘不多時,又午相繼而進。三藏見品物豐盛,再四不安道:“既蒙見留,隻可以家常相待。”陳老道:“老爺,感蒙替祭救命之恩,雖逐日設筵奉款,也難酬難謝。”


    此後大雪方住,就有人行走。陳老見三藏不快,又打掃花園,大盆架火,請去雪洞裏閑耍散悶。八戒笑道:“那老兒忒沒算計春二三月好賞花園,這等大雪又冷,賞玩何物”行者道:“呆子不事雪景自然幽靜,一則遊賞,二來與師父寬懷。”陳老道:“正是,正是。”遂此邀請到園,但見——


    景值三秋,風光如臘。蒼鬆結玉蕊,衰柳掛銀花。階下玉苔堆粉屑,窗前翠竹吐瓊芽。巧石山頭,養魚池內。巧石山頭,削削尖峰排玉筍;養魚池內,清清活水作冰盤。臨岸芙蓉嬌色淺,傍崖木槿嫩枝垂。秋海棠,全然壓倒;臘梅樹,聊發新枝。牡丹亭、海榴亭、丹桂亭,亭亭盡鵝毛堆積;放懷處、款客處、遣興處,處處皆蝶翅鋪漫。兩籬黃菊玉綃金,幾樹丹楓紅間白。無數閑庭冷難到,且觀雪洞冷如冰。那裏邊放一個獸麵象足銅火盆,熱烘烘炭火才生;那上下有幾張虎皮搭苫漆交椅,軟溫溫紙窗鋪設。


    四壁上掛幾軸名公畫,卻是那——


    七賢過關,寒江獨釣,迭嶂層巒團雪景;蘇武餐氈,折梅逢使,瓊林玉樹寫寒文。說不盡那家近水亭魚易買,雪迷山徑酒難沽。真個可堪容膝處,算來何用訪蓬壺?


    眾人觀玩良久,就於雪洞裏坐下,對鄰叟道取經之事,又捧香茶飲畢。陳老問:列位老爺,可飲酒麽?”三藏道:“貧僧不飲,小徒略飲幾杯素酒。”陳老大喜,即命:“取素果品,燉暖酒,與列位湯寒。”那僮仆即抬桌圍爐,與兩個鄰叟各飲了幾杯,收了家火。


    不覺天色將晚,又仍請到廳上晚,隻聽得街上行人都說:“好冷天啊把通天河凍住了”三藏聞言道:“悟空,凍住河,我們怎生是好?”陳老道:“乍寒乍冷,想是近河邊淺水處凍結。”那行人道:“把八百裏都凍的似鏡麵一般,路口上有人走哩”三藏聽說有人走,就要去看。陳老道:“老爺莫忙,今日晚了,明日去看。”遂此別卻鄰叟,又晚畢,依然歇在廂房。


    及次日天曉,八戒起來道:“師兄,今夜更冷,想必河凍住也。”三藏迎著門,朝天禮拜道:“眾位護教大神,弟子一向西來,虔心拜佛,苦曆山川,更無一聲報怨。今至於此,感得皇天佑助,結凍河水,弟子空心權謝,待得經回,奏上唐皇,竭誠酬答。”禮拜畢,遂教悟淨背馬,趁冰過河。陳老又道:“莫忙,待幾日雪融冰解,老拙這裏辦船相送。”沙僧道:“就行也不是話,再住也不是話。口說無憑,耳聞不如眼見。我背了馬,且請師父親去看看。”陳老道:“言之有理。”教:“小的們,快去背我們六匹馬來且莫背唐僧老爺馬。”就有六個小價跟隨,一行人徑往河邊來看,真個是——


    雪積如山聳,雲收破曉晴。寒凝楚塞千峰瘦,冰結江湖一片平。朔風凜凜,滑凍棱棱。池魚偎密藻,野鳥戀枯槎。塞外征夫俱墜指,江頭梢子亂敲牙。裂蛇腹,斷鳥足,果然冰山千百尺。萬壑冷浮銀,一川寒浸玉。東方自信出僵蠶,北地果然有鼠窟。王祥臥,光武渡,一夜溪橋連底固。曲沼結棱層,深淵重迭沍。通天闊水更無波,皎潔冰漫如陸路。


    三藏與一行人到了河邊,勒馬觀看,真個那路口上有人行走。三藏問道:“施,那些人上冰往那裏去?”陳老道:“河那邊乃西梁女國,這起人都是做買賣的。我這邊百錢之物,到那邊可值萬錢;那邊百錢之物,到這邊亦可值萬錢。利重本輕,所以人不顧生死而去。常年家有五七人一船,或十數人一船,飄洋而過。見如今河道凍住,故舍命而步行也。”三藏道:“世間事惟名利最重。似他為利的,舍死忘生,我弟子奉旨全忠,也隻是為名,與他能差幾何”教:“悟空,快回施家,收拾行囊,叩背馬匹,趁此層冰,早奔西方去也。”行者笑吟吟答應。沙僧道:“師父啊,常言道,千日吃了千升米。今已托賴陳府上,且再住幾日,待天晴化凍,辦船而過,忙中恐有錯也。”三藏道:“悟淨,怎麽這等愚見若是正二月,一日暖似一日,可以待得凍解。此時乃八月,一日冷似一日,如何可便望解凍卻不又誤了半載行程?”八戒跳下馬來:“你們且休講閑口,等老豬試看有多少厚薄。”行者道:“呆子,前夜試水,能去拋石,如今冰凍重漫,怎生試得?”八戒道:“師兄不,等我舉釘鈀築他一下。假若築破,就是冰薄,且不敢行;若築不動,便是冰厚,如何不行?”三藏道:“正是,說得有理。”那呆子撩衣拽步,走上河邊,雙手舉鈀,盡力一築,隻聽撲的一聲,築了九個白跡,手也振得生疼。呆子笑道:“去得,去得連底都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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