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天子雖然重病在身,卻不忘紫姬公主,仍然派遣影子守在這裏,蟄伏在暗中的強敵,這才不敢妄動。


    小宮女一聲輕歎,放下食物後默默退去。


    “兩年!”


    紫姬低語,垂下眼簾,看了看自己這身衣裳,尺寸一如既往,幾乎沒有變過。


    因為她不曾成長。


    小小的身板依舊,瘦弱,看起來不堪一擊。


    盡管她很努力的吃東西,修行,都沒能改變自己。


    她想長大。


    “我還未見過師尊,不曾去過宗門,沒有見過那些同門師兄師姐,他們一定很善良。”紫姬輕語,又一次想起了陳平平與及光小雨。


    遠赴而來,隻為一個師命。


    素未謀麵,卻屢屢幫她擋下大敵。


    教導她修行,為人。


    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句話是:“你要記住,你和別人不同。”


    以前她不懂,現在她明白了。


    自己是冥界公主,本身就是一場大機緣。


    當然,這個身份也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月神便是月對嗎?


    她一直守在這裏,等著自己離開深宮。


    “別怕,我在!”


    “不要害怕,一直往前走,我在身後。”


    “若敢傷她,他日我必然逐一清算。”


    “你盡管修行,其它的事情交給師兄。”


    “師兄很窮,隻有幾百株靈藥給你,幾百顆靈丹而已……”


    往日的一幕幕,清晰浮現。


    紫姬公主笑了,可是……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起來。


    兩年過去,師兄師姐一去不回,她始終不敢離開深宮半步。


    如今,她修行有成,離去的心蠢蠢欲動,念頭愈發的強烈。


    深處!


    影子前來匯報:“陛下,公主恐怕要走了。”


    “走了也好,走了也罷!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裏,她應該像雛鷹一樣翱翔,怎麽能被困在一個小地方呢?”天子自嘲得到笑著,眼神渾濁,充滿了疲倦


    他太累了。


    影子不語。


    天子笑道:“你以後跟著公主吧!”


    “我隻屬於陛下。”影子開口。


    “我要死了。”天子搖頭:“這是朕最後的一個心願,難道……你想讓朕,死不瞑目嗎?”


    不等影子說話,他又道:“這兩年下來,朕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皇朝內亂從未停止過,五位皇子大打出手,從暗中轉明,戰火都已經延續到皇宮了,後宮那個女人的狐狸尾巴也露出來,或許要不了多久,所有的殺戮都將淹沒這裏,朕死了無所謂,活了這麽多年,可公主還小。”


    “大周呢?”


    “每一位帝王,都是從血泊中誕生出來的,當年朕不也一樣?”他抬起頭:“公主不同,她原本就不屬於這裏,至於大周,自然會有人處理。”


    待影子走後,天子久久不語。


    行將朽木,這是每個人的盡頭,縱然是無敵的大帝,也有隕落的那一天。


    許久!


    皇後來到這裏:“陛下!”


    “何事?”他拉攏著眼袋,疲倦之意散去了不少,帝王之威重新凝聚。


    即使身體出了問題,他仍然是大周的天子,至少現在還不能倒下去。


    皇後說道:“臣妾命人取來了龍泉水,據說喝了這種水,能治愈百病……”


    “下去吧!”天子打斷她的話,目光冷冽:“朕,很好。”


    什麽龍泉水?


    治愈百病?


    皇後巴不得他現在就死,好讓八皇子繼位。


    嗬嗬!


    天子冷笑不語。


    …………


    院子中。


    紫姬公主看著黑暗中的角落,問:“他如何了?”


    這是她入皇宮以來,第一次與影子說話,也是第一次訊問關於天子的狀況。


    影子愣了一下,低聲回答:“活不了多久,陛下讓你趕緊離開這裏,反正你也不要皇位。”


    是的!


    她並不喜歡這裏的生活,也不想要那個所謂的皇位。


    但她是個人。


    天子這麽多年的關心,她不可能無動於衷。


    聽到他的狀況不好,紫姬沉默了一下,說道:“有選擇了嗎?”


    影子搖頭:“沒有,陛下的意思是,讓五位皇子自己爭奪,勝者為王,方能繼承大周的皇位。”


    這是帝王之路的殘酷。


    當年的天子,也是這樣走過來。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隕落以後,否則……五位皇子是不敢逾越的。


    紫姬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旋即說道:“我去看看他。”


    影子露出驚容,還未反應過來,紫姬已經走出院子,朝著天子的住處走去。


    蟄伏在暗中的強敵心頭一震,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可……那的確是紫姬公主,他們預感不妙,要出大事了。


    不一會兒,紫姬便來到這裏。


    坐落在上方的天子也很吃驚:“你怎麽來了?”


    “送藥!”紫姬開口,拿出靈乳玉:“這是師兄在聖城道場中,為我取來的靈乳玉,內蘊磅礴的靈氣,宛若一口靈石礦脈,還有幾顆高階丹藥,一些厲害的修行法,如果運氣好,你還能活下去。”


    天子最大的問題就是修行,體內暗疾太多,導致修行停滯不前,如果能處理好,還是有活過來的希望。


    但不大!


    他的暗疾傷及根骨,連同丹田也被侵蝕,經脈近乎斷絕,神魂暗淡,生命氣象非常的虛弱。


    若毛球在這裏,說不定還有機會。


    “多謝你這些年一直以來的照顧,無以回報,若有下輩子再報答。”紫姬重重的行禮:“我相信你能活下去,如果不能,我會看著大周……”


    “你我本來就緣淺,奈何朕一往情深,倘若朕沒有將你帶回深宮,說不定你會活的比現在好!”他搖頭說道:“至於這些東西,朕……不需要。”


    “我還有!”紫姬說道:“師兄留了很多。”


    “你師兄,好嗎?”


    “他很好!”


    “我聽說過他,很強,但這裏畢竟是中州,強龍怎能鬥得過地頭蛇?”天子抬起頭:“如果可以,你離開中州吧!”


    “好!”


    紫姬放下“資源”,最後一個大禮,這才轉身離開這裏。


    影子欲言又止。


    天子揮揮手,示意他也走。


    僅此一瞬間,雄獅蒼老,進入暮年。


    紫姬公主離開深宮,不曾掩飾自己,一路前行,單薄的身影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她麵色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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