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陸文廷趕忙擋在陸清嵐的跟前:“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快回去!快回去!女子為陰,是為不祥,不能進入軍營。”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見到王爺。”


    兩人一時僵持不下,這時一陣馬蹄聲傳來,有人飛報道:“將軍,瞿太醫來了。”


    陸文廷臉色一變。


    陸清嵐也轉過臉,剛好看到瞿玉泉帶著一個藥童,腳步匆匆地趕了過來。


    “瞿太醫,你怎麽來了?”陸清嵐心裏一緊,迎了上去,“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勞動你大駕?”


    瞿太醫根本沒看見陸文廷在後邊殺雞抹脖子地使眼色,就算是看見了,他為人實誠,也斷不知該怎麽撒謊。他拱拱手:“參見王妃。下官是來給王爺瞧病的。”


    “王爺病了?”陸清嵐隻覺得腦子嗡地一下就大了,果然出事了。“王爺得的是什麽病,嚴重不嚴重?”


    “瞿太醫,你怎麽……”陸文廷簡直無語了。


    瞿玉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闖禍了。偷看了一眼陸文廷的臉色,期期艾艾地道:“這個,王爺的病,是……是……”


    “快告訴我,王爺到底得了什麽病?”


    “……是瘧疾!”瞿玉泉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瘧……疾!


    陸清嵐腳一軟,差點坐倒在地。這種恐怖的傳染病她當然聽說過。這種病發作起來十分厲害,死亡率之高更是堪比天花。


    據說本朝的太宗皇帝就是死於瘧疾。


    難怪他不肯回家,難怪他連衛彬也不肯派回來,他是害怕把這種可怕的疫病傳染給自己。


    陸清嵐心急如焚,轉身就往軍營裏闖。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蕭少玨。


    “寶兒,你不能進去!”陸文廷急了,“單是一個慶王染病,我都已經應付不來,若你再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和父親母親交代?”


    “你讓開!”陸清嵐大聲喝道。


    “王爺病得不重,過不幾日就會痊愈,到時自會回去陪你,你聽話,先回去,別給哥哥添亂了好不好?”陸文廷幾乎是哀求了。


    “你讓不讓開?”陸清嵐眼中射出一股決絕之色。


    陸文廷暗呼要糟,陸清嵐已經猛地一頭向轅門的巨大立柱撞去。


    陸文廷嚇得魂飛魄散,上前一步將陸清嵐攔腰抱住。他的雙手在微微發抖,剛才若是慢一步,就是血濺轅門的下場。


    “你瘋了!”陸文廷目眥欲裂。


    陸清嵐轉頭看著他,目光平靜:“讓我進去,我要見王爺。”


    陸文廷徹底沒脾氣了。“我可以帶你進去,但是隻許你遠遠看他一眼。千萬不能接近。”


    陸清嵐“哼”了一聲,沒作聲。


    陸文廷一向拿這個妹妹沒辦法,隻得親自帶他進入營帳。待進入了山穀內部,陸清嵐發現山穀內部遠沒有外頭看起來威風凜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氣味,士兵們來去匆匆,時而可見一個一個的病號被攙扶著走進帳篷,臉上蒼白毫無血色。


    陸清嵐每走一步,臉色就白一分。


    蕭少玨住在中軍大帳中,門口有侍衛守衛森嚴。陸文廷、陸清嵐、瞿太醫等人進入帳篷中,就看見蕭少玨正閉目躺在床上,無聲無息,可能是睡著了。


    蕭少瑋坐在床頭,也是衣冠不整,滿臉胡茬。


    見陸文廷等人進來,他開口說道:“瞿太醫,你可算來了……”他話才說到一半,就看見跟在陸文廷後麵的陸清嵐,登時變得有些結巴:“九九嫂,你怎麽來了?”


    “你們瞞得我好苦。”才幾天的功夫,蕭少玨就瘦得脫形了,陸清嵐隻覺鼻子一酸,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可她到底忍住了。不顧陸文廷的阻攔,快步走到蕭少玨的麵前,輕聲叫道:“王爺!”


    蕭少瑋解釋道:“高燒不退,才剛剛睡下。”


    陸清嵐伸手一探他的額頭,感覺竟有幾分燙手。陸清嵐吃了一驚:“怎麽這麽燙?”


    瞿玉泉道:“王妃,還是讓我來吧?”


    陸清嵐趕忙讓出地方來。瞿玉泉上前來給蕭少玨把脈。陸清嵐退到了床尾,雙眼焦急地望向蕭少玨。


    這時衛彬捧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看見陸清嵐,他手一抖,托盤頓時落在地上。“王妃……”王爺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王妃知道,可她還是來了。


    陸文廷看見妹妹六神無主的樣子,心裏十分難受,自責地道:“都是我不好,這邊軍隊感染了瘧疾,我不該叫王爺前來處置,沒想到竟然把他也給感染了。寶兒,算哥哥求你,你還是離開這裏,要是你也染了病,可讓爹娘怎麽活?”


    陸清嵐雙眸一刻不離蕭少玨,“瘧疾是通過蚊蟲叮咬傳染的,沒有這麽快就把這病傳給我!”她此刻心痛如攪,寧願和蕭少玨一樣得瘧疾,給他分擔痛苦。


    陸文廷知道自己這妹妹學識廣博,可不像是一般的女子那樣好哄騙。


    “王爺是什麽時候染病的?”


    蕭少瑋道:“七八日前,一開始時冷時熱,到後來就高燒不退,請了不少禦醫,換了好幾個方子都沒有什麽效果。”


    那就是蕭少玨到軍營裏才一兩日便染上了這病。都這麽長時間了,難怪他瘦得這般厲害。


    陸清嵐隻覺心痛如絞。


    “怎麽偏偏是九哥……”蕭少瑋寧願得病的是他自己。要知道蕭少玨是兵製改革的靈魂人物,若是他沒了,兵製改革也肯定推行不下去了。


    眾人不再說話。又過了片刻,瞿玉泉給蕭少玨切脈完畢,起了身。


    幾個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他的身上。“瞿太醫,王爺的病如何了……”陸清嵐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瞿玉泉道:“王爺連燒了數日,一直高燒不退……這種病本就極難治療,下官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說著打了一躬,跟幾個原來守在這裏的太醫下去開方子去了。


    不大一會兒,衛彬把藥煎好,端了進來。他正要給蕭少玨喂藥,陸清嵐走過來接過了藥碗,“還是讓我來吧。”


    衛彬猶豫了一下,見她態度堅決,終於還是放了手。


    陸清嵐接過藥碗,對蕭少瑋和陸文廷對望了一眼,“你們回去休息吧,我想單獨和王爺呆一會兒。”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無奈地起身。衛彬也十分知機地把下人們全攆了出去。


    蕭少瑋出了中軍大帳,對陸文廷歎道:“九嫂真是個好女人。”換做一般的女人,聽說男人得了瘧疾,還不立即退避三舍?陸清嵐卻對蕭少玨這般不離不棄,令人感動。


    屋子裏麵,眾人剛剛離去。陸清嵐就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她無聲哽咽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眼淚還是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的手上,也落在蕭少玨的臉上。


    她是真的怕!怕失去他,怕他這一病,就永遠也起不來。


    在人前她還強自鎮定,因為她是他的王妃,他一向以鐵麵冷血示人,她不能給他丟臉。可是一旦屋子裏沒有別人,她幾乎要崩潰。


    正當她哭得傷心。一隻手抖抖索索地伸過來,擦掉了她的臉上的淚痕。“……別,別哭!”


    是男人沙啞的聲音。蕭少玨其實並沒有睡著。這樣嚴重的高燒,他腦子一直昏昏沉沉的,處在一種似睡似醒的狀態,外界發生的事情他幾乎無法感知,但是陸清嵐的到來,他還是感覺到了。


    他想立刻趕她離開這裏,可是他沒有力氣說話。


    “王爺,你醒了?”陸清嵐驚喜莫名,趕忙擦幹了眼淚。


    蕭少玨勉強睜開眼睛,他隻能勉強看見一個人影的輪廓,“我沒事……”他的聲音極其沙啞,“……寶兒別哭。你不能待在這兒……”他著急得厲害,可是連多餘的話都說不出來。


    陸清嵐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到了這種時候,他最先想到的還是他。“我一會兒就走,你先喝藥,喝完了藥我就走。我聽你的,我什麽都聽你的。嗚嗚……”她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外頭蕭少瑋、陸文廷、衛彬全守在門口,聽見裏頭的哭聲,三人全都萬分難受。


    陸清嵐不是拎不清的人,她知道當務之急最該做的是什麽。很快止住了哭聲,小心地一勺一勺喂她喝了藥。然後又哄小孩一般道:“你先睡一會兒。我看你睡著了,我便離開。”


    她知道他最擔心的是她的安危,故意用這話穩住他。


    蕭少玨這幾天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一方麵是因為高燒不退,一方麵是因為離開陸清嵐,他又開始噩夢不斷。陸清嵐抓住他的手,讓他覺得分外有安全感,他雖然難受,可漸漸地竟也睡了過去。


    陸清嵐當然沒離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蕭少玨死死攥住她的手。那隻手,甚至整條胳膊都已經麻木了,可她卻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生怕驚擾了他的好眠。


    剛才情緒波動劇烈,耗費了太多的精力,雖然這個姿勢不舒服,可她還是不知不覺趴在床頭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有一隻手在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頰,陸清嵐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就看見蕭少玨倚在床頭,定定地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柔情。


    陸清嵐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坐直了身子:“你醒了?我去叫瞿太醫他們……”她匆匆站起來,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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