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按照皇家儀製,皇子指婚以後與正妃成親,不必完全按照民間習俗那樣,走完六禮。畢竟皇家與皇子妃的娘家地位並不是平等的,皇子也不會紆尊降貴地進行那些繁瑣的儀式,很多婚慶的儀式都由內務府代勞了。


    不過蕭少玨為了表示對陸清嵐的尊重和喜愛,還是一絲不苟鄭重其事地進行著“六禮”的每一步。


    這一日,陸清嵐正在房中繡嫁妝。從十二歲開始,紀氏就督促她繡嫁妝,但是她最討厭做針線,每日消極怠工,繡到十四歲,嫁妝才繡了不過十分之一。如今定了親,紀氏更是急了——若連嫁妝都繡不好,將來嫁到婆家豈不是要讓人笑話死!給陸清嵐下了死命令,叫她務必在今年年底前繡好自己的嫁衣。給蕭少玨做的褻衣褻褲,以及送給貞妃的一些小玩意兒,也得趕在明年出嫁之前完成。至於其他,沒辦法隻好請繡娘代勞了。


    好在慶王府裏沒有婆婆,也沒有妯娌,要不紀氏也不敢讓女兒冒這個險。


    陸清嵐卻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她相信蕭少玨娶她,絕不是為了讓她去王府做針線的。


    這日跟她在一起的是蕭琪。自打陸文廷去了衡州,蕭琪沒了顧忌,到侯府的次數多了起來。換個更確切的說法,她幾乎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泡在侯府裏,陪伴陸清嵐。表麵上說起來,當然是即將出嫁的小姑子心情緊張,她過來安撫她的情緒。


    實際情況卻是,自打陸文廷走後,她的心裏空落落的,十分不安。隻有呆在侯府,呆在他曾經呆過的地方,她才會感到一絲心安。


    兩人把繡了一半的大紅嫁衣鋪到床上,蕭琪撫摸著這件衣裳歎道:“真是一匹好料子,這顏色染得太正了,不愧是從大梁走私進來的好貨。”大梁的位於南方,絲綢和料子的質量冠絕三國。


    陸宸心疼女兒,幾年之前就從走私商人手中花重金購買了一批最上的料子,就等著女兒出嫁的時候使用。


    陸清嵐笑道:“好嫂子,你就別誇我了,你的嫁衣也絕不比我的差啊!”


    蕭琪笑道:“你這張利嘴,還真是不饒人!”


    說笑了幾句,蕭琪忍不住道:“還沒有陸三哥的消息嗎?”


    陸清嵐眨眨眼:“我哥哥不是數日前才寫信回來的嗎,這就等不及了?”


    蕭琪嗔道:“你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說著撲上去和她笑鬧在一處。


    陸清嵐連連告饒:“你再這樣,我就不告訴你我哥哥的行程了?”


    蕭琪果然住了手:“陸三哥是不是有信回來了?”


    陸清嵐叫墨菊取來一個小盒子,從裏麵取出一封信,“不但有給我的,還有專門寫給你的,叫我轉交給你。你以後要是還敢欺負我,我便不給你看信!”


    蕭琪已經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麽,一把搶過陸文廷寫給她的信,就激動地讀了起來。陸清嵐不由莞爾,陸文廷至少還有半個月才能到衡州,現在當然是安全得很。


    蕭琪把那封信來來回回地看了不下三遍,才珍而重之地放入懷裏。陸清嵐正要取笑她兩句,墨香忽然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姑娘,琪郡主,慶王殿下來了。”


    陸清嵐聽得眉梢一跳,忍不住臉上帶笑:“他來做什麽?”


    墨香道:“好像,是來送禮來了!”頓了頓又說,“王爺給咱們送了很多很多金子過來,還送了兩隻活鳥。”


    蕭琪這時已經恢複了從容鎮定:“是活雁吧?這是納彩來了?寶兒,咱們去看看!”


    陸清嵐脫口而出道:“我不去。”


    蕭琪哈哈大笑:“原來咱們寶兒也有害羞的時候呀!”硬拉著她出了房門,向正房方向走去。


    墨香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滔滔不絕,“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看見這麽多金子呢?”


    陸清嵐見自己的丫鬟這麽不矜持,有些赧然:“瞧你這點出息!”


    墨香並不怕她,吐了吐舌頭。


    兩人很快就到了正院,蕭少玨送來的禮物不少,是一車車裝來的。陸宸專門辟了一個院子堆放這些禮物。陸清嵐和蕭琪一路行來,碰到不少前來看熱鬧的下人,不單單是二房的,甚至有不少大房和三房的人跑過來看熱鬧。


    進了院子,就看見堆積如山的禮品,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玩字畫,應有盡有。這些還不是最震撼的,叫人覺得稀奇的是,蕭少玨叫人用純金做了八對十六隻金雁。從前不是沒有人納彩的時候用金雁的,但大都是在大雁表麵鍍金,就算是有赤金的,也絕對沒有這麽大個兒的,這十六隻金雁每一隻都有家鵝那麽大,排成一排放在那裏,金碧輝煌,簡直耀花了人的眼睛。


    蕭少玨花了不少功夫活捉的兩隻活雁,擺在中間,倒顯得十分不起眼了。


    墨香十分狗腿地道:“剛才老爺命人稱過了,每一隻金雁重六十六斤六兩六錢……”六的諧音是祿,齊國人很喜歡這個數字,所以蕭少玨把金雁的重量定為這個數。


    就連見多識廣的蕭琪也大感震驚:“這得多少金子啊?九皇兄為了博你一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以前就聽說九皇兄富可敵國,今日算是見識了。”


    蕭少玨也真是財大氣粗,一出手就是金子。不過這金子還不是從她手裏拿到的?雖然這樣想著,到底因為蕭少玨給自己長了臉麵,心裏是極高興的。


    陸宸在前院書房擺下酒宴,宴請蕭少玨和禮部的官員,席間有陸瀚相陪。這種時候,陸清嵐當然不方便出席。


    蕭少玨麵對未來的老丈人,態度極好,絲毫沒有親王的架子,席間也不談國事,隻說些風花雪月,一時賓主盡歡。陸瀚和陸宸兄弟倆送走了蕭少玨,尤其是陸宸不由對他刮目相看起來。傳說中這位王爺脾氣暴躁,心胸狹隘,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沒想到接觸久了,原來還頗有文采,與陸家的兩位進士談詩論月竟然絲毫不落下風。


    陸宸回到二房,紀氏迎上來給他脫了外裳。陸宸摟著紀氏躺倒在床上,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紀氏嗔道:“你喝酒了,別碰我!”


    陸宸一笑,先問了一句:“榮哥兒呢?”


    紀氏道:“已經跟著奶媽睡了。這幾日寶兒定親,他可倒好,也不跟著先生好好讀書,覷準了機會瘋玩兒!”


    陸宸不以為意,直接轉入正題:“咱們這位王爺女婿,我瞧著還成!”


    紀氏撇撇嘴:“怎麽,老爺也被他幾兩金子砸趴下了?”


    陸宸笑道:“我是那麽沒出息的人嗎?不過他肯動用這般的大手筆來,足見他對寶兒的真心。”


    紀氏點了點頭。


    陸宸繼續道:“今日我與他詩酒相和,很是相得。原來還覺得咱們寶兒才華橫溢,嫁給他怕兩人沒有什麽共同語言,沒想到卻是多慮了。”


    紀氏聽了也覺得高興。“那他有沒有提側妃的事情。錢琳怎麽也是大家閨秀,竟然甘心與人為妾,真真是不要臉。”她很少說人口舌,可錢琳成了慶王府側妃,將嚴重威脅寶兒的安全和幸福,她這才憤憤不平起來。


    陸宸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你以為就你關心這個?我已經隱晦地打聽過了,王爺表示不會同時將她們兩個迎進門去。”


    紀氏鬆了口氣。許多皇子娶正妃的時候,都會把側妃一塊抬進府去。若蕭少玨答應讓陸清嵐先進門,等她先在府中占穩了腳跟,甚至先生下兒子,自然會占盡先機。


    “他肯這樣,便是最好。”


    陸宸道:“他今天還向我暗示,肯納錢琳為側妃,隻是拗不過皇上,他對錢琳根本沒有興趣。”


    紀氏道:“誰知道他說得是不是真的。”蕭少玨本來答應了陸宸不娶側妃,結果根本沒有遵守諾言,紀氏對此有些耿耿於懷。


    陸宸笑道:“憑他的脾氣,不會說謊。再說也沒必要說謊,他是皇子,三妻四妾天經地義,根本不需對我們解釋什麽。皇上已經賜婚,咱們還敢不把女兒嫁過去不成?”


    紀氏聽了覺得有道理:“寶兒是咱們的心頭肉。她可一定要幸福快樂才行!”


    陸宸道:“咱們的心頭肉都快嫁人了,你抓緊時間再給我生一個小棉襖……”說話間他的手已經伸進了紀氏的衣襟裏。


    “都是做外祖的人了,還這般胡鬧……”


    紀氏還未說完,後麵的話就被堵了回去。


    有蕭少玨在後麵緊著催,“六禮”按部就班地進行。到了下聘這一天,蕭少玨一身大紅的吉服,由禮部的官員陪同,將一箱一箱的聘禮抬到了長興侯府。這回一個院子堆不下,整整堆了兩個院子。


    老太爺和老太太在睦元堂招待蕭少玨。陸抗接過蕭少玨遞過來長長的禮單,饒是老侯爺混跡江湖多年,見過不少的世麵。看見禮單上那一行行極有分量的字跡,他的手還是禁不住抖了抖。


    這裏頭光是價值連城的古玩字畫就有好幾件,他知道陸抗喜歡收集硯台,光是前朝名硯就送出十幾塊,拿出一件賣掉,都足夠長興侯府好幾年的開銷了。陸抗覺得他拿得不是聘禮的禮單,而是一座金燦燦的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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