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還不知你們,大房二房沆瀣一氣,隻知排擠我們三房!”陸清茵哪裏服氣,頓時就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這可是犯了大忌諱的,在大家族之中,爭權奪利無所不在,可是在外人麵前總要表現出一團和善,親親熱熱的表象。台麵之下做什麽都可以,說什麽也沒人去管。可是有些話放到台麵上說就不合適了。


    陸清嫻已經沉下了臉,她本不想和陸清茵一般見識,可是陸清茵這麽口無遮攔,她不得不出頭了。“四妹妹,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叫我們二房和大房沆瀣一氣,又是如何害了你們三房的了?今天這件事要是不說清楚,咱們就去找老太太評評理去。”她神色嚴峻,頗有威儀。


    陸清茵不怕陸清嵐,卻有些怕這個三姐姐,一時間有些啞口無言。


    陸清茵其實也沒有傻到家,話一說出口,便也覺得不妥,可她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哪裏就肯把自己的話吞回去,梗著脖子道:“我有說錯了嗎?若不是你們,我母親又怎麽會流落到清苦的家廟裏,至今不能回來?”


    陸清嵐冷笑連連:“真是無知。你回去好生打聽打聽,你母親到底是因為什麽被老太爺罰到莊子上的,若非她設計陷害我父親,還差點毒死了我母親,老太爺怎麽會雷霆大怒,才會如此發落。你母親犯下如此大錯,老太爺沒有把她趕出家門,已算是寬容,你竟還在這裏恬不知恥地為她鳴冤?”


    陸清茵也是自取其辱,陸清嵐得了機會又怎麽可能放過。


    “你你你……”陸清茵一時接不上話來,直氣得大口喘著氣。


    正在這時,有個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到水榭裏道:“各位姑娘快別吵了,陳先生來了。”


    眾人聽了急忙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唯獨陸清茵還氣鼓鼓地站在那裏不肯就座。等女先生陳秀珠走進來,就看見她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裏。


    陳秀珠三十來歲的年紀,長眉入鬢,長得頗為漂亮。她原是京中名門之後,頗具才華。後來父親犯了案子,她蹉跎了婚事,家境也跟著一落千丈,從此便到高門大戶中教些女學生,借此糊口。


    各大家族內部勾心鬥角之爭,她見得多了,也是見怪不怪了。因此便和緩了語氣對陸清茵道:“四小姐怎地不就坐?”


    陸清茵怒道:“她們一個一個,全都針對我!先生,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說著就憤憤不平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


    陳秀珠雖然是老太太請回來的先生,可她也有自己的是非觀,在府中日子久了,對二房三房之爭,她雖不好多說什麽,可心裏還是有一杆秤的。本來不想管這些事,徒然給自己惹麻煩,可是陸清茵找到她的頭上,她又不得不管。


    她便看了看陸清嵐,先是笑著點了點頭:“你便是六姑娘清嵐吧?”


    陸清嵐起身給陳秀珠行了一禮:“寶兒見過先生,先生大安。”陳秀珠見她一雙眸子漆黑靈動,炯炯有神,先就喜歡三分。又見她行禮如儀,姿態宛若行雲流水,分外好看,目中更有讚賞之意。


    此前紀氏曾經專門找過她,與她說起陸清嵐頑劣,請她多多費心。她還以為陸清嵐就是一個潑皮猴子一般的性子呢,如今見了,這孩子年齡雖小,但容貌氣度在一眾姐妹間都是出類拔萃的,怕是那二太太誇大其詞了。


    便轉身道:“四姑娘,還請你回到座位上去,有什麽事,待咱們上完課再說不遲。”她在公侯府邸自有其立身之道,不外乎是“和稀泥”三個字而已。本想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哪知碰上了陸清茵這麽一個死腦筋的,“先生若是不肯主持公道,那我便隻好去請老太太來了。”


    陳秀珠不由皺了皺眉,陸清茵這話中可就帶著些威脅之意了。


    陸清嵐忽道:“四姐姐生了這麽大的氣,無非是覺得我欺負了五姐姐,不如請先生問問五姐姐,讓她當麵說清楚,到底實情如何?”


    她敢這麽說,自是有把握的,陸清蓉的性子她了解,是個審時度勢的。陸清茵不欺負她就不錯了,根本就保護不了她,她犯不著為了她把大房和二房的姐妹得罪個遍。況且今天這件事,陸清茵有太多的把柄落在了別人的手上,就是老太太來了,也幫不了她。


    陳秀珠便問:“那麽就請五姑娘親口說一說吧。”


    陸清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是對陸清嵐既羨慕又妒忌,也是希望陸清嵐倒黴的,可是她見這麽多人的目光一時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尤其是陸清嵐目光極為犀利,仿佛直入她的心底一般。她也不知怎地,這個妹妹明明比她還小,她就是有點害怕她,不敢得罪她。


    權衡了一番之後,她得出的結論竟然是寧可得罪陸清茵也不能得罪陸清嵐。所以她心裏雖不情不願,猶豫了一下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四姐姐,是你誤會了,我剛才是眼睛裏進了一顆沙子,沒有人欺負我。你不要再和眾位姐妹置氣了。”


    “你你你……”陸清茵沒想到連她也對自己落井下石,氣得嘴唇直哆嗦。


    陳秀珠鬆了一口氣,對這個結果頗為滿意。“既然是一場誤會,那麽就請四姑娘回到座位上,咱們開始上課吧。”


    陸清茵縱然再生氣,可沒有人站在她的一邊,她也隻得氣鼓鼓地回到座位上坐了。陳秀珠便開始給幾位姑娘授課。她現在講得是《女論語》的學禮一章,這《女論語》內容極為淺顯。前世陸清嵐可是跟著當世大儒,如同男子一般學過真正的《論語》的,因此陳秀珠盡管聲音極為好聽,她卻聽得索然無味。


    恰巧上午的陽光從水榭東麵照進來,其中的一束正好打在陸清嵐的身上。陸清嵐本來就聽得神遊天外了,這時全身暖融融的,更是困意襲來,忍不住就靠在座位上打起瞌睡來。


    上課所在的水榭頗大,姑娘們四散坐得很是分散,陸清嵐自然是要挨著陸清嫻坐著的,陸清茵坐在她的前麵,猛地一回頭,看見後麵的陸清嵐已經睡著了,登時興奮起來。


    起身便對陳秀珠道:“先生,六妹妹根本就沒聽課,她在睡覺。”


    陳秀珠其實早就看見了,本來是不想多管的,可是陸清茵指了出來,她也不好不管,便咳嗽了一聲。


    陸清嵐並沒有睡得很沉,陸清茵告狀的時候,她便醒了。聽見陳秀珠咳嗽,她張開了眼睛,坐直了身子。要是換作旁人,早羞得滿臉通紅了,可她曆經兩世,臉皮早就曆練了出來,那可不是一般的厚,竟然分毫不變。


    陸清茵不依不饒地道:“先生,你可不能輕易饒過了她。”


    陳秀珠現在真是有點厭煩這個到處生事的四姑娘了。隻得對陸清嵐道:“六姑娘,請你解釋解釋這幾句話的意思是什麽。凡為女子,當知禮數。女客相過,安排坐具。整頓衣裳,輕行緩步。斂手低聲,請過庭戶。”


    《女論語》中的幾句,其實通俗易懂,但是對於陸清嵐這個年僅七歲的孩子來說,還是有些難度的,當然前提是她並沒有聽講。


    陸清茵心中簡直大爽,暗想這下總能讓這個小賤人出一次醜,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了。


    陸清嵐肚子裏暗笑,這豈能難倒了她,便朗聲說道:“回稟先生,這幾句話的要意思是:凡是身為女子的……”一字不差地將這幾句話解釋了一遍。


    陳秀珠連連點頭,心想這孩子小小年紀竟然這般聰慧。她本想借此事對她有所警醒,但此時不由生了幾分愛才之心,語重心長道:“六姑娘天生慧根,生而知之,但是越是如此,越當克己自持,修身養性,增廣見識,切莫辜負了上天的這一番恩賜。”


    陸清嵐見她說得懇切,不由有些汗顏。頓首受教道:“先生說的是,學生再不敢胡鬧貪玩了。”


    陳秀珠見她肯認錯,心裏高興。點了點頭叫她坐下,又點了陸清茵道:“四姑娘,請你解釋解釋下麵幾句話的意思。問候通時,從頭稱敘。答問殷勤,輕言細語。備辦茶湯,迎來遞去。莫學他人,抬身不顧。”


    陸清茵本想讓陸清嵐出個大醜,沒想到這把火竟然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來。她剛才滿腹的怒氣,哪裏聽得進陳秀珠講了什麽,一時張口結舌回答不上來。


    陳秀珠想起老太太再三拜托她,叫她多照顧這個嫡親孫女,隻覺得她資質平庸不堪造就,不由暗自搖頭。而陸清嵐頗覺無語,就陸清茵這豬腦子,虧得前世自己把她當做敵人,和她鬥了整整十年。


    陳秀珠無奈,讓陸清茵坐下,自己又把這幾句話的意思重新說了一遍。最後道:“四姑娘是姐姐,更該為兩位妹妹做出表率才是。”


    陸清茵滿臉通紅,更是恨死了陸清嵐。


    陳秀珠看了看時間,差不多有一個時辰了,便結束了這一堂《女論語》。


    姑娘們課業其實頗為輕鬆,一個時辰一節課,上午下午一般各安排兩節課。


    除了請了陳秀珠教他們文學,還分別開設了女紅,琴、棋、書、畫幾門課,其中文學和女紅是必學的課程,其餘的琴棋書畫四門,可以任意選擇一到兩門課。老侯爺如此安排還是有些道理的,所謂貪多嚼不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那得是非一般的才女,所以能選擇其中之一,做到略有小成也就不錯了。


    除了文學和女紅,陸清嵐就隻選了一門最輕鬆的畫畫。


    女四書完了是必修的女紅,眾人休息了片刻,由小丫鬟前導,眾人去了名雅軒學習女紅。


    教女紅的先生是老太太花了大價錢聘來的繡娘,姓孟。最為擅長雙麵繡,一身藝業自然是出類拔萃的。她見今日多了一個學生,也先是客氣地和她打過招呼,接著講解了一番針法,就叫各人實戰演習。


    陸清嵐前世在女紅上也頗有造詣,說起來,她之所以能做到樣樣精通,還多虧了三房的連番壓榨,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凡事皆不甘落人後。


    陸清茵腦子不怎麽好使,在女紅上倒還有幾分天賦,因此聽課聽得十分認真。先生叫她們自己繡點什麽,她更是卯足了勁地要在這上頭壓過陸清嵐一頭去,因此繡得十分認真。


    她的心思就擺在臉上,陸清嵐怎會看不見。她就是那種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叫我一時不痛快我叫你一世不痛快的人。


    陸清茵想在這方麵壓過她,那是休想。因此也拿出了前世的五分水準來,在帕子上麵繡了一隻似開未開的牡丹花。


    孟繡娘先是看了看陸清茵的作品,她繡的是一隻嫩黃的小雞,雖然火候尚有欠缺,但也已經繡得似模似樣了。


    孟繡娘很是誇獎了她一番,陸清苓和陸清嫻年紀都大了,女紅的水準自然不一般,不是陸清嵐她們這麽大的孩子能夠比擬的。


    等見到了陸清嵐的那副牡丹圖,孟秀娘拿著陸清嵐的帕子看了半晌,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原來她那一朵牡丹花不但繡得惟妙惟肖,關鍵是構圖十分生動,看起來竟似乎隨時都會“蓬”地一聲盛開一般。


    那份撲麵而來的動靜結合的靈動感覺,叫孟秀娘拍案叫絕。若說陸清茵隻是一般的死板模仿,陸清嵐就是把那花兒繡得活了起來,十分靈動。兩人之間不用多看,隻一眼,便高下立判了。


    孟繡娘被陸清嵐的作品驚豔得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好半晌才說道:“六姑娘天資聰穎,真乃是我平生僅見,隻是不知這花樣子是從哪裏得來的?”


    陸清嵐道:“回稟先生,這花樣子是我自己畫的。”說著從桌子上拿出一張宣紙來,上麵果然是她自己所畫的一隻似開未開的牡丹。


    孟繡娘讚歎不已,對陸清嵐再不敢小看。


    陸清茵不服氣,走上前去從去看陸清嵐的畫的牡丹,她雖然年紀小不懂鑒賞,卻也看得出來,她的那隻小雞和陸清嵐的牡丹根本就是兩個檔次的東西,比都沒有法子比。


    陸清茵隻覺得心裏憋著一股巨大的怒火,發也發不出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再去看自己的“作品”,一時氣惱,恨恨地將那繡了小雞的帕子摔到地上。


    孟繡娘吃了一驚,她雖然也算是先生,可是比起陳秀珠之流的要差上一個檔次,不敢多說什麽,又把陸清苓、陸清嫻、陸清蓉的作品點評了一番,看著午時將至,就讓幾位小姐們回去吃飯去了。


    陸清嫻和陸清嵐兩姐妹一處帶著幾個丫鬟在前頭走,陸清茵快走幾步跟了上去,她看著陸清嵐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陸清嵐,你給我等著,我一定要你好看!”


    陸清茵越是氣急敗壞,陸清嵐就越是一點都不生氣。隻是笑吟吟地道:“四姐姐當我是嚇大的嘛,有什麽手段盡管使出來,別再像是今天一樣害人不成反而自己丟臉就好!”


    陸清茵一跺腳,轉頭走了。


    陸清嫻皺了皺眉,教訓妹妹道:她一個潑辣貨,不知輕重,你何必非得與她一般見識?沒得降低了自己的修養和身份。”


    陸清嵐道:“就憑陸清茵的性子,我就算不和她一般見識,她能放過我不成?既然如此,我何不針鋒相對,自己也爽快一些。”


    “你這是歪理!”明明知道是歪理,可她偏偏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最後隻得道:“總而言之你小心些。”


    陸清嵐伸手挽住姐姐的胳膊:“我知道姐姐最疼我,你放心吧,就憑她的那點子計謀,想害我,等下輩子吧。”


    陸清嫻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對這個妹妹也是沒有什麽辦法。


    陸清嵐在學堂中混了些日子,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無聊。沒事還可以憑借智商優勢碾壓一下陸清茵,看陸清茵吃癟,她覺得小日子過得那是相當的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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