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蕙蘭的心思,若紀氏死了,二房必定大亂,那時內宅沒了主母主持大局,再有三太太幫忙轉圜掩飾,她把這個孩子栽給陸宸也就有了可能。況且紀氏死了,憑她的身份,再多方運作一番,日後扶正成為繼室,也能看到幾分希望。


    她知道紀氏和陸宸正在別扭著,倒是紀氏一死,隻消說她心胸狹隘,看不開二老爺納妾之事,一包藥毒死了自己,誰能知道是她做的手腳?


    綠萼猶豫了一下,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了紀氏一眼。紀氏想了想,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利用孩子趕走趙蕙蘭,也可趁此取得她的信任,便也無所謂地微微點頭。


    綠萼這才把托盤小心翼翼地交給了趙蕙蘭。


    另一邊,陸清嵐這日不知為何心裏極度不安。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在自己的小院子裏怎麽也坐不住。葡萄和石榴進了冰湃的西瓜給她吃,平日裏紀氏怕她貪涼,是不許她多吃的。難得今日沒人管束,可她用小銀簽子插著吃了幾塊,驟然覺得那西瓜紅豔豔地十分不祥。


    正在這時,葡萄走了進來,對陸清嵐道:“姑娘,趙蕙蘭去了太太那裏。”


    她心裏陡然一驚。


    陸清嵐起身穿鞋,叫了葡萄和石榴,“咱們快去瞧瞧。”


    兩個丫鬟趕忙幫她穿好了鞋襪衣裳,陸清嵐邊走邊想,自己的不安到底從何而來呢?她想到了大伯父陸瀚給趙蕙蘭開出的條件,按說趙蕙蘭是官家小姐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妻妾之別,猶如天淵,那她為何要拒絕大伯父的條件,一心想要嫁入侯府做妾呢?


    就算是她懷了父親的孩子,也完全可以打掉了,重新追求自己的未來。


    難道——之前的猜測是對的,那孩子根本就不是爹爹的?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嚇住了,腳步不由一停。前世母親的死讓她百思不得其解,成親之前父親有曾有過通房,母親並未嫉妒如狂,為何有了趙蕙蘭母親就非死不可呢?


    況且,還有他們三兄妹在呢?母親就要一點不為他們著想,那般決絕地上路嗎?再者前世母親就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懷孕了嗎?若是知道,她又怎麽可能去死?


    陸清嵐想到這裏,猛地拔腳就向翠峰苑的方向狂奔而去。


    葡萄和石榴嚇了一跳,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直以為前世母親是自殺,卻沒有想到,她也有可能是被別人投毒殺死。


    葡萄和石榴困惑地對望了一眼,趕緊追了過去。


    陸清嵐上氣不接下氣地進了母親的房間,剛好看到趙蕙蘭用銀勺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藥汁,往紀氏的嘴裏喂去。


    陸清嵐大叫了一聲:“娘親別喝!”


    紀氏口已經張開,看見陸清嵐進來,眼中不由露出一絲寵溺的神色來,“寶兒怎麽來了?看你跑得滿頭大汗的,這是急什麽呢?”


    便也就不再去喝趙蕙蘭喂過來的藥汁。


    趙蕙蘭卻是急了,“太太先喝藥吧,再不喝這藥就涼了。”拿著勺子就打算把藥汁硬灌進紀氏的嘴裏。


    這下可露出馬腳來了。紀氏一歪頭,那藥汁便全灑在她的床上。


    耿嬤嬤驚怒:“賤婢,你要做什麽?”


    陸清嵐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一把打翻了趙蕙蘭手中的藥碗。然後焦急地抓住紀氏的手道:“娘親,您沒事吧,您有沒有喝藥?”


    紀氏也不是傻子,也明白過來,這藥裏定然是有問題的,便搖了搖頭,“寶兒別怕,娘親沒有喝這藥。”


    陸清嵐這才放下心來。這時耿嬤嬤已叫了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進來將趙蕙蘭製住了。


    趙蕙蘭的丫頭月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趙蕙蘭臉上驚惶之色一閃而逝,強作鎮定道:“太太這是何意?”


    陸清嵐見那藥碗被她打翻在地,裏頭還留著小半碗藥沒有潑出來,就蹲下身把那藥碗撿了起來,然後對著趙蕙蘭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你把這半碗藥喝下去!”


    趙蕙蘭臉色狂變:“六姑娘說笑了!我又沒有懷孕,喝這保胎藥做什麽?”


    陸清嵐已經確認這湯藥裏頭有問題。想到前世她害死了母親,導致自己家破人亡,父親後來因為沉迷煉丹而死,哥哥姐姐也都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心裏的恨意簡直如同滔滔江水,對耿嬤嬤道:“嬤嬤,你叫人製住她,給這個賤婢把這碗藥灌下去。”


    耿嬤嬤也意識到藥裏有問題了,便對著剛才的兩個婆子點了點頭,一個婆子用力一捏趙蕙蘭的臉,趙蕙蘭就是再不願意,也不得不張開嘴了。


    眼看著半碗害人的毒藥就要灌到自己的嘴裏,趙蕙蘭暗叫我命休矣!


    正在此時,忽聽得有人說道:“二伯母這裏好生熱鬧,這是鬧的哪一出啊?”卻是三太太趙氏帶著胡嬤嬤走了進來。


    陸清嵐已是暴怒,根本就沒理會三太太,吩咐那兩個婆子道:“別管旁的不相幹的人,給她把藥灌下去!”


    “喲,咱們六姑娘好大的脾氣!還不相幹的人,我可是你的嬸娘!”趙氏這下可算抓住話柄了。“二伯母,不是我說你,孩子小歸小,可也得好好教育,咱們是一家人,我自不會和她計較,若是到了外頭還這般無禮,丟的可就是咱們整個侯府的臉麵。”


    紀氏擺了擺手,吩咐了一聲:“停手吧。”就算是藥裏真的有毒,她也不打算就這麽藥死了趙蕙蘭,她並不是心狠之人,她的肚子裏如今有了寶寶,就更加心軟了,也算是為了寶寶積福。更何況,她不能讓女兒這麽小就背負一條人命。


    那兩個婆子這才放開了趙蕙蘭,趙蕙蘭已經駭得小臉煞白了。


    三太太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二伯母可否告訴我,您這裏唱得這是哪一出啊?難不成,您這是想毒死趙姨娘?咱們可是規矩人家,不興這樣的。要是傳出去,咱們侯府的名聲可就全完了。”


    她倒是看戲不怕台子高。


    紀氏淡淡看了她一眼。“三弟妹請慎言!咱們妯娌多年,你豈不知我的性子,我又哪裏是那等狂悖狠毒之人!”


    “那二伯母要給我好生解釋解釋,剛才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蕙蘭抖抖嗖嗖跪了下去:“三太太救我!求三太太救我!”


    三太太伸手扶了她起來:“可憐見兒的,你不必害怕,咱們侯府是有規矩的地方,沒有人能一手遮天作踐了你去!”


    陸清嵐冷笑了一聲道:“三嬸嬸能不能問清楚了緣由再說話?”


    三太太臉一沉:“你這孩子,這是怎麽和長輩說話的!”


    紀氏也道:“寶兒不得無禮。”


    陸清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恨意,把聲音放平靜了說道:“我隻想告訴三嬸嬸,你想當好人不打緊,可也要弄清楚前因後果。在藥中下毒的不是我娘親,而是這位裝出一副可憐兮兮模樣的趙姨娘!”


    她指著藥碗道:“您看清楚了,這是我娘喝的保胎藥,可不是什麽害人的毒藥。”此時此刻她心裏已經十分篤定,吩咐耿嬤嬤道:“嬤嬤去找一隻貓兒過來。”


    耿嬤嬤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會功夫就找了一隻貓兒過來。陸清嵐叫人把那藥倒了一些出來給那貓兒喝下。那貓兒本來還是活蹦亂跳的,喝了那藥,不過瞬息之間,嘴角竟流出一道黑血,頃刻間便斃命了。


    一屋子的人看得驚心動魄,三太太也嚇得後退了一步。


    耿嬤嬤踏前一步,“啪”地一聲給了趙蕙蘭一個耳光。“賤婢,太太對你不薄,你竟然敢下此毒手!”


    三太太有些驚疑不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站在趙蕙蘭的一邊:“耿嬤嬤,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怎地就動粗?”


    趙蕙蘭又跪了下去:“三太太,請您給婢妾做主啊!那藥可是綠萼姑娘親自端進來的,婢妾不過是想著要盡盡本分,伺候太太喝藥,哪裏知道那藥裏是有毒的,這藥可是太太手裏的人煎的,婢妾就是想下毒,又哪有機會呢?定是有什麽人要陷害婢妾!”


    她雖然沒有說清楚,但是三太太已經聽明白了她的話中的含義。她的意思是說紀氏設計了這一連串的連環毒計,誣陷她毒害主母,乘機把她除去。若趙蕙蘭所說的是真的,那紀氏真是不可謂不陰毒,而她抓住了紀氏的小辮子……此事若是坐實了,就算是把紀氏休棄了也不為過啊!


    三太太不由一陣興奮激動。


    便安慰趙蕙蘭道:“我還是那句話,黑得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侯府是講道理講規矩的地方,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說畢意有所指地看了紀氏一眼。


    三太太將趙蕙蘭護在身後道:“茲事體大,我看還是請了老太太來問清楚吧!”又想搬了老太太出來壓紀氏一頭。


    紀氏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淡淡道:“我竟不知道,我這翠峰苑,什麽時候竟要三弟妹代我做主了!”


    “也罷,既然三弟妹想去請了老太太過來,那就把老太爺也一道請來評評理吧。”老太太自然是一門心思地向著三房,可老太爺卻是能說句公道話的。紀氏也不傻,不會把自己陷於不利之地。


    二房和三房分頭去請老太太和老太爺,陸宸今天沒有去東山書院,這件事也驚動了他,很快趕了過來。


    進門便問:“到底出了什麽事?”紀氏不想理他,耿嬤嬤便把前因後果告訴了他。紀氏這邊懷孕了,雖然一直叫人瞞著他,可陸宸又不傻,諸多的蛛絲馬跡聯係在一起,又豈能真的一無所知。


    其實他早就知道了,不過是非常時期,不敢惹紀氏生氣。卻一直在暗暗關心著紀氏的飲食起居。聽說保胎藥被下了那般厲害的毒藥,陸宸便心有餘悸。他跨前一步走到趙蕙蘭的跟前,抬手給了她一嘴巴:“賤人,你好狠的心!”


    趙蕙蘭捂著自己腫起的臉,眼中含淚,不敢置信地看著陸宸。她的心猶如墜入了冰窟窿中。都說男人喜新厭舊,可是他為何對發妻如此回護?


    這還沒怎麽著呢,就挨了兩個大嘴巴,不管怎麽說,陸清嵐都看得萬分舒爽。


    趙蕙蘭算是陸宸的半個小妾,陸宸教訓小妾天經地義,三太太可沒有資格說三道四,因此張了張嘴,並沒說出什麽來。


    這邊老太爺老太太已經得到了消息,派人來傳他們過去。


    一時眾人去了睦元堂。給老太爺老太太見了禮,三太太惡人先告狀,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按她所說,那趙蕙蘭活脫脫就變成了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小白菜。更是明裏暗裏暗示,這一切都是紀氏故意設計的陷阱,是紀氏容不下趙蕙蘭,打算將趙蕙蘭置於死地。


    老太太聽得直皺眉頭:“咱們堂堂百年侯府,怎麽竟出了這種事?你們是嫌侯府的名聲不夠好聽還是怎地?”這話裏可就有幾分對二房的不滿了。


    還沒等紀氏說話,陸宸已道:“請父親母親明察,阿蘅絕不是那等狠毒之人,我敢以自己的性命擔保,此中必然另有隱情。”


    紀氏雖然對陸宸有怨怪,但是聽了這話,畢竟心中一暖。


    老侯爺對兒子嗬斥道:“你給我閉嘴!”又轉頭吩咐道:“去請周先生來,先驗驗這藥碗裏究竟放了什麽東西?”


    周先生就住在侯府裏,不過片刻就來了。聽了老侯爺的吩咐拿著藥碗去了隔壁的一個房間裏檢驗,過了一陣子回轉回來,眾人就見他臉色發青,十分不好。


    老侯爺問:“先生可驗出了這碗中放了什麽?”


    周先生看了看周圍,老侯爺會意。摒退了一眾下人,隻留下幾個主子。陸清嵐自然是拉著母親的裙擺賴在當場了。


    老侯爺道:“先生可以說了。”


    周先生道:“若老夫沒有看錯,這藥裏下了一味鶴頂紅奇毒,常人若是誤服,頃刻之間便會斃命。隻是此等毒藥難得,老夫實在不知這……”


    “鶴頂紅?”老侯爺怒極而笑,這麽厲害的毒藥便是再孤陋寡聞也總是聽說過的。“先生辛苦了,先下去吧。今天這件事,還請先生代為保密。”


    周先生拱了拱手,道:“老夫知道該如何!”轉身去了。


    一時屋子裏的空氣都仿佛凝成冰了。老太太冰冷的目光落在紀氏的身上:“真是造孽啊!長興侯府端地容不下這等鬼蜮伎倆!”眼看著就要把下毒的罪名硬安在紀氏的身上。


    陸清嵐則是惡狠狠地瞪著趙蕙蘭,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大,居然敢在二房這一畝三分地上給母親下這樣的奇毒,而且讓人憤怒的是,前世居然還讓她成功了!這一世要不是自己事先安排時刻警覺,恐怕還要重蹈前世的覆轍,陸清嵐想到前世母親死得冤枉,就恨不得將趙蕙蘭碎屍萬段。


    老侯爺恨得一拍桌子,“都是怎麽回事?”


    趙蕙蘭一下跪在地上道:“老侯爺,婢妾冤枉。毒絕對不是婢妾所下,剛才周先生也說了,這鶴頂紅雖是天下奇毒,卻世所罕見,婢妾一介女流,又是從哪裏弄來的這等毒藥呢?”


    “婢妾不過是到正房走一遭,看見太太在喝藥,想盡一盡妾室的本分,這才接過了藥碗,眾目睽睽之下,婢妾哪裏有下藥的機會呢。必定是這碗藥裏早就被人下了劇毒,還請老侯爺為婢妾做主啊!”這就是明晃晃地誣賴紀氏陷害她了。


    紀氏不由好笑:“難不成,我自己在自己的藥碗了下毒,想要毒死我自己?”


    趙蕙蘭道:“自不會是太太做的,可也未見得不是旁人做的。說不定是誰對太太心懷不滿,暗中做了手腳也未可知。藥是綠萼煎的,說不定是綠萼下的毒!”她現在就想拚命地把水攪混,她才能趁機脫身,說不定從中漁利。


    老侯爺道:“把綠萼叫進來!”


    綠萼走了進來,聽說趙蕙蘭誣賴她在太太的藥碗裏下毒,連忙跪了下來:“奴婢是太太的家生子奴才,太太對奴婢有大恩,奴婢是萬萬不敢下毒的。”


    紀氏也道:“綠萼是我從南邊兒帶過來的,她一家子全在紀家為奴,絕不會對我下毒。”


    老侯爺想了想,吩咐道:“來人,給我搜這兩個賤婢!”


    立刻便進來了兩個婆子,將趙蕙蘭和綠萼兩個人上上下下搜了個遍,卻哪裏能搜的出鶴頂紅的影子?


    三太太抿唇一笑:“我瞧著這事有蹊蹺!趙姨娘寄人籬下,就算是有害人的膽子怕也沒有害人的本事。莫不是,有人看不得趙姨娘即將嫁給二伯,故意設計了這樣一出戲,想要趁機將趙姨娘毒死?”犀利的目光就落在了紀氏的身上。


    三太太看向老侯爺道:“父親,咱們侯府百年清譽,這樣的事可不能發生在侯府裏。”


    老太太接口道:“這等毒婦,留不得,我看還是送回江州去罷。”江州是紀氏的老家,竟是要休了紀氏的意思。


    陸清嵐大怒,老太太和三太太沆瀣一氣,如此武斷,竟想這麽稀裏糊塗地就把紀氏給休了,可真是欺人太甚!


    陸宸也不由暗怒,他不能對老太太發作,便對三太太道:“三弟妹還請慎言。這樣的話可不是隨便就能亂說的。按照大齊律例,誣告者,反坐之,若是一會兒證明了阿蘅是清白的,你敢自請下堂,自回平涼侯府嗎?”


    三太太不由一窒,見如此情況之下,陸宸仍對紀氏多有回護,不由又恨又妒。


    老侯爺卻道:“你在胡說什麽,還不給我閉嘴!此等禍事還不是你自己不知修身檢點,這才惹出來的?”


    老太太連忙勸道:“侯爺消消氣,為了這事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的。”又道:“我看這事也簡單,隻要對涉事之人嚴刑逼問,不怕她們不說出真相。我看就命人把綠萼和那月梅拿下去拷問吧。”


    趙蕙蘭本來還擔著心思,聽到此處完全放下心來。原來這件事從頭放到尾月梅都沒有參與過,對此事一無所知,就算再怎麽嚴刑拷打,月梅也是斷然招不出來的。


    陸清嵐不由暗暗著急,她也有些想不明白,趙蕙蘭是如何在母親的保胎藥中下毒的。可是眼看著事情急轉直下,她腦中忽然靈光一閃。


    前世蕭少玹的後宮中兩位妃嬪相鬥,無所不用其極。其中之一便在指甲中藏毒,然後在另一位妃嬪的藥中下毒,果然得逞,將那名頗為得寵的妃嬪毒死,內務府查了許久沒有查出個子醜寅卯,後來那位妃嬪想用同樣的手段毒害另一位新近得寵的妃子,才被發現。


    難不成,她也是在指甲中藏毒?陸清嵐越想越覺得可能。趁著睦元堂的人沒有將綠萼拉下去毒打,她忽然插話說道:“趙姨娘你的指甲很好看,是在哪裏染得?”


    趙蕙蘭的十個指甲染得一片血紅,將本來的顏色掩蓋的結結實實,裏頭藏了什麽都看不到了。猛聽得說起自己的指甲,就像是被蠍子蟄了一下似的,嚇得全身一個激靈。“六姑娘,我我……”竟然語不成調。


    也是做賊心虛。


    紀氏也是個聰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還請老侯爺和老太太派人檢查趙姨娘的指甲,若我沒有猜錯,趙姨娘定是在指甲之中藏了鶴頂紅。”


    老太爺自然也看出趙蕙蘭的反應有些過激。心裏已經信了紀氏七分,他命人把周先生重新請了來,讓他檢查趙蕙蘭的指甲。


    兩個婆子死死抓著趙蕙蘭的胳膊,讓她想動都動不了。


    周先生用一根小小的銀簽子從趙蕙蘭的指甲裏刮出一些淡紅色的粉末,周先生小心驗看之後道:“回稟老侯爺,這的確是鶴頂紅無疑。”


    老侯爺點了點頭,讓人送了周先生下去。然後沉聲道:“趙蕙蘭,你還有何話說?”


    趙蕙蘭麵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三太太滿臉的不敢置信,“你你你……你怎麽可以……”這般無用!


    老侯爺已然吩咐道:“去搜她的秋水院。”


    眾人在睦元堂耐心等待,兩刻鍾的功夫,便有了結果,被派去之人在趙蕙蘭的首飾盒子夾層之內發現了鶴頂紅劇毒。那首飾匣子不是侯府之物,是趙蕙蘭帶進侯府的。


    到了此時,一切水落石出。趙蕙蘭是將鶴頂紅一直藏在首飾匣子的夾層之中。昔日父親被殺,全家遭到流放,她托人弄來鶴頂紅,本想著萬一事情發展到不可救藥的地步,自己也好服毒自盡的。不想今日起了殺心,將那鶴頂紅從夾層中取出,藏在指甲蓋中,假借服侍紀氏喝藥的當,在藥碗中下毒,打算毒死紀氏,沒想到卻被陸清嵐識破阻止。


    老太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總算是吉人自有天相,沒有上了這毒婦的當,讓老二媳婦平白受這委屈。”她倒是變得快,立刻調轉了槍口。老太爺卻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


    老太太偏向三房他一向知道,可是今天這樣的表現,著實有些過了。


    紀氏道:“趙蕙蘭,我有一事不明!想要當麵問問你。我已答應你嫁入侯府,下月初八便為你舉行儀式,你心願既已達成,為何還要冒險給我下毒?”她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趙蕙蘭猛地抬頭道:“我恨你!我恨你奪了二爺所有的寵愛,還要在那裏故作矜持,假意大度。我也是愛二爺的,可他心裏隻有你一個,哪怕是我對他自薦枕席,他也對我不理不睬!我恨你已經有了三個孩子,卻又懷上了二爺的骨肉……我恨這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盡,而我卻零落成泥,任人踐踏侮辱!”她咬牙切齒,狀若瘋狂,猛地向紀氏撲了過去。


    紀氏嚇了一跳,好在陸宸反應迅速,及時擋在了紀氏前麵。


    這時自不會憐花惜玉,抬起一腳就將趙蕙蘭踹飛。趙蕙蘭吐了一口血,委頓於地。


    一時間場中一片大嘩。


    老太爺隻聽見一句話,對紀氏道:“你說什麽,你有身孕了?怎地不告訴咱們!真是糊塗啊。”他之前子嗣艱難,對於兒孫格外看中。好不容易有了兩個親生兒子,陸宸如今膝下隻得一個陸文廷,陸曄雖然也有一個兒子,卻是一個庶子。老侯爺等著抱嫡孫的心情萬分急迫。


    老侯爺連連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給老二媳婦看座。”


    三太太看向紀氏的眼睛簡直要冒火了,真是嫉妒的快要發瘋了。老太太也勉強笑道:“你這孩子,有了這等喜事,為何不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老侯爺這次再看趙蕙蘭,神色已經大為不同:“竟敢謀害我的嫡孫,你這毒婦留不得了,必得從重處罰方能解我心頭之恨!來人,將這毒婦拉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老侯爺雖然生氣,卻沒有失去理智,趙蕙蘭畢竟是忠良之後,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都不好叫她死在侯府。


    不過以趙蕙蘭的小身板,二十板子下去也夠她喝一壺的了。


    趙蕙蘭猛地回身:“三太太,救我!”


    三太太急忙向後一縮,“你幹下這等喪盡天良的勾當,還攀扯我做什麽?”今日已經夠丟臉的了,可不想再和這個女子攀扯了。


    兩個婆子不由分說地進來,扯著趙慧蘭向外走去,趙蕙蘭口中不停叫著“三太太救我”,三太太卻低頭不言語。


    耿嬤嬤心下十分不安。趙蕙蘭有孕她是知道的,莫說是二十板子,就是十板子五板子,趙蕙蘭也定會因此流產。老侯爺對子嗣的看重她是知道的,若真出了那樣的事,免不了又要誣賴到太太的頭上,因此耿嬤嬤雖然是萬分不願,還是開口求情:“老侯爺息怒,這板子打不得啊!”


    到了這等關口,趙蕙蘭還是不肯說出有孕一事,陸清嵐已心若明鏡,這孩子定然來路不明,所以也就沒有阻止耿嬤嬤將此事揭出來。


    老侯爺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你又有何話說?”


    耿嬤嬤道:“老太爺,打不得啊。趙姨娘她,她也有了身孕了!”


    “什麽?”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陣大嘩!


    陸宸第一個不相信。跳出來道:“不可能!”他和趙蕙蘭隻有一夕之緣,當時還是酩酊大醉,他不相信就那一次趙蕙蘭就有了他的孩子。


    這事情一波三折,老太爺也是喜憂參半。


    趙蕙蘭嘶聲道:“不錯,我的確有了二爺的身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胡說八道,這不可能!”陸宸根本就不相信。


    老太爺眉頭一皺,急忙吩咐:“再去把周先生給我請來。”


    這麽一會功夫,周先生已經是三進宮了。他倒是也沉得住氣,不多言不多問,讓做什麽便做什麽。趙蕙蘭重被拉了回來,周先生給她把了脈,沉吟片晌道:“老侯爺,此女的確是有身孕,已有兩個多月了。”


    陸宸全身一震:“兩個多月?周先生,你沒有搞錯吧?”


    周先生道:“二老爺,此事事關重大,老夫怎敢輕易下結論。再說喜脈並不難摸,老夫有十足把握。”


    陸宸猛地盯著趙蕙蘭道:“好賤婢,這孩子究竟是誰的?”


    老太爺也聽出了言外之意,“老二,你在說什麽?”


    陸宸因為憤怒而滿臉通紅道:“父親,我與此女認識還不到兩個月,怎麽可能讓她懷胎兩個多月?”他一想也就明白了,難怪此女那麽著急想要嫁進來,大哥給了他那麽好的條件,讓她嫁出去做正頭娘子她也不肯。想想自己不但被戴了綠帽子,還差點兒傻乎乎地替別人養了孩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起當日自己一夕糊塗之後,趙蕙蘭抱著自己哭哭啼啼地說自己還是個處女,又讓自己檢驗褥子上的落紅,當時自己心亂如麻,哪裏有心思檢驗這個,卻沒想到這女子如此無恥,竟然一切都是演戲,可歎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裏,還真的信了她的鬼話。


    老太爺聽了這話臉色也徹底陰沉了下來。大家族最看中的就是血脈的純淨,最忌諱的就是混淆血脈。趙蕙蘭此等做法,不但是是對陸宸的侮辱,更是對長興侯府的侮辱。


    他聲音陰冷如冰:“說,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趙蕙蘭哈哈大笑,看著陸宸道:“不錯,這孩子的確不是你的!”她又轉頭道:“老侯爺,可這孩子的的確確是您的孫兒。這孩子的父親,是三爺陸曄!”


    三太太立刻跳了起來:“你胡說,這,這怎麽可能?”


    趙蕙蘭盯著三太太的眼睛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麽好隱瞞的?三太太,當日你叫我勾引二爺的時候,和我是怎麽說的,你說但凡有什麽事,你一定會為我做主,如今事到臨頭,你卻對我退避三舍,任我自生自滅。三太太,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三太太尖叫道:“你胡說!我什麽時候指派你去勾引二伯了?”這件事無論如何她是不會承認的。


    老太爺沒想到這件事深挖下去,竟牽扯出這許多來。老太太已經聽得如坐針氈:“老侯爺,我看此女是瘋了,一意胡亂攀咬,她存了心思是想攪得闔府不寧,既然已經查明了她意圖毒害老二媳婦之事,不如當即打殺了,免得讓她挑撥父子兄弟之間的感情。”


    陸宸卻不同意,“事情到了這種田地,怎能不弄個清楚!若是父親母親不給二房一個公道,兒子今天就長跪不起。”說罷撩袍跪了下來。他雖然性子溫和,但也並不是個孬種,擺明了三房是在算計二房,想要不明不白處死趙蕙蘭,將此事和稀泥了事,他是無論如何不肯答應的。


    老侯爺冷哼了一聲:“她肚子裏還有一個不知是誰的種呢?就這般打殺了?”老太太明顯是做賊心虛,老侯爺又怎麽看不出來。


    老侯爺看著趙蕙蘭,目光森寒如刀:“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從實招來。否則休怪本侯對你施以重刑!”


    趙蕙蘭道:“小女子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事到如今,她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


    原來當日趙蕙蘭走投無路,投奔到長興侯府,一開始三太太對她不理不睬。後來不知怎地竟然跟她熱絡起來。趙慧蘭雖然覺得奇怪,可是三太太是她在水中唯一能夠抓得住的一塊木板,隻得與她虛與委蛇。


    一來二去的熟了,三太太便勸她嫁入侯府做妾,並給她講了許多好處。趙蕙蘭本來是不願給人做小的,可是三太太安排她偷偷在屏風後麵看了一回陸宸,她見陸宸英俊瀟灑,風度翩翩,待人接物更是如沐春風,加之長興侯府富貴榮華,繁花似錦,便不由動了幾分心思。


    哪知事情忽然起了意外。因為丫鬟在外頭走動不方便,三太太一直用府裏的小廝與趙蕙蘭聯絡,而三房的所有的小廝都歸陸曄管,陸曄慢慢也就察覺了。這一日跟著小廝找到趙蕙蘭的居所,他本就是一個色胚,見趙蕙蘭年輕鮮妍,又是這般的無依無靠,登時動了心思。


    趙蕙蘭自然是無力反抗,隻得委屈求全地順從了他。三老爺得了新鮮,自然一得空閑便去她那處留宿。


    後來趙蕙蘭在三太太的牽線搭橋之下,趙蕙蘭設計攀上了陸宸,陸宸和陸曄雖是親兄弟,但是兩個人的人品卻有天壤之別,兩廂比較之下,趙蕙蘭自然更願意跟著陸宸,這才有了後麵一連串的事情。


    趙蕙蘭不是沒想過把孩子打掉,按照陸瀚所說嫁給一個地位稍低的好人家做正頭娘子。可她偷偷看了大夫,大夫告訴她身子太弱,若是打胎,很可能傷及她的身子,一屍兩命。


    她曾親眼見過父親的一位通房懷了父親的種,被母親一碗落子湯下去,在床上哀嚎了整整兩天,這才氣絕而亡,這件事給她留下了極大的心裏陰影,所以才不敢冒險打胎。


    老太爺沉著臉聽完趙蕙蘭的哭訴。怒道:“把陸曄那個孽子給我叫回來?”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麽德行他比誰都清楚,因此對趙蕙蘭的話,他已經信了七八分了。


    陸曄很快來了,在老太爺的“淫威”之下,他沒堅持多久就招認了。


    趙蕙蘭膝行兩步抱著陸曄的大腿道:“三爺,婢妾懷了您的孩子,請您一定要救救婢妾啊!”


    此前陸曄聽說趙蕙蘭要嫁給二哥做小妾,心裏真是羨慕嫉妒得不要不要的,他是一心想要把趙蕙蘭收房,奈何房中有一位母老虎,他是有賊心沒賊膽。


    陸曄聽了趙蕙蘭的話便偷偷去瞧妻子的臉色,三太太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兒,猛地跳了起來:“你敢,你若想將這賤蹄子納入房中,除非我死了!”


    老侯爺嗆聲道:“你也是待罪之身,怎敢如此放肆!還不給我跪到一邊去!身為妯娌竟管起了二伯房中之事,我真是聞所未聞!”


    三太太身子一顫,不敢多言,順從地在一旁跪了下來。


    陸曄覺得有戲,目光熱切地看著父親:“兒子子嗣不豐,如今趙姑娘既有了兒子的骨肉,還請父親母親成全,將趙姑娘給了兒子吧。”


    “不可!”老太太對自己的兒子那可是丹心一片,立刻反對道:“此等蛇蠍女子,怎能留在三房,我看不若還是先等她生下兒子,日後再做考慮。”


    老侯爺也是這個意思。便道:“如此,便把此女暫時押在柴房,待我好生調查清楚了,再做處置不遲。”他是老江湖了,自不會隻聽一麵之詞,趙蕙蘭說什麽他便信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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