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風見到了黃秀,秀乃人中秀才,棄文從武四十多年,在他身上依然可以看到書生的儒雅。


    黃秀修煉的是《大夢春秋》,是他從無數儒家典籍中悟透的武道,沒有師承,走的是自己的路。


    四十年前的黃秀絕對是北境最耀眼的武道之星,名滿天下,宗師之才。


    時間可以磨平一個人的菱角,四十年過去,黃秀沒有了天縱奇才的傲氣,更多的是一個花甲老人對世間滄桑的大徹大悟。


    “世子此去天安,能路過北路看望我一個老頭,已是老頭我的莫大榮幸。”


    黃秀沒有對林北風世子身份卑躬屈膝,隻是敬地主之誼,表示對天北王府的敬意。


    黃秀的所作所為值得林北風欽佩,為了救國救民棄文從武,後又建立秀春門,帶領北路人民抗擊外敵,他的一生不管是文還是武,都在為家國天下奮鬥。


    在一位需要尊重的老人麵前,林北風沒有擺出世子的架子,以晚輩之禮相待。


    林北風放低姿態的態度,讓黃秀刮目相看,天北王府得此世子,後繼有人,天北未來可期。


    “整個武道界都不希望我入境,不知道黃門主有何看法?”


    黃秀建立秀春門,便是武道界中人。


    林北風想要通過他的口,知曉武道界對自己入境的看法。


    黃秀的回答出乎意料:“我是夏王朝之民,更是天北之人,家國天下,家國在前,世子是未來天北之主,世子入境是我天北之幸,秀春門願為天北傾盡全力。”


    黃秀心懷的不是天下,是家國。


    他不是天下之主,沒有拯救天下的覺悟,他隻是一個夏王朝之民,生在夏王朝天北,長在天北,家是天北,國是夏王朝。


    林北風起身,向黃秀躬身行禮:“先生之言,北風會牢記於心,天北有秀春,有黃門主,才是天北之幸。”


    “你們又不是儒生,玩什麽窮酸。”


    進鎮後消失的老王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聽了林北風和黃秀的對話,對他們的裝腔作勢很是不屑:“彎彎繞繞沒意思,直接說天北王府希望看到秀春門的態度,秀春門支持天北王府不就行了,拐彎抹角說一堆酸儒廢話有個屁用。”


    黃秀見到一邊喝酒一邊進來的老王,看透世間百態的眼睛閃爍光芒。


    他想要起身見禮。


    老王不耐煩擺手:“別和我玩書生窮酸,你已經棄文從武幾十年,怎麽這個毛病還沒改。”


    黃秀的表現,讓林北風看出端倪:“黃門主認識老王?”


    黃秀感歎:“江湖代有人才出,唯有一人酒中仙。”


    林北風樂了:“老王,你真是一個人才,喝酒喝的舉世聞名,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一個爛酒鬼。”


    老王喝了一口酒,無視林北風的話,上下打量黃秀:“四十年過先天而不入,你的問題出自內心。”


    四十年過先天而不入,是黃秀一生最大的遺憾,雖然這些年看來了一些,但是在內心深處依然隱藏了一個心魔,每當午夜夢回,這個心魔就會出來拉扯他的內心,讓他陷入困惑和痛苦之中。


    黃秀以晚輩禮相待:“還請前輩點撥。”


    老王擺出高人姿態:“你為何棄文從武?”


    黃秀:“恨文不能抵禦外敵。”


    老王:“問題就出在這裏,你心懷家國入境武道,在國家麵對外敵入侵,哀鴻遍野時,武道之路一片坦途,實力突飛猛進。然而,當你的實力提升到一品大圓滿,卻迎來了天下安康,國泰民安,王朝沒有了戰事,外敵被驅逐,內心所向一時間失去方向,至此迷失。”


    黃秀虛心請教:“請前輩助我找回方向。”


    老王喝了一口酒,痛快吧唧嘴:“夏王朝如今依舊四麵楚歌,北方有北荒王庭蠢蠢欲動,隨時準備大舉南侵。西麵的西域三十六國,看似臣服與王朝,實則狼子野心,隻要有機會,他們一定會進攻中原,搶奪中原數不清的財富。南疆的那些勢力,更是不希望看到一個強大的中原王朝存在,齊恒遠的狗屁斷言其心可誅,讓我中原王朝動亂賊心不死。東海沒有神仙,全部是想要離開海島上岸的海盜,出海尋仙之人不是去往仙島,而是全部下了地獄。”


    老王的話,讓黃秀陷入沉默。


    老王猛地灌下半葫蘆酒,接著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夏王朝四麵皆敵,又何來的天下安定,你一直固步自封,把自己困在內心,在我看來你的內心所向可笑至極。你若真心存家國,那為何不入先天,超越齊恒遠成為天下第一,讓秀春門超越天武山,替王朝將周圍的潛在威脅通通消滅。卻要困住自己,白白浪費四十年的大好時光。早入先天,以你資質,現在已經可以殺上天武山,威震天下,犯我中原者,雖強必誅。”


    一路驚喜夢中人。


    老王的一頓臭罵,讓困惑四十年的黃秀當頭棒喝,瞬間被打醒。


    住在黃秀心中四十年的心魔,在這一刻被堅定的信念給粉碎。


    黃秀雙目爆發精芒,有些衰老的麵容重新煥發生機,整個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蛻變。


    “我錯了。”


    黃秀仰天長歎:“原來這四十年來,我一直錯了。”


    黃秀突然坐下,如同一個內心堅持被擊碎的可憐人,先前的蛻變表現,看著更像是回光返照,心中的明燈隨時可能熄滅。


    人死燈滅,林北風擔心黃秀回光返照後會一命嗚呼:“他不會出事吧?”


    老王一臉淡然道:“出個屁事,讓他自己好好想,想清楚了,自然就通透。”


    說完,老王走出大堂,仿佛他剛剛什麽都沒有說過,黃秀的變化與他無關。


    林北風看著呆若木雞坐在地上,逐漸失去神采的黃秀,想到了一個詞“頓悟”。


    沒錯,就是頓悟。


    頓悟成功,一躍千裏。


    頓悟失敗,跌落深淵。


    這個時候沒有人可以幫黃秀,他隻能靠自己。


    林北風立馬下令:“林烈,你帶領地支守在大堂外,任何人不許入內驚擾黃門主,是任何人。”


    林北風不想驚擾到頓悟中的黃秀,走出大堂,把這裏留給他一人。


    林烈得令,帶領地支12人守護在大堂外,任何人不許入內。


    是任何人,秀春門的門徒包括在內。


    想要入內,除非闖過地支的守衛,將他們通通擊敗。


    離開大堂的林北風,望著已經躺在石板上懶洋洋曬太陽的老王,情不自禁感歎。


    老王還真厲害,不愧是嘴強王者,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喝酒竟然給他喝出了人生真諦,確實擔得起酒中仙之名。


    現在林北風總算明白,為何林鎮北會讓自己,一定要讓老王喝個夠,喝醉的老王可成神,清醒的老王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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