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太醫乃是太醫院正六品院判,醫術高超,深受熙帝信賴。


    在醫術上周太醫幾乎是沒什麽可挑的,但在為人處事上麵,這周太醫便有些不通達了。


    為人僵化古板,沉默寡言,並不喜與人打交道,從來獨來獨往。這種情況及至他成為熙帝身邊最受信賴的太醫後更為嚴重,也許熙帝本就欣賞的是他這點,但誰又能知道呢?


    自那次熙帝當朝昏厥,雖表麵上平靜無波,但因著露出的那點端倪,身處漩渦中央的周太醫便沒消停過。總有人打著各種各樣的幌子,想知道熙帝身體的具體情況,但周太醫怎麽會說出來呢,除非是不想活了。


    周太醫愈加顯得冷峻,細長條臉上劃著極深的溝壑,醬黃色的臉色,緊抿的唇與緊皺的灰白色眉毛,無不顯示他是一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人。


    一個小藥童走了進來,每個太醫身邊都少不了這種跑腿打雜的角色。他提了一個食盒放置書案上,看得出來他是給周太醫送午飯的。


    太醫院每日都有負責值守的太醫,這些值守的太醫必須到了下差之時,才可以離開太醫院。平時日常一些所需,皆有宮中負責。今日周太醫當差,必須要等到酉時才可以下值。


    那小藥童從食盒裏往外端著飯菜,周太醫本是沒有過多注意,卻因著此人的一個不起眼的手勢凝注了眼神。


    “楊大人讓小的來傳話,太子那邊今晚會有動作,周太醫千萬不要忘了之前楊大人與您說的那件事。”


    這人聲如蚊吟,卻非常清楚的鑽入周太醫的耳朵裏。


    周太醫身軀一僵,麵色露出些許複雜。


    那人又道:“周太醫以後在宮中,小的會隨侍左右,以後膳食也由小的親自負責。”


    周太醫臉色更加難看了,不待他做出反應,那藥童又道:“您的膳食今日便被人動了手腳,是小的給換了,這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


    周太醫渾身一震,靠在椅子裏,久久不能出聲。


    小藥童提著食盒下去了,周太醫看著桌上的膳食,卻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先是追問,然後是逼問,現在一些陰私的手段都出來了。


    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呢?周太醫真心不知道,可是為了家人他也得繼續堅持下去。想到之前那小藥童說的話,周太醫的臉色變幻莫測,太子那邊真的會如此做?他們又何來的信心便認為今晚太子那邊就會動手,除非是在那邊埋的有釘子,且地位不低。


    回憶著近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周太醫心中對被脅迫的感覺漸漸淡了。都不是什麽好人,而他也早已是身不由己……


    不知過去了多久,那名小藥童走了進來,是來收拾盤碗的。見桌上的膳食一點未動,他不禁望了周太醫一眼。


    “收下去吧。”周太醫沉聲道:“告訴你主子,我會照著你們說的做,但是我的家人——”


    “周太醫您放心。”


    一晃到了酉時,周太醫略微收撿了一下,便往宮門處去了。


    到得宮門外,便看到家中那輛熟悉的烏篷馬車。


    近了前去,馬夫恭敬的放下車凳,周太醫上了車,放下車簾後,才徐徐出了一口氣。


    半響後,馬車緩緩向前行著,晃晃悠悠讓他不免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聽到一聲輕笑,周太醫心中一驚。緊跟著便被人鉗製住,眼前一片漆黑。他奮力掙紮,口中急喊:“是誰?想幹什麽?老錢,老錢……”


    老錢是周太醫家的馬夫,給周太醫趕了二十多年的車。


    車沒有停,還再繼續緩緩向前行著。


    那人又輕笑了聲,聲音裏有蔑視的味道,“不用叫了,外麵那可不是什麽老錢……”


    周太醫心裏頓時一個咯噔。


    “你想幹什麽?”


    “我不想幹什麽,隻想請你見幾個人。”


    “請我見人,有如此強盜行徑的嗎?”


    “沒辦法,周太醫平時太不給麵子,咱們隻能用點旁的手段。”


    東宮


    已是二更天了,書房那處仍是燈火通明著,太子坐在書案後略有些興奮與不安之色。


    “陳起還沒回來?”太子問道。


    靠門邊那處的一個太監,出門去問了問,回轉稟報:“殿下,陳公公還沒有回。”


    太子皺起眉頭:“劉河呢?劉河也沒回來?”


    兩人一起出去的,陳公公沒回來,劉侍衛又怎麽會回來!


    那太監隻敢腹誹,麵上卻是怯怯的說了一句,“劉侍衛也還未歸。”


    “這兩個人,辦個差事居然辦這麽久……”太子站了起來,不停的來回踱步著,似乎非常急躁的樣子。


    就在這之際,外麵響起一陣動靜,那太監趕忙探頭望去,一見來人,就露出滿臉喜色。


    “殿下,劉侍衛回來了。”


    太子麵色一喜,“快傳!”


    劉侍衛疾步走進來,先是行了個禮,然後便在太子手勢下,往他邊上去了。


    “如何?”


    “殿下,幸不辱命!想那周太醫奸猾似狐、頑固如石,有其軟肋在我們手中,也是不服輸。殿下您是沒在當場,沒看到周太醫那張老臉,在他知曉一家子都在我們手中時,那副表情精彩的很。”


    這並不是劉侍衛第一次與周太醫打交道,早在之前就在太子的吩咐下,派過人去與他接觸過。不管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是誘之以利,皆無用!那周太醫簡直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這次能拿下周太醫,劉侍衛也是解氣的很,再加上太子對那周太醫也是滿腹怨氣,自是要多多渲染,讓太子也解氣一把。一般在主子身邊做奴才的,俱是深諳此道,劉侍衛能混到太子心腹之位自然也不差。


    可惜劉侍衛不知道太子心裏此時迫切想知道的並不是這個,反而有些適得其反了。


    “說重點,扯這些亂七八糟的做甚!”太子不耐道。


    劉侍衛忙整了整表情,湊近太子的耳旁低語了幾句。


    “此言當真!”


    太子的聲音驀地炸起,竟讓離他很近的劉侍衛有些受到驚嚇。太子沒有理會他,自己就在當場轉起圈子來,足以證明此事讓他有多麽的震驚。


    “自是不假,屬下和陳公公親耳聽聞。”


    “陳起呢?”


    劉侍衛一愣,道:“陳公公負責掃尾去了,想著殿下這處還等著消息,屬下便先回來稟報。”


    具體情況確實如此,不過下麵人之間的機鋒,作為高高在上的太子是不能懂的。


    此事本就是陳起的功勞,周太醫的家人也是陳起找到的,劉侍衛之所以會跟去,不過是搭把手,也算是太子潛意識的一種不信任。畢竟陳起從他身邊冒頭,也不過是近幾年的事,雖是非常能幹,頗得太子另眼相看,可劉侍衛卻是太子的鐵杆心腹,根正苗紅的蕭家一係,自然不是陳起這個後起之秀的無根之人可比的。


    包括這回來稟報一事,也是陳起特意讓給劉侍衛的,這麽大的喜事好事,太子一個高興自然賞賜不少。


    “好,好,真好。你和陳起孤都有賞!這樣的好事,應該與母後知曉。”


    太子剛抬起腳,突然想起此時天色已近三更天,他就算貴為太子,這會兒也是不能往後宮去的,隻能按捺下興奮與衝動,又坐回椅子上去。


    竟然隻剩下兩年的陽壽?那麽是不是代表他再等兩年,便能登上自己夢寐以求的位置?母後,兒子終於等到了,待他成了真正的九五之尊,那些給他屈辱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一天,不遠了!


    與此同時,一處宅子裏。


    太監陳起與一名不起眼的人交換了一個眼色,便帶著自己的人離開了。至於其他事物,自然有人收場。


    周太醫也被帶走了,此時周太醫已經成為他們的座上賓,自然要小心送回。


    馬車到了離周太醫家不遠處的一個巷子,便停了下來。


    周太醫下了馬車,步履蹣跚的往回走去。


    到了自家門前,輕輕的敲了門,家中的那名老仆便來開門了。


    “老爺,怎麽回來的如此晚,可是用過飯?”


    周太醫沒有說話,疲憊的揮了揮手,便往裏麵行去了。


    剛進了屋裏坐下,身邊驀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今日做的很好,希望能繼續保持。找個機會在陛下那裏露出些端倪,剩下的我們會做。”


    周太醫本身便厭惡這些魑魅魍魎,今日又受到了這麽多刺激,早已是精疲力盡。這會兒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又突然被人嚇了一跳,不禁有些惱羞成怒。


    “你們到底想做甚?堂堂的皇子竟然手段如此肮髒,脅迫、欺騙、爾虞我詐,無恥之極,可有一絲羞愧之意?”


    對方並沒有說話,等待周太醫發泄完。


    待周太醫罵完一通,喘著粗氣停下,對方才輕笑著開口:“我們想做什麽你不需要明白,你隻需要知道咱們是在互利互助罷了。要知道以你如今身處的局勢,即使沒有我家殿下攙和進來,你覺得以你的能力,能夠全身而退?從一開始你就逃不開了,這些你做了這麽多年的太醫應該懂,若不然也不會將家人隱藏起來這麽多年的。現在你隻需要知道,你的家人在我們手裏很好很安全,你照著我們的做,也會很好很安全,僅此而已。”


    周太醫漲紅著臉:“卑鄙!你們這般與太子等人又有何區別?!”


    那人輕笑了兩聲,站了起來,“周太醫是個聰明人,應該懂自己該如何做,威脅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頓了頓,他又道:“周太醫的‘家人’如今在太子手裏,受到脅迫的你,自然要讓你的‘主子’知道你的苦處。”


    丟下這些話,那人便消失了。


    隻留下周太醫一人坐在那裏,剛才那些話在他耳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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