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處園子名叫‘安園’,是後修建的。


    彼時在莊子裏發現幾眼湯泉,喬榮報了上來,沈奕瑤便吩咐在莊子裏修個園子,以作平時散心小住之用。


    園子修好,那時嚴陌剛出世,沈奕瑤日裏忙著照顧體弱的兒子,幾年也不過來過一次。


    園子不大,卻修得極為精致。小橋、流水、假山、花圃,草木極多,一年四季皆是風景,像此時歸雁閣後頭那處梅林,梅花就開得正旺呢。


    錦畫堂在園子中軸線靠前的位置,算是主體建築,其後一左一右為歸雁閣與臨滄居。歸雁閣是一棟三間兩層的小樓,牆粉□□白的,窗樓、門扇皆是紅色,門前兩個大花圃,並栽了兩顆粉杏花,一看就是女兒家的閨閣。


    嚴嫣已經記不清這歸雁閣裏是如何情形了,卻還記得二樓那處布置精致華美的女兒家的閨房,與南窗下的琴案、繡架。這處小樓是當初沈奕瑤特意留給嚴嫣的,裏麵的擺設布置,她費了不少心思。


    可惜,嚴嫣卻並不喜歡這個地方。


    還是在嚴陌周歲那時候來過一次,那時候嚴嫣才五歲多,卻是個男孩兒性子,又剛習武,正得趣兒中。見到這棟小樓就皺起眉頭,直嚷嚷不喜歡,說院子不夠大,沒處練武,要蓋個像外公家那樣的演武場才好。


    沈奕瑤當時的表情,嚴嫣已經不記得了,卻還記得她眼中的那抹失落。


    那時候不懂是什麽,此時卻是明白這處繡樓承擔了沈奕瑤對自己女兒的全部期許,可惜,這個女兒卻與她的期許大相徑庭。


    梅香幾個在裏頭忙著歸置東西,嚴嫣並沒有進去,而是牽著嚴陌來到一牆之隔的臨滄居。


    歸雁閣與臨滄居之間有一處綠漆月洞門,也不過兩步就到了。與歸雁閣相比,臨滄居一看便是男孩子的住處,庭院裏一處假山,幾叢竹子,簡潔而又清雅。


    鶯兒燕兒正帶著幾個丫頭在屋裏忙著,將嚴陌平時日常用物都拿出來一一歸置好,見嚴嫣和嚴陌進來,趕忙將兩人迎去了東暖閣那處。


    兩人脫了外麵的毛衣裳,褪鞋上了大炕上。暖閣裏很暖和,燒了地龍,又燃著兩個炭盆,暖氣融融的。


    “姐,你說咱們會在這裏住多久?”嚴陌猶豫的小聲問道。


    這個問題嚴嫣也很想知道,沈奕瑤並沒有和她們說,可看這情形估計不會短。


    見姐姐不說話,嚴陌又問:“那咱們還回去嗎?”


    嚴嫣摸了摸弟弟的腦袋,“你想回去嗎?”


    嚴陌擰著小眉頭,想了想,搖搖頭。


    嚴嫣一笑,道:“這要看娘的意思。”


    嚴陌小大人似的點點頭。


    中午的膳食極其豐盛。


    莊子裏什麽都不缺,又是自供自足,再加上喬管事善於打理,借著地底下的湯泉,冬日裏也是種了不少蔬菜的。平日裏除了往府裏送些,便是拿去賣高價換銀錢,此時夫人姑娘少爺來了,那自是要先緊著主子們吃。


    這些菜俱是剛摘下來的,新鮮水嫩得很,嚴嫣平日裏吃肉多吃菜少,今天也不免多夾了幾筷子。其中有一盆薯蕷燉雞,雞肉燉得爛爛的,薯蕷也極為綿軟。吃起來汁香味濃,嚴陌竟比平日裏要多用了半碗飯。


    沈奕瑤這些日子一直難見開顏之色,見此也不免露出了幾分笑意。


    翠巧見夫人高興,趕忙湊趣說要好好賞下這個做飯的廚子。沈奕瑤點頭,叫來喬榮渾家一問,才知道這廚子就是莊子上的一個做飯婆子。


    沈奕瑤這些人剛到,上上下下都忙著安頓,廚娘也是有帶的,就是凝香閣小廚房那個,卻一時還沒摸清楚狀況。喬榮渾家見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主子們中午也是要用飯的,便叫了那婆子來先做上一頓頂上。本想著還怕主子們嫌不夠精細,沒想到主子們會用著好。


    中午的菜扮相確實不夠精細,不像大宅門用的膳食,俱是精雕細琢的,吃個蘿卜,還要雕成好看的花兒。可就一個,菜食新鮮,原滋原味,讓素來吃慣精細口味的幾人猛地嚐試到這種鄉野做法,也是頗為新奇。


    翠巧特意去了趟廚房,打賞了那婆子一錠銀子,可把那廚娘高興得見牙不見眼的。


    既然有湯泉,那肯定是少不了泡湯泉池子的。


    近幾年棲霞山周邊發現了湯泉眼,著實掀起了一陣泡湯泉風,京中富貴人家紮堆似的往這邊建湯泉莊子,湯泉的療效也被發掘出來七八層,人人皆知泡湯泉可以養生健體。


    錦畫堂、歸雁閣、臨滄居各有一個泡湯泉的池子,泡湯泉除了是它養生健體的療效,自然也泡得是它的野趣。要不然弄池子熱水便泡了,那麽多富貴人家何必弄個什麽湯泉莊子。這三處池子修得極有特色,一半在室內,一半卻是露天的,露天那處四周砌以假山奇石作為遮擋,並以各色鵝卵石鋪墊。


    這大冬日裏,外冷內熱,據說甚為奇妙。


    梅雪早就按捺不住了,歸雁閣側麵給丫鬟們所住那處小跨院裏也有一處池子,雖不若主子們的那麽精致,甚為簡陋,但卻是湯泉啊。很多人見都沒見過,更不用提泡了,打聽來那處是給她們使的,可把幾個小丫頭給樂得。梅雪性格活潑,嚴嫣又素來縱著她,她便一個勁兒拿眼神看嚴嫣。


    嚴嫣非常無語,鄒媽媽笑著說讓她們輪著去,主子跟前不能缺人。於是一片嘰嘰喳喳聲之後,便分批去了。


    一牆之隔,這邊動靜這麽大,臨滄居那邊也是有注意的。一說是去泡湯泉,臨滄居那邊也準備去的丫鬟便同梅雪她們一起。安園裏不同侯府,沒有那麽多罩房給丫頭們住,三處的丫鬟均住在一個跨院裏。這下剛好,都去聯絡感情去了。


    嚴陌過來歸雁閣,和嚴嫣說也想泡湯泉。


    別說嚴陌了,嚴嫣這會兒也被勾得有些意動,便吩咐下人準備準備,她帶著弟弟也去泡湯泉,地方就選在歸雁閣後頭這處。


    雖兩個都還小,又是親姐弟,但畢竟是有男女之別的。隔著簾子各自讓丫鬟服侍沐了浴,兩人各穿一身小衣小褲下了池子。


    池子是漢白玉鋪就的,四四方方,有一階階台階可以走下去,池子裏砌有幾處可以靠坐的石墩。


    水溫有點偏熱,泡一會兒嚴嫣便感覺熱了。她瞄了一眼門扇後頭那處,起身準備去外頭看看。


    出去便是一陣寒氣迎麵撲來,不過因剛從湯泉裏出來,倒也不會冷。


    兩丈方圓的一個池子,沿邊用各色鵝卵石鋪就,四周圍以兩人多高的假山奇石。除了頭頂上空,倒也不會害怕人偷窺。


    煙霧朦朧的,看起來平添幾分仙氣。


    嚴嫣用腳尖試了一下水溫,便下了池子。泡了一會兒,覺得這處極好,內室那處終究有些氣悶,再加上水溫高,會感覺熱。


    而這裏,卻是不冷不熱剛剛好。


    嚴嫣讚歎一聲,便靠在身後的滑麵青石上,陶醉的眯起眼。


    “姐。”


    一個細小的聲音響起,嚴陌從門後露了一顆小腦袋。


    他嘟著小嘴,表情有些委屈。


    嚴嫣瞄他一眼,清清喉嚨,“你身子弱,怕你著涼。”


    嚴陌當然明白,要不然也不會隻敢露一顆小腦袋出來了。


    他神情猶豫,“沒事兒的,我會跑很快,馬上就進水裏。”


    嚴嫣想了想,“你讓梅香用布把你包著抱過來。”


    嚴陌點點頭,便縮了回去。


    很快,嚴陌也來到外邊這處露天池子裏了。他把整個人縮在水裏,隻露出一顆小腦袋和一截脖子出來。嚴嫣找了個地方讓他靠坐著,又讓梅香拿來兩塊棉帕子,給嚴陌墊在背後。


    “姐,這裏好舒服啊!”嚴陌黑黑的瞳仁灼灼發亮,嘴角噙著開心的笑容。


    “這湯泉不能多泡,一次也就半個時辰,你身子弱,隻能泡一刻半鍾。”


    來泡之前,嚴嫣便著人問了喬榮渾家。喬榮渾家說身子骨越健壯的人,泡的時間便越久。當感覺到汗流浹背、心跳加速,便必須要起來了。當然,休息一會兒,還是可以再繼續泡的,可嚴陌身子弱,嚴嫣不敢冒險,隻能循序漸進。


    泡了一會兒,嚴陌便開始出起汗來。


    這些日子每日一次的泡藥湯,嚴陌一直沒停下過,蕙娘說是祛寒健體的,如今嚴嫣看這湯泉的效用異曲同工,決定日後多讓弟弟泡泡。


    等嚴陌麵紅耳赤起來,嚴嫣摸了摸他頸部的脈搏,便叫了梅香將他抱上去。


    而她自己,則是繼續悠哉悠哉的泡著。


    嚴嫣臨走之前,便給駱懷遠去了信告知她要去莊子上住些日子。


    駱懷遠收到信後坐立難安,隔了幾日又收到嚴嫣的一封信,才放下心來,然後便開始謀劃著怎麽讓沈祁帶他上門去。


    在威遠侯府時不方便,在莊子上就不一樣了,沈祁是沈奕瑤的侄兒,去拜訪一下表妹和姑姑不是挺正常的嗎?他作為沈祁的小夥伴,陪著一起去也沒什麽可挑的。


    沈小二這熊孩子最近這段時間正水深火熱之中,過了上元節,他爹便將他送到青山書院去了。書院就在京城,每日均可回家,可如同他自己所說那樣,一旦去了書院,哪能日日跑著耍,對他來說簡直就是酷刑,天天磨著他娘饒了他。


    這次沈二夫人可不能縱著兒子了,很果斷的拒絕了,並讓兒子好好和書院裏的先生學習,以後做一個文武全才之人。


    熊孩子之所以是熊孩子,就是因為不聽話。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沈祁去了青山書院幾日,便已經摸清楚周遭的情況,他如今已經學會了如何從書院偷跑出去了,他從小習武,身手敏捷,書院的圍牆和大門對他來說如同虛設。


    幾次下來偷跑被發現,便被書院裏的先生稟了鎮國公府。沈鼎滿府的找熊孩子,要好好的揍他一頓。


    這不,躲打躲到四皇子府來了。


    聽了駱小胖說阿嫣妹妹在京郊莊子,那裏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湯泉,頓時兩眼發亮。


    他一個擊掌,“走,咱們去找阿嫣妹妹玩兒去。”


    駱小胖心中暗搓搓的笑,麵上卻是為難。


    “你這本就是偷跑出來,再去京郊那裏好嗎?”


    “那有什麽不好的,等我到了讓下人回去遞話,就說我在小姑莊子裏,我爹必然不會攆到小姑那裏揍我出氣。”


    駱懷遠點點頭,心中狼嚎一聲,阿嫣妹妹,我來了。


    臨要出門之前,發現一個問題,阿嫣妹妹是被她娘帶去莊子的,那不就意味著他要見丈母娘了?


    自古以來,丈母娘都是當女婿的大敵,不能把丈母娘哄好的女婿,婚姻生活都是不幸福滴。


    可丈母娘喜歡什麽,他著實不知道啊。


    駱懷遠帶著沈祁和小安子,悄聲從四皇子府後門摸了出去。出了街口,左拐右拐,路邊一輛黑漆齊頭平頂馬車已經在那處等著。


    沈祁是偷跑出來的,馬車自然是駱懷遠安排的。


    這些日子他也不是沒有進展的,在府裏很是收羅了一批人手。有銀子,有身份的天然壓製,再加上這些人日後都是要與他一起去封地的,身家性命都是握在他手裏,所以並不是太難。


    唯獨有一點,府裏有好幾處的眼線,加上他必須得不惹人眼,才會行事如此低調。


    馬車圍著京城轉了大半圈,駱懷遠零零散散買了許多東西。


    第一次去拜訪丈母娘,沈祁可以空著手去,反正他是個小屁孩。可他不能啊,人的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他得給丈母娘留下個好印象。


    等到莊子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


    嚴嫣聽見下人來報祁少爺來了,還有些不敢置信。直到去了錦畫堂,見到座上的沈祁和與沈奕瑤相談甚歡的駱懷遠。


    **


    沈奕瑤是挺疼沈祁這個侄兒的。


    大哥沈棟在邊關,三個侄兒俱在那處,幾年才能見一次麵。


    二哥沈鼎一家子倒都在京城,可沈鼎的長子沈訸,曆來脾氣怪異,別人是父母在不遠遊,唯獨他常年在外遊學,經常見不到人影。也就留了個沈祁在父母身邊陪著,倒是一家上下都疼愛,要不然也不會養得沈祁如此無法無天的性格。


    沈奕瑤在閨閣時繡工便好,經常給爹娘哥哥嫂子做衣裳。嫁了人後,平日裏除了給丈夫兒女做些衣裳,便是給爹娘做了,還有一個便是沈祁這個小侄兒。就算近兩三年回娘家甚少,也是三五不時給這小侄兒做身衣裳什麽的。再加上沈祁和嚴嫣同齡,更是對他偏愛幾分。


    所以見到沈祁來,沈奕瑤是挺高興的。又是讓丫鬟上茶,又是上果子的,沈祁剛坐下,便說讓他留在這裏多玩一段時間再回去。


    同樣,對沈祁來過來的玩伴,駱懷遠也受到了沈奕瑤的熱情招待。


    就好像一般家長見到家中孩子的小夥伴兒,都是要例行問幾句的。沈奕瑤問,駱懷遠坐在下首處態度恭敬的回答。


    這貨頂了層‘敦厚老實’的皮,白白胖胖的臉,羞澀一笑左頰還一個小酒窩,不作怪不耍寶的時候,看起來那就是個乖孩子。


    駱懷遠本就嘴甜,話借話的使勁奉承沈奕瑤,一會兒一個‘小姑實在不像沈祁的姑姑,說是姐姐差不多’,又一個‘怪不得阿嫣妹妹像畫裏人兒似的,原來有個這麽美麗的娘’之類的,把沈奕瑤哄得喜笑顏開,被叫成小姑了都不覺得突兀,反而覺得理應該如此。


    嚴嫣進門便是看到這樣一幅場景,感覺很詭異。


    首先,駱小胖表現很奇怪,仿佛一夕之間便變成了乖寶寶。再形象點兒就是,一隻大胖犬,搖著尾巴吐著舌頭,求抱求寵愛。然後她娘這陣子總是鬱鬱寡歡的,居然會笑得如此開心。


    見嚴嫣進來,沈奕瑤臉上的笑容下意識斂了起來,還是端著笑,笑容顯得有些拘謹與複雜。


    “阿嫣,你表哥來了,多留他住些日子。”


    嚴嫣點點頭,沒有說話。


    場上的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沈奕瑤撐著笑對沈祁道:“小姑大病初愈,不能久坐,你們小孩子自家玩兒去,地方已經讓下人安排好了,多帶你這好朋友在莊子上住些日子。”又對駱懷遠說,“既然來了這裏,就當成自己家裏,不要拘謹。”


    兩個便讓嚴嫣領出門了。


    沈祁挨著嚴嫣小聲問道:“你怎麽和小姑住到莊子裏來了?”


    這事鎮國公府裏的人也知道,隻是大人們多多少少明白些原因,沈祁卻是不知道的。嚴嫣笑了一下,“我娘生了病,這裏湯泉對身子好,便來住些日子。”


    沈祁點點頭,不再問了。


    駱懷遠搓了搓下巴,大體也明白了裏頭的關竅。


    隻是夫妻家庭之間的問題,曆來是世上最不好處理的事。就好比在現代,男人在外麵花天酒地,有幾個女人能忍受這個的?為什麽最後忍了,還不是為了孩子。


    這種事情擱在古代更為難,這裏可沒有夫妻離異孩子會根據情況斟酌判給女方還是男方一說,兒女姓了嚴,自然是嚴家的後輩子嗣。哪怕有一日,沈奕瑤想通了,真與嚴霆和離,兩個孩子卻是不能帶走的。


    到那個時候,沈奕瑤再沒權利幹涉兒女之事,嚴嫣沒到出嫁的年紀,嚴陌還小,便隻能屈於威遠侯府裏,任憑揉捏。


    像這樣反而好些,母子幾個住在莊子裏借口養病,連嚴霆都不能說什麽。


    這麽想來,阿嫣妹妹的娘這一步走得甚為妙。


    嚴嫣領著沈祁兩人去了臨滄居,她如今也大了,自然不能將人領到閨閣裏去。


    嚴陌這會兒正無聊著,外麵天冷,姐姐不讓他出去玩。寫了會兒字,鶯兒便讓他歇歇,說怕傷了眼睛,又端來茶點與他吃。


    這莊子上養得有牛羊,每日都不少奶乳子吃。沈奕瑤不喜歡那個膻腥味,莊子上便不往府裏送了。這次過來,廚房那裏上了不少奶乳子做的吃食。什麽奶饅頭、奶餑餑、奶糕、奶酥等等,居然吃了味道不錯,嚴陌喜歡這個味兒,嚴嫣便讓廚房裏每日進上一些過來。


    這些奶品吃食俱是莊子上那個做飯婆子弄出來的。


    說是婆子,其實年紀不大,還不到四十歲。這婦人夫家姓馬,是莊子上一個姓馬的佃戶的婆娘。早些年一場大病,馬佃戶丟下孤兒寡母走了。這馬婆子便拉扯著幼子靠佃點莊子上的地過活。可她一個女人家,哪能種的了地,多了種不了,少了根本養不活娘倆。


    喬榮見她可憐,人是個爽利人,也幹淨整潔,便叫來莊子上廚房裏幫閑,時間久了倒也練出一手做飯的好本事。


    馬婆子感激莊子主家仁慈,日裏見那些擠出來的羊乳牛乳倒去喂豬甚是可惜,閑來無事便拿來做些吃食,慢慢摸索出來,莊子上喜歡吃的人倒是不少。反正是自家產的,也不拘什麽,日裏空閑做了這家小孩兒那家婦人拿了吃些,倒個個養得油紅似白,氣色甚好。


    先前見得了主子賞,馬婆子便動了心思,特意用了精麵細糧做了幾樣拿手的奉上來,說是謝主子的賞。這不,對了嚴陌的口,嚴嫣吃了也不錯,又讓梅香下去賞了銀子。


    見表哥和駱哥哥來,嚴陌很是開心。


    他從小體弱,日裏接觸的都是些奶娘丫鬟們,嚴嫣倒是經常陪著他。一來,嚴嫣在他麵前甚有長姐的威嚴。二來,姐姐終究還是女孩子。跟沈祁駱懷遠兩個接觸過幾次,嚴陌倒喜歡和男孩玩起來了。


    幾人褪了大衣裳坐下,丫頭們奉了茶。


    駱懷遠道:“這園子裏的景兒倒是不錯,對了,不說是湯泉莊子,怎麽沒看見湯泉?”


    沈祁抓了桌上豆青瓷碟裏的奶酥,往嘴裏喂去,一麵笑他,“那東西怎麽能放在人麵上,你要是喜歡,呆會兒我帶你去泡湯泉。”


    鎮國公府在棲霞山這處也有湯泉莊子,所以沈祁並不是太稀罕這東西。這處莊子他小時候也來過,大體知道內裏是怎麽修的。像沈奕瑤給他們安排的住處霽月軒,裏頭便有一處湯泉池子。


    駱懷遠摸摸鼻子,好吧,他是當成現代那會兒的溫泉洗浴了。


    外麵天冷,也沒處去耍。沈祁倒是想出去跑一圈兒,看看後頭的梅林啥的,可嚴陌眼巴巴的,他也不是個沒眼色的,便留下來陪著嚴陌玩兒。


    駱懷遠根本不想出去,他巴不得湊在小王妃跟前兒,能呆多久就呆多久,哪會選擇和沈小二那個精力旺盛的出去瘋跑。


    見實在無事,想說點私話,人前又杵了兩個大瓦數的電燈泡。駱懷遠便說,教他們玩個遊戲。他從懷裏掏出一副紙牌,這是他呆在四皇子府閑來無事自己做的。沒事的時候,便拉了小安子和另外一個小太監耍著玩,小安子經常被貼得滿臉全是紙條。


    這東西實在稀奇,並不是葉子戲,聽駱懷遠說了玩法規則,也覺得非常新奇,幾個人便開始耍了起來。


    玩的自然是風靡現代那會兒的‘鬥地主’,鬥地主是三個人玩的,小阿陌被排除在外,隻能坐在嚴嫣身旁看。也不玩錢,雖說這幾個人都不差錢,駱懷遠說輸了貼紙條。叫來丫鬟找來宣紙,裁成細條,放一旁備用。打了幾把試玩版的,便緊鑼密鼓開始正經版的。


    這一會兒功夫,已經足以讓幾人感覺到其中的樂趣了。


    沈祁兩眼灼灼發亮,緊抓著手裏牌,他這把牌好,有大小王,還有幾個二,這都是大牌,駱小胖說的。


    “我來當地主吧。”


    駱懷遠笑眯了眼,不搶。嚴嫣手裏牌不好,也沒有搶地主。


    底牌翻上來一看,沈祁皺起眉頭。居然一張都用不上,他有一個順子,就差一張5,沒有5,就成了廢牌。


    毫無意外的,沈祁輸了。


    駱懷遠和嚴嫣,一人拿了一張小紙條,蘸了米糊,貼到沈祁臉上。


    本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頓時變得可笑起來。尤其駱懷遠捉狹,貼在沈祁額頭上。他一出氣,細紙條便在他額前飄來蕩去,看起來實在惹人笑。


    嚴陌笑了起來,嚴嫣看表哥這幅樣子,由己度人,想著呆會兒要是自己輸了,是不是也得這幅蠢樣,頓時愁了。一旁侍候的丫鬟個個拿帕子掩了,抖著肩膀。沈祁見此,叫鶯兒去拿來鏡子,對著一看,表情先是怪異,然後怒了。


    “死小胖,你故意的吧?”


    駱懷遠眨巴著眼睛,哪有哪有?


    “你狠,你給我等著。”


    沈祁憋著發力,逢好牌必要當地主。嚴嫣不想貼小紙條,駱懷遠緊著她,自然要和自己小王妃站一邊。沒一會兒,沈祁就貼了一臉的紙條。


    俗話說了,虱子多了就不癢。這會兒,沈祁也不在乎自己臉是什麽樣子了。不過他倒也發現一個問題,“駱小胖,你怎麽從來不當地主?”


    駱小胖愁眉苦臉,“牌不好啊。”


    這也是個理由。


    既然被沈祁看出端倪,駱懷遠自然不能做得太顯了,接下來也當了幾把地主,有贏有輸,臉上也被貼了紙條。這下沈祁得瑟了,對著駱懷遠使勁嘲笑,一笑滿臉紙條亂飛。


    嚴嫣自然也跑不掉,駱懷遠急中生智。


    “小阿陌,你看你也在一旁指揮了,指揮不當輸了肯定有責任對吧?這樣吧,紙條就貼你臉上。”


    小阿陌呆住了。


    駱懷遠這貨無下限,立馬拿了紙條往嚴陌臉上貼,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嚴陌的小臉上就多了兩道白胡子。配著他那呆滯的小眼神,著實惹人可樂。


    嚴嫣使勁憋著笑,不想打擊到弟弟幼小的心靈。嘴上卻不說什麽,而是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安撫他。


    又玩了一會兒,有小丫頭來報,“夫人叫姑娘少爺們去用飯。”


    扭頭一看窗外,外頭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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