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翠巧感覺自己心裏砰砰直跳。


    她是威遠侯府的家生子,但家裏卻是家生子中混得最不好那種。


    她娘就她一個閨女,她也沒個兄弟,爹娘俱是那種老實嘴笨的人。好差事輪不上,能攤上的盡是些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她八歲進府裏當差,從最低等的灑掃小丫頭做起,到錦瑟院裏跑腿小丫頭,再到正房侍候的二等丫頭。這麽多年,府裏發生的種種也是落入眼底的,隻是她就是一個小丫頭,哪能管的了主子的事,還不如當個鋸了嘴葫蘆老實當差。


    因著三姑娘,錦瑟院接二連三換人,當下人的人人自危,不是怕被鞭子抽了,便是怕離開這麽好的地兒,她也是其中一個。誰知芳草芳翠兩個被打死,大丫鬟的位置空出來,便提了她和翠萍頂上。


    翠巧很怕三姑娘,這種懼怕從她還是二等丫鬟時便埋藏於心間。這也是為什麽她升了大丫鬟,還那麽討好三姑娘的原因。


    這麽多年她也算看出來的,誰和三姑娘做對,誰遭殃。芳草和芳翠兩個,好好的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不做,居然去給裴姨娘當狗腿子,也活該她兩人被打死,全家發賣的下場。


    而今日這事,翠巧心裏也是門清,她算是被攪合進來了。老夫人生了夫人的氣,趙媽媽才會那麽大膽的敷衍了事。


    其實她完全可以從榮安堂回來便作罷的,反正她隻是個下人也無能為力,夫人發一夜熱也不會有什麽事。可她實在是不忍心,夫人是個好人,對她們這些錦瑟院的奴婢們也很和善。別人各有心思怎麽做怎麽想和她沒有關係,可她翠巧實在幹不了那昧良心的事兒。


    所以才會這大半夜裏,著人去叫了三姑娘。


    翠巧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看你手這麽涼,是不是冷?”


    前後均有小丫頭擎著燈籠,四下裏倒也不黑,就是天冷,冷風直往脖子裏灌。


    手被輕輕的拍了拍,“別怕,你是個忠心的,三姑娘是知道的。咱們確實有事要稟,打擾了老夫人,也是實屬無奈。”


    翠巧點點頭。


    到了榮安堂,訴清楚來意,正房旁邊耳房裏的燈很快便亮了。


    趙媽媽披著襖子出了來。


    “居然讓您跑了一趟,三姑娘不會也被鬧醒了吧。你這丫頭也是,這麽大的事叫老婆子一聲,難不成還會阻你?就這麽回去了,還去擾了三姑娘。”


    翠巧低著頭,呐呐的,還在想怎麽說,被人拉到身後。


    隻聽得鄒媽媽細聲軟語,“這丫頭剛提上來,也是一時慌了神。不過也算是個忠心的,日後好好教教便是。麻煩老姐姐這大半夜裏起來,您趕緊去歇下吧,吩咐人開了二門便好。”


    “夫人發了熱,我這哪能睡得著,我送您出去吧。”


    “不用不用,我這便回去了。隻是跟您說一聲,您也知道三姑娘脾氣急,這不,那二門的看門婆子給臉不要,居然敢耽誤錦瑟院的事兒,三姑娘命人去掌了那婆子的嘴。明日老夫人起身,還要勞煩您說說,什麽不看也要看三姑娘一片純孝之心。”


    鄒媽媽帶著人走了,趙媽媽愣在當場。


    這是打那婆子的臉,還是在打她的臉?


    給臉不要!


    嘿,這老貨說話可真氣人!


    趙媽媽進了正房,借著細微的光亮去了裏間,原來裏間那裏還燃了一盞小燈。隻因光線暗,從外麵是看不顯的,仿佛是沒點燈。


    老夫人半靠在床頭,闔著目,聽見動靜,睜開眼睛。


    趙媽媽湊了上前,小聲將事兒說了。


    “那沈奕瑤不是裝病?”


    趙媽媽搖搖頭,“看樣子應該不是,錦瑟院的大丫頭不頂事,把三姑娘都給鬧騰起來了。”


    老夫人半響沒說話,趙媽媽瞅著她臉上的動靜,也不敢吱聲。


    過了一會兒。


    “行了,你也去歇著吧。這丫頭膽子小,不敢說,與我們有什麽關係。”


    趙媽媽想了想,道:“隻怕管二門那齊婆子要遭罪了,三姑娘性格也是爆,一刻都不得閑下,這大半夜便命人將人拖起來抽耳刮子。”


    老夫人臉色難看至極,這是在抽那婆子,還是在抽她啊!


    這作妖的小東西!


    ***


    沈奕瑤一直到了第二日才醒。


    睜開眼,翠萍在床前的小杌子上坐著打盹。


    她一動,翠萍便醒了,忙站起來,欣喜的喊:“夫人醒了。”


    翠巧端一個描金茶盤走進來,“藥剛熬好,夫人醒了就先把藥喝了,奴婢這便讓人準備早膳,夫人已經兩頓沒吃了,總要進一些才是。”


    喝藥的途中,沈奕瑤小聲問,“三姑娘昨兒夜裏來了?”


    翠巧一愣,倒也沒隱瞞,便把昨兒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正說著,外麵響起丫頭們的問安聲。


    嚴霆走了進來。


    “昨兒個忙晚了,便歇在了前院書房,今早起來聽說你昨兒夜裏發熱,就趕忙回來看你,你沒事吧?”


    似乎昨天那個奇怪的嚴霆,一切隻是幻想,此時的嚴霆又成了往日那個體貼疼她的夫君。


    沈奕瑤搖搖頭,“喝了藥,好多了。”


    這時,門外有小廝來稟,說前院有事找侯爺。


    嚴霆也沒耽誤,又寬慰了沈奕瑤兩句,便離開了。


    跟著裴姨娘和吳姨娘帶著嚴倩和嚴嬋也來了,噓寒問暖了一番,又說要給夫人侍疾。沈奕瑤頭本就昏昏沉沉的,人一多聲音便嘈雜,腦仁被吵得生疼,揮手讓她們退下。


    裴姨娘還想說什麽,翠巧出聲了:“夫人剛服了湯藥,這會兒便要睡下,兩位姨娘還是改日再來吧。”


    裴姨娘望了翠巧一眼,隻見她笑意融融,“裴姨娘您有身孕在身,不易勞累,奴婢著人送您出去。”


    沈奕瑤又服了兩日湯藥,身體才漸漸好起來。


    轉眼間,到了上元節。


    正月十五‘上元節’乃大熙比較重要的節日,每逢這個時候,京城便會舉辦盛大隆重的燈節。燈節一共有十日,自正月初八到正月十七,燈節時期京城各處皆是燈市,其中以東華門那處的燈市最大。


    所謂燈市,從早到晚都是“市”,從夕到明都是“燈”。燈市裏,有從各地來的商賈,有各種各樣的珍異,有三代八朝的古董,有各階層人物的用器。衢三行,市四列,所謂以九市開場。又有花燈、煙火照耀通宵,鼓樂雜耍喧鬧達旦。


    這個時候,百姓人家男女老少都會走出家門,去燈市賞花燈、猜謎語、吃元宵、走百病。同時宮裏也有歡度上元節的活動,一般燈市建在午門外,要紮燈山,放煙火,不過那是王公大臣勳貴們才能參與的,陛下也會親臨觀賞。


    可謂是舉國同歡。


    駱懷遠早就給嚴嫣送信,上元節這日約她和沈祁一起出去看花燈。


    嚴嫣逛過好幾次燈市,這種燈市是宮裏頭舉辦的。看起來燈火輝煌、火樹銀花,小吃攤販、雜耍藝人均不少,其實這種都是給上麵人看的,包括能進來的小吃攤、鼓樂雜耍均是京兆尹仔細挑選過的。來往皆是達官貴胄,熱鬧是熱鬧,卻少了幾分人氣。


    剛好駱懷遠也不願意去逛內城的燈市,便將這次賞花燈的地點定在了外城。他在信中描述那日會有多麽多麽熱鬧,說東安門那處燈市早就開了,掛了好多好多漂亮的燈,到了上元節那日晚上的熱鬧可想而之。


    又說百姓家有‘走百病’的習俗,阿陌身子不好,走走百病,也能保佑他日後康健。


    總之無所不用其極去說服嚴嫣,嚴嫣也確實被她說服了。


    於是嚴嫣決定上元節這日出去賞花燈。


    威遠侯府裏這日也有安排,會去內城的燈市觀賞一二。不過老夫人年邁,沈奕瑤大病初愈,裴姨娘懷著身孕,二房這裏便將嚴弘嚴倩幾個托給了大房和三房,讓他們兩房大人帶著出去走走。


    嚴嫣將要去賞花燈的事與沈奕瑤說了,聽說有沈祁陪著,沈奕瑤也沒多言,隻交代嚴嫣要看好弟弟。


    這事不用交代嚴嫣也知曉,那日肯定人多,她準備將蕙娘帶上,再帶上幾名侍衛。至於梅香幾個就不帶了,都是弱質女流,真有個事也頂不上什麽用。


    到了上元節這日,嚴嫣帶著嚴陌出門。


    馬車剛行至外城便被堵著挪不動,於是便棄了馬車,準備步行出去。


    嚴嫣牽著嚴陌,身邊跟著蕙娘,並有幾名身形壯碩的侍衛護著便往外城走去。她和駱懷遠約好的地點是‘留香居’,離內城並不太遠,隻是路上人多,行走速度不免要慢了些許。


    見越往前走,行人越多,嚴嫣從懷裏掏出一條玄色的絲絛,一頭綁在自己腕上,另一頭綁在嚴陌腕上。幾名侍衛分前後左右隔開人群,一行人緩緩前行。


    等到了‘留香居’,天已經完全黑了。


    ‘留香居’裏賓客盈滿,人聲鼎沸,站在門前便能看見裏麵熱鬧的情形。尤其二樓,檻窗均為大開,似乎雅間均被人包了。


    二樓的一扇窗子伸出半截身子,那人使勁招手。


    “阿嫣妹妹,在這裏。”


    正是沈祁。


    這熊孩子十分不注意形象,手舞足蹈兼大聲喊叫,他中氣挺足,這聲‘阿嫣妹妹’引得無數行人紛紛望過來,似乎也在尋找那個‘阿嫣妹妹’。


    嚴嫣狠狠地瞪他一眼,從腰間荷包裏掏了個銀豆子,對準他彈了過去。


    熊孩子身形一晃,接住那銀豆子,吐吐舌頭,縮回了頭。


    上了二樓,讓人引去了那雅間。


    除了沈祁,駱懷遠早就等在那裏呢。


    隻見他一身暗青底寶藍滾邊緞麵襖,頭戴鑲藍寶的黑狐皮帽子。因為今日沒穿裘皮襖子,似乎比那日見到要瘦一些。


    見嚴嫣在看他,他還特意掂掂肚子,咧嘴一笑,菱角似的嘴,一笑左邊還有個小酒窩,看起來讓人忍俊不住。


    “阿嫣妹妹出來之前可有用飯,如若沒用的話,咱們就先用一些。”


    為什麽每次見到這個駱小胖,他說的便是吃,難不成她看起來就一副很好(四聲)吃的模樣?


    嚴嫣倒不是長了一張好吃的臉,而是駱懷遠這個吃貨以己度人,又想起現代那會兒有句話說的很對,想捕獲一個人的心,首先你要拿住她的胃。


    為了讓小王妃一定要對他心有所屬,駱懷遠可以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出來之前有用過點心。”嚴嫣低頭問弟弟,“阿陌,你餓嗎?”


    嚴陌搖搖頭。


    沈祁在一旁插言:“我剛才看過了,外麵小吃攤挺多的,咱們便逛邊吃唄。”


    這熊孩子早就急不可耐了,他也是第一次來逛外城的燈會,簡直讓他眼花繚亂、目不暇接。要不是駱懷遠還能製住他,早就撒丫子跑了。


    “這燈市真熱鬧,人真多!走走走,咱們快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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