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霆剛回府,便聽說了這件事情。


    他先去了一趟榮安堂,老夫人將具體情況與他說了。他也沒說什麽,出了榮安堂後,便轉道去了紫玉軒。


    好不容易從那破屋子裏挪出來,回到這千好萬好的紫玉軒。嚴倩離開後,裴姨娘便使著下人給她抬水沐浴。洗了花瓣浴,又用上好的白玉蘭香胰子將渾身上下搓了個遍,裴姨娘便躺進鬆軟的被褥中沉沉入睡。


    好夢正酣,一陣寒意讓她從睡夢中驚醒。睜眼一看,便看到嚴霆那雙深邃而又蘊含著銳利的眼眸。


    “表哥——”


    嚴霆冷哼一聲,站直起身,裴姨娘趕忙抱著被子坐了起來。


    “你有了?”


    裴姨娘含羞的一垂首,又微微一側玉頸,露出形狀較好的鎖骨。她輕嗯了一聲,抬起眼去看嚴霆。


    “表哥,你開心嗎?玉瑾有了。”完全將那種小女兒含羞帶怯,又滿懷期待的嬌態表現了出來。


    嚴霆的神情有些晦暗莫名,盯得裴姨娘心中直發毛。


    她半折著玉頸,垂首輕聲啜泣,“表哥,我錯了,玉瑾真的知道錯了。玉瑾眼皮子太淺,但絕不是貪那東西,玉瑾隻是嫉妒,嫉妒夫人,嫉妒你送了她那麽多東西,才會使了芳草兩個去偷拿了出來……”


    沈奕瑤所丟的首飾,除了那支步搖,還有些零碎的玩意兒都是嚴霆這些年送給沈奕瑤的東西。


    嚴霆細心體貼,待沈奕瑤極好,隔三差五便會找來些花樣別致的首飾送給她。當日東西查抄出來,嚴霆一看便明白了,但當時並沒有說什麽。相反沈奕瑤,可能是嚴霆送她的小東西實在太多,居然反應不太明顯,有些東西可能連她自己都記不得是從哪裏來的。


    每一個自視甚高的男人都不會拒絕眼前這樣的女人,柔弱、溫軟、楚楚可憐,想自己所想,愛自己所愛,完全依賴著自己,又足夠愛自己,可以膨脹男人那種莫名的自信心。


    包括嚴霆。


    “既然有了身子,就好好將養著。同樣錯誤,我不希望你再犯。”


    話說完,嚴霆便離開了。


    良久,裴姨娘抬起滿是淚水的臉,笑了。


    ***


    嚴嫣一直讓人盯著裴姨娘,卻什麽異常都沒看出來。


    裴姨娘很安分,除了在紫玉軒養胎以外,便來回在榮安堂與錦瑟院之間。即使外麵總是雨雪不斷,也停止不了她似乎真心悔過的腳步。


    每日先去錦瑟院給沈奕瑤請安,然後一並去老夫人那裏。之後回來侍候沈奕瑤用膳,陪她說話。老夫人說了幾次讓她安心養胎,她總是置之不理。


    常大夫又過來給她把過脈,說過了頭三個月,胎便坐穩了,多多活動也是好的,老夫人便再不阻止,隻當她想獲得沈奕瑤的原諒。


    這個樣子的裴姨娘其實並不讓人陌生,她對沈奕瑤一直是這麽恭恭敬敬,做好一個為妾的本分。


    十多年如一日。


    就算之後,因管著中饋日日很忙,也總是抽時間到沈奕瑤身邊服侍她用膳小憩,甚至捏肩捶腿也總是做的。


    要不是那日實在證據確鑿,沈奕瑤是絕對不會相信素來老實安分的裴姨娘會做出這種事的。


    可事實是她確實做了。


    沈奕瑤心裏終究有了疙瘩,待裴姨娘也不像以往那般親近。裴姨娘日日來,她也隻是眉眼淡淡,幾番勸說讓她回去,裴姨娘總是哭著說夫人不原諒她,然後沈奕瑤便也不再勸了。


    吳姨娘來錦瑟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總是和裴姨娘一起陪沈奕瑤說話。


    這下雪天,外麵天寒地凍,有人陪著說話,日子也好打發。


    這種情形讓嚴嫣覺得心裏很不舒服,說不出來的那種不舒服,有一種無力感,卻又不知道這種無力感從哪裏來。


    裴姨娘很老實,老實得讓人無處可挑,態度也很恭敬,恭敬到有些卑微。什麽也沒有做,甚至言語上也挑不出毛病,讓人根本抓不住任何手腳。


    有兩次,嚴嫣甚至故意找茬。裴姨娘不哭不鬧,隻是默默垂下頭。頭一回,沈奕瑤隻當作沒看到,再有一回,還是沒說什麽,隻是眼中隱有不滿。


    其實經過這麽多事,嚴嫣已經懂了那不滿中的含義。這種不滿不是譴責她不應該去針對裴姨娘,隻是覺得這樣的行為不是一個大家閨秀應有的行為。


    隻可惜母女兩人終究有了隔閡,即使嚴嫣現在明白了,她也隻當做不知。就好比她從來不能認同沈奕瑤的行為一樣,沈奕瑤也認同不了她的。宛如夏蟲不可語冰,涇渭分明,南轅北轍。


    對於這樣的裴姨娘,嚴嫣感覺自己有滿腔的力道,卻無處著力,就像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鄒媽媽給她出主意,讓她借著外麵雪天路滑讓裴姨娘呆在自己院子,不要隨意出門。


    裴姨娘果然就不出門了。


    ……


    一晃就到了年挨根兒,威遠侯府闔府上下開始清掃出塵,有掉漆的地方補了紅漆,該換的窗紙也都換了。打春聯貼窗花,處處張燈結彩,甚是熱鬧。


    府裏的主子們也都開始裁製新衣,下人們也分發了布料和棉花,緊著自己做一身。一年到頭,總是要穿新迎接春節的。


    梅香和燕兒的針線好,便緊著三姑娘和四少爺的新衣做起來。沈奕瑤也讓翠巧端了一盤子珠花、耳墜、手串兒過來,俱是像嚴嫣這個年紀的女孩兒適合帶的首飾,讓嚴嫣先挑了。這是府裏的慣例,逢年過節給姑娘們添置首飾,總是嚴嫣先挑了,才輪得上嚴倩幾個。


    一並而來的還有兩身衣裳,一套女孩兒一套男童的。裏外上下都有,針腳細密,繡工精湛,翠巧說這是夫人這陣子做出來的,做了許久。其實不用翠巧說,嚴嫣便知道,她娘針線活好,往年沒少給她和阿陌做過衣裳,那針腳繡工一看便知是她娘的手藝。


    其實,除過那些不願意回憶的,沈奕瑤還是挺痛愛自己兩個孩子的。


    以往嚴嫣總覺得,她和她娘不親,是因為裴姨娘的挑唆,芳翠芳草那些人做鬼。如今這些人不在了,也沒人敢暗裏使壞,卻依舊親不起來。


    嚴嫣此時才明白,有些事情發生了便是發生了,不會因為船過水無痕,便能當做沒事。


    這兩身衣裳被嚴嫣嚴陌兩人的丫鬟各自收回了屋,下午姐弟兩人再碰麵時,神情中隱隱有些怔忪。


    嚴嫣知道那是什麽,那身衣裳太合身了,其實這些日子,不光她長高了,阿陌也是。


    “我記得你以前挺黏她的,不用為了顧忌我的想法去冷著她。她又不傻,早看了出來。”


    沈奕瑤有多緊張嚴陌,沒人比嚴嫣知道。可自從嚴陌搬來凝香閣,母子兩個便生疏不少,少了幾分親近,多了一些距離。


    正在描紅的嚴陌一愣,小聲說道:“我總是要長大的,過了要黏著娘的年紀。”


    ***


    大年三十那日,威遠候府的規矩是上午祭祖拜祠堂,中午用團年飯,到了晚上天擦黑的時候吃年夜飯,然後一起守歲。


    每當這個時候,就是榮安堂最熱鬧的時候。


    老夫人一身絳紫色繡仙鶴祥雲紋團花褙子,頭戴黑貂皮臥兔兒,耳朵掛著蓮子米大小的碧玉耳璫,笑眯眯的看著下麵一眾小輩兒們,端得是和藹慈祥。


    下首處大人小孩兒都穿得喜氣洋洋,臉上均帶著笑。在這種時候,沒有人會故意找不痛快。


    年夜宴還是擺在花廳那處,照例是擺了兩桌,大人們一桌,小孩兒們一桌。反正都是一家人,又是大過年,便也沒有分個什麽男女有別。


    嚴郅好酒,又素來喜歡這種場合,整個桌上就隻聽到他一人的勸酒聲。三爺嚴瞿素來沉默,今兒也多喝了幾杯,便是嚴霆也與嚴郅喝了幾杯。嚴郅飲了酒,言語便狂放了些,又是談古論今,又是議論時政。


    隻可惜他也就領了一個閑職,一些所知也就是與那些狐朋狗友相交時聽來,那些人與他身份不相伯仲,消息都是野路子,真假還不得而知,又哪能做得準數。


    不過嚴霆和嚴瞿素來知道他的性格,也就聽聽,從來不過耳。


    說著說著,嚴郅提到嚴霆差事上的事兒了,一時間桌上的氣氛有些凝滯。


    先不提那調令之事,嚴霆也有另辟蹊徑去兵部詢問過自己日後差事的安排。隻可惜兵部那裏一直沒給準話,大體的意思就是回去等安排。


    ‘回去等安排’這話,就看你怎麽理解了,可能差事不日便會頒下,也可能天長地久的等候。


    在大熙,不光有文官候缺,像他們這些靠萌蔭的勳貴之後也有候缺的。沒有得用的關係,陛下那裏也博不到眼緣,便隻能排隊幹等著。


    嚴霆知道自己這種情況不正常,先不提他曾在平沙關任過鎮守一路的參將一職,就是僅憑威遠侯府這塊兒開國功勳的牌子,也不會讓他輪不到職。


    可事實就是,人家讓他回去等安排。


    那官員話說得也光堂,侯爺身份高貴,功勳赫赫,可如今實在沒有符合您身份地位的缺,總不能讓您去京大營做個小旗吧。後麵這一句是嚴霆自己腦補的,別說兵部那邊沒安排下來,就算安排下來他也不會去,那絕對是羞辱,他嚴霆也不用再在京城走動。


    說來說去,就是有人暗裏卡著他!


    這該死的鎮國公!


    當然,這一切都是暗裏的機鋒,表麵上是不能拿出來說的。


    嚴霆隻要還想保持表麵和諧,內部的矛盾內部解決,便不能表麵上撕擄開來。


    其實換一種思路理解也可以,左不過是女婿惹了老丈人,老丈人如今懶得搭理他罷了。至於被老丈人暗裏卡了,老人家氣性總是大的,哄哄便好了。


    如今嚴霆隻能這麽安慰自己。


    老夫人嗔怒道:“吃酒還堵不上你嘴,這大過年的提什麽差事,忙了一年到頭,這會兒還不歇歇。”


    嚴郅嘿嘿賠笑,事情便過去了,桌麵上又是一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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