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嫣到凝暉堂的時候,沈奕瑤正坐著和鎮國公及鎮國公夫人、沈二夫人敘話。沈奕瑤麵色帶了點埋怨,其他三個麵色都不太好,尤其鎮國公似乎強忍著怒氣。


    見嚴嫣進來了,沈奕瑤看了她一眼,對鎮國公夫人撒嬌道:“娘,我都與你說了,阿嫣不懂事,小孩子胡亂說的,你不要聽她的。”


    “不聽阿嫣的,聽你的?聽你的阿陌落水不管,還聽人挑唆把阿嫣關了起來!”鎮國公忍不住嗬斥道。


    “爹——”這聲爹開頭是慣有的撒嬌口氣,到末端見鎮國公臉色黑得嚇人,呐呐停住了。


    “瑤兒,你都多大了?!已經為人母,爹一直以為你是心性良善,為人單純,如今才知道你原來是如此的糊塗!瞧瞧你剛才回來說的那些話,埋怨阿嫣不該被關了給家裏捎信,埋怨你二嫂不該在威遠侯府給你婆家沒臉,你把所有人都埋怨了,你怎麽不看看自己有沒有問題!?”


    “爹……”


    “身為大婦,你不思管家,將中饋交給一個姨娘。身為一個母親,你無視子女的安危,視兒子落水為無物,女兒要查弟弟落水之事,你居然聽人挑唆把女兒關了起來。你是非不分,忠奸不明,糊塗透頂,你枉為我沈茂山的女兒!”


    沈奕瑤長這麽大,一直千嬌百寵,爹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而此時鎮國公滿臉失望及恨鐵不成鋼,著實刺疼了沈奕瑤的心。


    “也怪我,我當年真不該將你嫁給那嚴霆……”


    “爹!”沈奕瑤尖叫出聲,“跟夫君無關,女兒很好,夫君對我很好,家裏也待我很好,為什麽你要如此說我?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對夫君不滿……是阿嫣對不對,是她對你說了什麽?”


    沈奕瑤回轉過頭,一把將嚴嫣拉住,“你對外公說了什麽?你這孩子怎麽如此不聽話,你小小年紀挑弄是非,你非要看娘和外公吵起來你才舒坦?”


    最後這句話,沈奕瑤是用吼得口氣說出來的。


    沈奕瑤一直自喻大家閨秀,性格溫柔賢淑,別說吼了,吵架都不會。而她第一次歇斯底裏的大吼,卻是貢獻給了自己的女兒。


    嚴嫣麵色僵硬的站在那裏,不言不語。沈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該說什麽,隻能去看他娘還有祖母。


    鎮國公夫人早就哭得泣不成聲,嘴裏不停的喃喃孽障啊。


    沈二夫人站起身,將嚴嫣護在了身後,痛心疾首道:“小妹,你別怪嫂子說你,這關阿嫣什麽事,你確實是個糊塗的。”


    見到了此時二嫂還袒護嚴嫣,沈奕瑤想著婆婆的控訴更是憤怒,口不擇言道:“你也別說我,你剛才在我家裏耍威風,別忘了那是威遠侯府,不是鎮國公府,輪不到你來!”


    沈二夫人被這話氣得麵色泛白,連連道:“好,好,是我多管閑事,從今以後你的事我這個做嫂子的再也不管了,你那家我再也不登門。”


    語畢,沈二夫人便拉著嚴嫣要離去,卻被沈奕瑤拽住嚴嫣不丟的動作停下。此時的沈奕瑤已經歇斯底裏了,宛如一個潑婦般瞪沈二夫人。


    “這是我女兒,你帶她去哪兒……”


    剩下的話,被一淩空飛來之物而止住。沈奕瑤一駭,轉首是落在地上轟然而碎的茶盞,再轉首是親爹黑如炭的臉。


    “爹……”


    “沈奕瑤你很好,你非常好。你出嫁了,家裏管不住你了……”鎮國公喃喃幾句,聲音突然轟然大作,“你給我滾!同樣的這是鎮國公府,輪不到你這個威遠侯府的人到這裏耍威做福!”


    沈奕瑤麵色頓時白了,渾身止不住發顫,愣了半響,才捂著臉轉身往外跑。


    “作孽啊……”鎮國公夫人伸手哭著喊道:“快攔住大姑娘……”


    又是一聲轟然作響,鎮國公手邊的另一個高幾也碎了。


    “誰都不準攔她,讓她滾!”


    此言一出,門外的丫鬟婆子們都不敢動了,沈奕瑤的身影消失遠去。


    嚴嫣二舅沈鼎收到信回來,一進家門看到便是這幅景象。


    他年紀四十左右,高碩壯實,一臉與鎮國公如同一撤的絡腮胡子。“這是怎麽了?”看沈祁縮在一旁,不禁道:“是不是你小子又惹祖父生氣了?小兔崽子欠揍是不?”


    沈祁嚇得直擺手,“不是我……”


    鎮國公長長出了一口氣,才緩過勁兒來。看到一旁垂頭站在那裏的外孫女,招手道:“阿嫣,到外公這裏來。”


    嚴嫣走了過去,明明臉色蒼白,還要強裝一抹笑,“外公,對不起。如果不是阿嫣說了這些,您也不會生這麽大氣,外祖母也不會傷心難過。”


    “你別理你娘,她糊塗了,這事跟你沒關係,阿嫣做的很好,咱們沈家的人從來不吃啞巴虧。想讓我們沈家吃啞巴虧的人——”


    剩下的話,鎮國公並沒有說完,他對嚴嫣道:“你娘說的話你不要放心上,她是被我和你外祖母寵壞了,你就在家裏好好住著,有外公給你撐腰什麽都不要怕。。”


    語畢,他又道:“老二媳婦,你帶兩個孩子下去。”


    嚴嫣點點頭,將哽咽壓回嗓子裏。


    其實這次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嚴嫣的預料,她隻是想借著外公外祖母和二舅母勸解一下她娘,能讓她清明點,沒想到居然會鬧成這副樣子。不過她並不後悔這麽做,她本就性子剛烈倔強,決定的事自然不會更改,她隻是覺得讓外公外祖母傷心難過有些愧疚罷了。


    “是,爹。”


    沈二夫人帶著嚴嫣和沈祁下去去了,出了凝暉堂大門,沈祁小聲的問了一句,“小阿嫣,你沒事吧?”


    嚴嫣強笑了下,“我沒事。”


    沈二夫人看嚴嫣的表情,似乎並不太傷心那會沈奕瑤那般對她的訓斥。


    一個孩子,為什麽會不傷心,還不是經曆的次數多了,麻木了。不禁心疼的攬著她道:“阿嫣,你這種事情為什麽不早些回家和外公舅舅們說?是不是這次出了陌兒的事,你還是要悶在心裏。”


    嚴嫣苦笑了一下,“二舅母,這種事情怎麽說?”


    是啊,怎麽說?


    沈二夫人有些怔忪,說到底是家事,再說白點,那些人手段太好,麵上做的挑不出,其他什麽都推著沈奕瑤在前麵。可沈奕瑤……


    這真是有苦沒處說啊!


    她歎了一口氣,摸摸了嚴嫣的小臉。


    “隻是苦了你。”


    ***


    一整晚凝暉堂的氣氛都是凝滯的,沈鼎兩口子直到亥時才離開。


    當著小輩都說得好,長輩們會解決。可家事曆來就是世間最不好解決的事,尤其那還是別人家,女兒是嚴沈氏。婦人從來嫁人之後,便成了別人家的人,娘家又怎麽好過多插手。


    當然在鎮國公心目中女兒就是自己的女兒,先是自己的女兒才讓人婦。如若此事發現的早還好說,大不了將女兒領回來和離便是。可如今外孫都有兩個了,就算他們不介意養女兒小妹一輩子,那沈奕瑤願意嗎?


    用想都知道不可能,下午那會兒沈奕瑤的表現還曆曆在目。


    所以除了鎮國公夫人多抹兩下眼淚,鎮國公氣得一晚上沒吃飯,別無他用。沈鼎和媳婦兩個好不容易將公婆勸下休息,邁出凝暉堂大門。


    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用的晚膳,可如今誰有心情?


    “你說小妹到底是怎麽想的?以往還隻覺得小妹是性子單純良善,如今、如今怎麽就成了這樣?”


    沈鼎回來後,也將事情了解了個差不離,這話他壓了一晚上沒說,就怕惹得爹又發怒娘又傷心。他比沈奕瑤大了十一歲,小妹生下來可是整個家裏的掌中寶。從小到大哪兒都沒錯,未出閣在家裏挺好的,怎麽就嫁人後就成了這副樣子。別說爹娘難以平靜,他也是。


    “這婦人啊,嫁了人之後,人生才算開始,以前都不算。”


    沈二夫人為人婦近二十載,自然懂得其中的道理。她是嫁的好,婆家人口簡單,門庭也高,夫君為人上進,夫唱婦隨,錦瑟和諧,可她也知道不是每個婦人都能有這麽如意的日子的。


    嫁錯了人,那可就是一輩子。


    當然說小妹如今日子過得不好也不是,隻是怎麽說呢——好吧,這個並不好說!


    你能說別人過得不好嗎?人家在婆家也是婆婆疼愛,夫君寵愛,子女雙全。可把上麵蒙的那層薄紗撕開,去看最深層處,才能明白事實真相究竟是如何。


    突然,沈二夫人竟覺得有些冷,她不由自主的環了下自己,覺得並沒有好點,又去抱著夫君胳膊。由己度人,如若是她碰到這種數十年夫妻恩愛其實都是假象,又該如何?真不敢去想啊!


    “怎麽了?”沈二夫人人前從來莊重,私底下兩口子感情再好,人麵上也會講究,這還是第一次在外頭被夫人主動這麽親密的,沈鼎不禁有些側目。


    “有些冷。”


    沈鼎一愣,如今可是炎夏,又想了一下,才明白媳婦的意思。


    他虎目一瞪,道:“那嚴霆,我不會放過他的!”


    沈二夫人隻是聽,並沒有入心。怎麽不放過?要是有那麽容易就好了,公婆也不會那般為難。說白了,還是投鼠忌器,打了老鼠不要緊,就怕打碎了一旁的玉瓶。


    到底終究是自己女兒,千嬌百寵了這麽多年,說不疼愛是假的。哪怕公公再怎麽生氣,女兒終究是自己的女兒,如果不疼愛,也不會發那麽大火了。


    “也不知道爹會如何解決?”


    沈鼎拍拍她的手,“你別操心此事,爹比我們有主意。你這兩日對阿嫣多上些心,這麽一鬧,我怕孩子心裏不好受。”


    沈二夫人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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