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垂著悄聲放下帷帳便退下了。


    現下兩人獨處,陳婠也有些局促,大抵終究是疏離了太久的緣故,“殿下來此,所為何事?”


    封禛略一沉吟,鳳眸鎖住她,燈燭之下細看,更有一番動人的韻味,“孤還未用晚膳。”


    陳婠露出無奈的神色,“殿下來的不巧,方才剛傳完膳,想來蘭煙殿應是還有的。”


    封禛掀起眼簾,手指在案台上扣了幾下,“你是在趕孤走麽?”


    陳婠附和著笑了一笑,搖搖頭。


    封禛這便起了身,踱到她近前,再向前一步,陳婠便要被他逼地坐上床幃。


    可他卻忽然握住了她一雙手,拿起來摩挲細看,“你這雙手生的好,孤第一次見時,便喜歡的緊。”


    陳婠由他端著,細想從前,仿佛不記得封禛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他握著手,從指尖兒揉著,再到手掌,十分溫存細致,最後在手背上落下一記淺吻,這才將她放開,“孤記得你說過不會撫琴弄笙,那麽就給孤去做幾樣點心來嚐嚐。”


    陳婠一愣,望向他,“殿下今晚不用處理政事麽?做點心可非是一時半刻的。”


    封禛隨手撚了本書架上的書冊,閑適地坐在軟榻中,全然悠然自在的模樣,“今日良辰,怎能辜負,別耽擱太久,讓孤餓著。”


    陳婠掩上門,胸中竟是有些忐忑,太久不曾如此親近,反倒是極不適應。


    再配上此情此景,前世那些不堪的回憶陣陣翻湧,她的確是沒有一絲好心情。


    玉露閣外掌了宮燈,八角蓮台散著暖黃一片。


    小廚房在正殿後麵,玉露閣的牆內栽著一排梅樹,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


    陳婠正服還未褪去,繁雜的發髻壓得沉沉。


    她慢悠悠去了小廚房,沉香正在收拾碗碟,一見她來了自然是驚訝。


    陳婠便問,“可還剩有甚麽食材?”


    沉香清點了數目,“隻剩下一些鮮果。”


    陳婠的廚藝並不算好,拿手的是幾樣糕點,沉香忽然一拍手,忙道,“回良娣,奴婢還封存這秋日摘得桂花瓣,新鮮著呢。”


    陳婠微一歪頭,“去取吧。”


    --


    大約半個時辰,陳婠這才端了檀木食案進來。


    意外的是,封禛仍是維持著原先的姿勢,握著一卷書讀的津津有味。


    陳婠端著,“外室敞亮,殿下還是出去用膳才是。”


    封禛歪歪頭,“放在妝鏡台上,孤就在此處用膳。”


    陳婠也不分辨,任他說甚麽便是甚麽。


    才放好,一轉身,封禛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身後,微微探頭看去。


    一碗桂花粥,一碟子桂花酥。


    封禛素來對衣食考究,挑剔的緊,從前陳婠陪他用膳,若有一道菜色不滿意,便要禦膳房重做。


    卻不料封禛徑自坐下,拿起勺子嚐了一口粥,許久不言。


    陳婠硬著頭皮站著,等待著他的判決。


    可封禛隻是一口又一口喝著粥。


    倒是陳婠先忍不住,便問,“這粥,可還合殿下口味?”


    封禛放下勺子,“愛妃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陳婠忍俊不禁,抿抿唇,他這分明就是故意的,“臣妾知道不好吃。”


    封禛握住她的手,拉她坐在身旁,又夾了一塊桂花酥放入口中,“假話便是味口很一般,比不得禦膳房。真話卻是,孤用的很滿意,很合胃口。”


    陳婠莫名地心頭一暖,別有一番滋味。


    “去把那卷書拿來,讀給孤聽。”


    陳婠隻好照做,那是她帶入宮來的一本詞集,乃是曆朝曆代的文人騷客有感之作,閑來打發時間用的。


    “殿下要聽這些?”她翻開,多是些如“窗含西嶺千秋雪”的思鄉吟詠之詞,封禛卻並不在意,“偶爾讀之,別有不同心境。”


    他沒有告訴陳婠,其實是喜歡聽她的聲音。


    一時紅燭添香,唯有她如清泉般的聲音娓娓道來。


    直到膳畢,封禛站起來,命她更衣,陳婠才如夢方醒。


    太子來妃子宮中,又怎會是用膳讀詩這麽簡單?


    陳婠不從,推脫道,“玉露閣簡陋,還請殿下回重華宮安置。”


    封禛似乎早知道她的說辭,“愛妃可是在欲拒還迎,要孤親自動手替你更換麽?”


    陳婠下意識地往後撤撤身子,“臣妾身子不適,不能侍寢。”


    封禛彎了彎唇角,已然大步上前,取下她頭上的簪子,將一頭青絲散落。


    “孤知道,你心裏裝著別人。”他說話時,眼含笑意。


    陳婠卻覺得冷的可怕,就連這一室暖和也抵擋不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封禛的手,已經順著她的臉頰滑到脖子,繁雜的係帶似乎在他手裏並沒費多大功夫,便解開了。


    “你覺得入宮是委屈了你。”他接著說,聲音很是溫柔,更像是在誘哄。


    盡管覺得此時此刻捂住胸口,是何等矯情的做法,但她還是如此做了,本能地抵觸,“既然殿下招臣妾入宮,那便該知道緣由。”


    兩人進退間,已經走到床幃,陳婠就勢坐在榻邊,抬頭望著他,“男女情事,若不你情我願,怎會有樂趣?還望殿下三思。”


    封禛眸色一冷,“若孤就喜歡強占的樂趣呢?”


    陳婠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找不出能說的話。


    在她印象裏,封禛對自己始終是溫柔的,即便是男女之事也從不勉強。


    但如今,事情的發展已然早就超出了預料。


    石榴紅色的外衫剝落在床幃,封禛見她裏麵竟然還套了一層棉錦,不由地一笑,“愛妃如此怕冷,日後在宮中暖和,不必穿得這樣厚重。”


    陳婠攔住他的手,“殿下今日,決意如此麽?”


    封禛凝住她,漸漸湊近,在溫軟的唇瓣上吮了一下,“孤決定的事情,絕不更改。”


    陳婠輕輕解開棉錦的帶子,再問,“即便會令臣妾心生怨恨,也無妨對麽?”


    封禛撚動著她細嫩的臉頰,“孤知道你想說甚麽,但那一套妾心如鐵的理論,在孤這裏不管用,也不必說。”


    陳婠也跟著笑了,“那臣妾要殿下應允一事。”


    封禛握著她一雙柔軟無骨的手,點點頭,發覺平素總是木著一張臉的陳婠,此刻一笑竟也有百媚橫生的誘人。


    “準臣妾可以出宮遠行,他日臣妾若有錯,不可禍及家人。”陳婠一字一句。


    封禛沉吟,“孤準了。”


    陳婠緩緩褪去中衣,絲質的內衫便露了出來,更與瓷白的肌膚映襯,散發著少女獨有的體香。


    她索性閉上眼,任由他擺布。


    男女之事,既然逃避不了,權當做享受,至少也不委屈了自己。


    有力地手,沿著她光滑的脊背向下,將她推到榻上。


    覆蓋上來的瞬間,封禛握住她的下巴,“睜開眼,看著孤。”


    頭頂紅綃帳搖搖曳曳,陌生又熟悉地目光交匯一處,而後便是刺骨的疼。


    被翻紅浪,糾纏不休。


    上一世,床笫之事皆是溫存體貼,陳婠根本不曾經曆過如此狂風驟雨般地摧折撻伐。


    身體的疼痛或是歡愉,都被一浪高過一浪的翻覆所掩蓋。


    他始終扣住陳婠柔軟的手,將她按定在榻,不曾鬆開。


    封禛附在耳畔輕咬,“婠婠你記住,你的身子是我的,你的心,遲早也是。”


    陳婠咬唇不語,他便有辦法逼她出聲。


    這一場洞房花燭,幾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昏昏沉沉的,不知時辰多久。


    但見紅燭燃盡了,才終於停歇。


    安平等人都守在殿外,隻聽裏麵動靜,便可想一二。


    沉香等人俱都紅著臉,安平直到裏頭安靜下來,這才瞧了瞧時辰,心下想的卻是,“小姐的身子骨果然是極好的…”


    聽見小姐的聲音在喚自己,安平連忙端著早準備好的幹淨衣物床單進去,沉香手腳利落也跟在後麵。


    她們皆不敢抬頭,隱約可見太子衣衫鬆散地披在身上,陳良娣被他抱在懷裏,蓋著一層薄被。


    “備水,孤要和婠婠沐浴淨身。”


    --


    浴房挨著寢室,隻隔了一道短小的走廊。


    這一路,陳婠都是被他抱著走過去。


    渾身骨架散了地疼,一動也不想動。


    這一場沐浴,自然而然地又洗了許久。


    徹夜,太子都宿在玉露閣,這也是除了太子妃,從未有過的事情。


    天破曉時,陳婠睜著眼在想,他何時再情事上,是如此的需索無度了?


    --


    早朝前,封禛似是吩咐了甚麽,就見寧春不一會就回來,捧著一枚梨黃的匣子。


    封禛已然穿戴整齊,便坐在床頭,將那匣子打開。


    陳婠綰了頭發,跟著坐起來,拉了件衣裳披著,露出一段瓷白的肩。


    封禛見她麵色紅潤,春意濃濃,煞是可人。


    隻見他拿出一枚淡米分色的玉鐲子來,裏麵棉絮溫潤,有冰花流轉,似是活物般靈動。


    封禛拿起她的手,輕輕將鐲子套了上去,“幾年前孤得了這枚物件兒,配你的手,才算是合用,便戴著吧。”


    陳婠隻好謝恩,“謝殿下。”


    封禛臨走卻在她耳畔低語,“愛妃勞苦有功,好好養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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