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群山確實有些傻眼了,兒子一向什麽德行,他這當老子的自然了然於心,不過在省城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周群山還是有些話語權的,他的兒子也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


    周群山的嶽父是原人大副主任,盡管已經退了,不過早些年為官時候的人脈還在,官場雖說爾虞我詐充斥其中,不過終究還是有念舊情的。


    周群山身為林業廳財務審計處的處長,副廳級待遇(再此更正下,上章寫的正處級),負責省級林業基金管理;指導監督育林基金、森林植被恢複費、森林生態效益補償基金和其他獎金的管理與使用;會同有關部門管理林業項目貸款和治沙貸款;組織協調貸款的申報、貼息、兌付等相關事宜;監管國有林業資產;負責國家、省及外資項目等專項資(基)金和廳直單位審計工作;審核廳直屬單位的會計決算。


    可以說在黑省這個農林大省來說,周群山的手中的權利還是很大的,故此,他一向不怎麽買空將來的廳長夏大誌的帳,因為他聽說了這個原本的江城市委副書記屬於在派係鬥爭中失敗,才調到這裏的,屬於那種後麵沒什麽太硬的人,周群山一直窺視廳長的這個位置,對於一個實權的副廳級幹部來說,他完全有理由期待自己補上那個位置。卻沒想到被一個外來者給占了,所以這心裏一直處於極度不舒服的狀態。


    但不管怎麽樣,夏大誌是他的頂頭上司,看樣子是自己那個完蛋兒子調戲了夏書記的女兒,我操……這個沒腦子的混蛋,省城漂亮小姑娘多了,你說你調戲誰去不好,非要弄到他的女兒身上去?


    不過浸淫官場多年,周群山的反應能力卻是一等一的,問完這句話之後,回身論起胳膊,狠狠的抽了自己兒子周野一個大嘴巴。


    啪的一聲脆響,周野原本快消散下去的臉頰又增添了五個巴掌印,而且顯然比肖揚打的還要用力,猝不及防的周野嘴角都流下了血,他也被自己老子這一巴掌給大愣了,自己明明找老子來個平事兒來了,卻沒想到會挨打。


    “畜生!”周群山也心疼啊,從小到大,這個兒子一直就驕縱著,從來沒動過一指頭,今天卻不得不打給外人看。


    真可謂是:打在你身,疼在我心。


    “還不快賠禮道歉!”周群山又衝著兒子一聲怒吼。


    還沒等周野說話,肖揚在後麵冷笑著說:“這位先生,您是他的父親?”


    周群山回頭一看,覺得這少年人有些麵熟,幾年前他是陪同省長和原來的林業廳長下去飛揚農業視察過的,不過那時候肖揚本就低調的很,又不會主動往人跟前湊合,就算有印象也早都忘了。


    “你是……?”周群山嚴肅的問了一句,他沒有兒子那麽白癡,能跟夏廳長在一起的年輕人,就算什麽背景都沒有,那也還有一個夏廳長女兒朋友的身份,故此強壓著心頭的火氣問了一句。


    肖揚笑了笑,然後說:“我是誰到無所謂,您就當我是今天的受害者好了,您都沒問問您兒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就插手公安局的內部事情,是不是有點越權了呢?”


    肖揚這話說的夠陰,從剛剛周群山衝著夏雪那一句:你是夏廳長的女兒?就足夠說明問題了,能夠認識夏大誌女兒的人,基本上要麽是原本江城市的領導幹部,要麽就應該是林業廳的人,否則其他口的幹部一般來說,除非跟夏大誌私交甚好那種,要不,是不會認識一個廳長的姑娘的,尤其這個廳長才調往省城沒多久。


    而林業廳夏大誌才是真正的老大啊,這個家夥顯然是夏大誌的下屬,看他毫不猶豫打兒子那舉動,就知道這人是極為忌憚夏大誌的。


    既然這樣,自己就添一把火好了,如果夏大誌想要收拾這人的話,自然就可以更有理由。


    周群山顯然沒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家夥心思會如此陰險,不過就算想到了,他也會被激怒的,這麽多年很少有人敢這麽當麵指責他了,尤其是說他越俎代庖,更讓他心裏不爽。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街道派出所麽,就算是公安分局又怎麽了?周群山冷冷的看著肖揚,渾身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嚴和氣勢。


    肖揚也笑吟吟淡淡的看著周群山,心說哥們連中央大員都見過了,還會怕你一個不知是處是廳的幹部?


    兩人足足對視了半分鍾,周群山才冷笑一聲:“你是誰家的孩子,你們家大人沒教過你怎麽做人?連話都不會說!”


    肖揚一笑,聳聳肩說:“這個被銬著的是你兒子吧,真是好威風啊,先是找一群地痞流氓在公眾場所行凶,然後叫上幾個警察收尾助威,嗬嗬,您這家教……倒是真讓人讚歎!”


    “你!”周群山驟然暴怒起來,這小子說話也太陰損了,不過看一眼站在一旁冷著臉的夏雪,這怒火又壓了下來,使勁深呼吸了一口,冷冷的說道:“好了,夏雪啊,你爸爸那裏,我會帶著周野去賠禮道歉,給叔叔一個麵子,今天就這樣了,好不好?”


    這時候被銬在椅子上的周野也傻眼了,他就再白癡,夏廳長是誰,他總是知道的,這個廣告明星叫夏雪,她老子叫夏大誌,我操啊,你媽的你一個正廳級幹部的姑娘去拍個毛的廣告啊!


    夏雪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肖揚,對於政治上這些事情,夏雪實在是半點經驗都沒有,自然不知道是應該繼續較真下去呢,還是應該退一步給這人一個麵子,她也不清楚周群山不買父親帳的事情,畢竟,這種事情夏大誌不會跟女兒說的。


    而肖揚卻從周群山對夏大誌的忌憚態度上看出不少東西,自然不肯就這麽善罷甘休,聞言冷笑道:“你說的倒是輕巧,公安局你家開的?你說咋的就咋地?這還沒審問沒做筆錄沒宣判呢,你就給定性了?我身為外地投資商,對省城的投資環境深表擔憂,嗬,有時間,我倒要去問問張省長,是不是官宦子弟犯罪都有免責金牌!”


    肖揚這話句句誅心,弄得周群山驚疑不定的看著他,周群山自然不相信什麽投資商的鬼話,哪來的這麽大的毛頭孩子的投資商,但問題是這小子一副貌似跟省長很熟的模樣,不能不叫人害怕啊,周群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是這小子糊弄人,當省長家的門那麽容易進呢?但還有百分之一是可能認識的不是。


    把目光轉向夏雪,十分希望這小姑娘能給他點提示,讓周群山失望的是,夏雪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來,但這樣更讓他疑惑。看這小子有恃無恐的模樣。


    這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一個飆著高音的女人尖叫般的破口大罵:“我操你媽的林智力,你他媽腦瓜子進水了還是被門夾了,我告訴你,我兒子今天要是有點什麽事兒……”說著,這屋的門被咣當一聲踢開了。


    一個身材及其肥胖的女人,樣貌凶惡,脖子上帶著很粗的金項鏈,十隻手指上倒有八隻帶著大大的金戒指,如此肥胖的身材,竟然穿著一個短款的貂皮大衣,下麵穿著一條皮褲,一條腿足有一尺多粗。


    一進門先是環視了一圈,看見被銬在那裏的周野,頓時一陣哭嚎,“唉呀媽呀!兒子啊,你可糟老罪了,我操你媽的林智力,你趕緊把我兒子給打開,要不老娘今天就弄死你個小逼養的!”


    肖揚幾人聽得一陣皺眉,心說這都什麽玩意兒啊,不由得把同情的目光看向周群山,心說有這樣的一個悲劇似的老婆,居然還沒有瘋掉,當官當的還頗有氣勢,可真是一個奇跡啊。


    周群山這時候臉都青了,猛的喝了一句:“夠了!還嫌丟人不夠!”


    胖女人這時候仿佛才看見他一般,猛的幾步衝到周群山的跟前,看得夏雪趕緊把眼睛閉上,生怕看見什麽血腥暴力的場麵。


    胖女人高聲罵道:“你這個挨千刀的玩意兒,你自己兒子被銬在那裏,你他媽還在這墨跡什麽呢,廢物,狗屁不是,老娘算瞎了眼,嫁給你這樣的一個玩意,還連累著兒子跟你一塊遭罪,嗚嗚嗚嗚,我這算是做了什麽孽啊。”


    得,看戲雖好,可這戲碼實在讓人有些接受不了,肖揚被這胖女人一鬧,也沒有心思再跟他們一般見識了,心說哥們也犯不上為了夏大誌耽誤太多時間是不。看了夏雪一眼,結果夏雪也是一副“我很怕怕”的模樣,歎了口氣,肖揚站起身:“這個家教嚴明的先生,成,今天的事兒就這樣了吧,以後好聲管教你的兒子,這種破事少幹點,省城雖說是不算大,可也不是誰都能被他欺負的。”


    周群山先是一愣,隨即感覺到這幾個人被自己老婆這一出潑婦相給膩歪著了,跟他老婆結婚這二十多年來,還是第一次對老婆撒潑感覺到了滿意,隻要今天這幾個人離開這裏,那基本上就沒事了,就怕他們不走,夏廳長要是再過來,借著這個引子不知道會找自己什麽毛病,尤其周野還開著一輛豐田轎車,這車不貴不貴也二十多萬,萬一查起來,總是很麻煩的事情。


    剛要長出一口氣,他老婆卻一瞪眼,肖揚這幾句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完全就是一副教訓的口吻,讓胖女人根本就接受不了,我兒子還輪到你來管教了?


    “你他媽誰啊?誰家的小逼崽子沒管好,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胖女人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肖揚罵道。


    肖揚一皺眉,臉色陰沉下來,心說這老娘們怎麽跟瘋狗似的,逮誰咬誰啊,有心回句嘴,覺得實在太掉價,沒搭理她,側著身子就要往出走。


    誰知道這胖女人見肖揚無視自己,惱羞成怒了,伸手就往肖揚臉上抓過來,邊抓還邊罵:“小逼崽子,你裝他媽什麽裝!”


    石誌龍的手臂飛快的一閃,切在胖女人的手腕上,這胖女人頓時哇的一聲大叫,然後高呼:“殺人了,有人行凶殺人了!”


    林智力等幾個警察這會正戰戰兢兢的在外麵陪著夏大誌呢,夏大誌跟周群山的胖老婆幾乎是腳前腳後到的這裏,這個女兒現在可是夏大誌的心頭肉,這兩年越發的懂事,雖說大小算是個明星,可私生活極為檢點,而且拍廣告的公司還是蘇文秀的公司,夏大誌也放心的很。今天卻聽說女兒被人家給欺負了,這還了得,夏大誌頓時讓司機開車就過來了。


    來了之後,中隊長林智力一看這下好了,連廳長都給折騰出來了,也不敢再有什麽隱瞞了,一五一十的說了事情的經過,並且跟夏大誌賠禮道歉,說自己實在不知道有這層關係,而且最近在走周群山家親戚的路子。


    夏大誌一聽就什麽都明白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很誠懇,連送禮走後門這樣的事情都說出來了,他也沒法再責怪這幾個警察什麽。夏大誌就是從地方基層上出來的,自然明白這些人的難處,了解了事情經過之後,心思急轉,周群山,嗬嗬,好啊,自己正沒有理由動他呢。


    自從夏大誌上台以來,這個周群山就一直暗中跟他作對,甚至就連他簽字批示需要立馬解決的撥款,這周群山也敢給自己拖著。要不是看在周群山那個已經下野的老丈人在官場中還有幾分影響力的份兒上,夏大誌早就拿他開刀了。


    林智力聽著裏麵鬼哭狼嚎的,哭笑不得的看著夏大誌,說:“夏廳長,您看……!”


    夏大誌冷笑一聲,“開門,我倒要看看,這周副廳長的一家都是什麽樣的人!”


    林智力一開門,就見那個胖女人正不斷的往石誌龍身上衝呢,每次都是距離一米遠的時候就被石誌龍輕輕推開,可能發現石誌龍不敢怎麽著她,愈發的不要臉起來。


    任憑自己丈夫兒子怎麽喊,依舊一邊哭嚎著一邊往上衝。


    門一開,出現了夏大誌陰沉的臉,看著周群山:“這唱的是哪一出啊?周副廳長?”


    周群山一看見夏大誌來了,就知道,今天這事兒嚴重了,頓時一股血往腦袋上湧去,再看看兀自在那撒潑耍賴的老婆,二十多年積壓的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衝上去狠狠的給了老婆兩個大嘴巴。


    這下他老婆忽然愣住了,呆呆的看著自己的丈夫,結婚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她囂張跋扈,丈夫則一忍再忍,別說打,罵都幾乎沒怎麽罵過她,今天居然動手打了她!


    仿佛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從她耳朵裏消失了一般,良久才反應過來,驚天動地的一聲哭嚎,張牙舞爪的,就要往丈夫身上衝去。


    “啪!”又是一聲及其清脆的耳光,這下給她徹底打老實了。


    周群山的手哆嗦著,這三巴掌,也意味著他徹底從嶽父家族勢力的陰影當中解脫出來了,馬勒戈壁的,老子好歹也是一個爺們,這他媽的官大不了老子不做了!


    “夠沒夠?”周群山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聲音,看著老婆,陰寒無比,周群山的老婆被嚇傻了,肥胖的身軀一直哆嗦著,渾身的肉都直顫。


    “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打了我……”這聲音卻是恢複了正常,充滿了委屈、柔弱,不見剛才那一幕,你很難想象這女人撒起潑來有多麽恐怖。


    夏大誌歎息一聲,拍了拍周群山的肩膀:“群山啊,你的家事處理好再來上班吧,這個,今天的事兒就這麽過去了,回家好好勸勸你兒子,實在不行,找個部門安排進去,磨練磨練性子,年輕人可不能由著性子胡來,你說是不?”


    周群山也愣愣的點點頭,腦袋一片混亂。


    夏大誌衝著肖揚使了個眼色,幾人魚貫而出。


    林智力跟在後頭,陪著笑:“夏廳長,您看……今天這事兒鬧的,要不,晚上我……”


    夏大誌擺擺手:“以後做事的時候用腦子想想,對不對得起你這身衣服,請客送禮就算了,我沒時間,也沒興趣!”


    出了門,夏大誌看著肖揚:“嗬嗬,好久都沒見你了,聽說你的企業越來越大發了,恭喜呀!”


    因為跟夏雪的關係太好,所以麵對這個曾經給自己使過絆子的老人,原本的怨念早就隨風而去了。


    肖揚笑著說道:“嗬嗬,夏叔叔過獎了,你家夏曙光的企業也不錯嗎!”


    “他啊,唉。”夏大誌歎息一聲,跟兒子都有好久沒有聯係了,擺擺手:“不說他,有沒有興趣跟我一塊吃頓飯,有點事想跟你聊聊!”


    肖揚看了一眼有些期待的夏雪,笑著說:“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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