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銀子!銀子!”


    王開在心裏默念三遍才忍住打朱公子,“你想多了,我讓你娶親是因為治病需要的銀子不少,就你爹給你留下來的家底兒怕不夠用。”


    一個鎮上的,大家都知根知底。


    王開知道,他爹既不當官也不賣房,就是個殺豬的,留不下多少銀子。


    朱公子又是個隻知讀書的酸書生,這幾年把他爹留下的銀子耗的差不多了。以他目前的條件,能籌到診金的唯一辦法就是娶一門親,把嫁妝搭進去。


    朱公子一怔,“要多少銀子?”


    “差不多三十兩。”


    以郭芙蓉為計價單位的話,差不多讓小郭打雜十五年才付得起,要不說這世上隻有一種病就是窮病呢。


    “這麽多!”


    朱公子瞪大雙眼。


    “所以我才建議你娶親,這樣你不用賣房子,也不會因為治病而耽誤了成親。當然,在成親前,你得把這點給姑娘家說清楚。”王開拍拍他肩膀。


    他掏心窩的道:“咱們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我給你的已經是良心價了。鬼咬和活物咬了不一樣,鬼咬走的不止是血肉,還把生機斷了,你這兒的血肉若想長出來,得另辟蹊徑,還得用到一些不常見的藥材。”


    朱公子摸了摸左臉頰,沉默下來。


    他知道王開所言非虛。


    若是普通的咬傷,他臉上早流血結痂還疼痛難忍了,但他的左臉現在是麻木一片,既感覺不到疼,也感覺不到存在,隻有透過牙縫穿進去的風在不斷提醒他讓鬼咬了。


    朱公子最終還是認同了王開說的,“行吧,那我就成親。”


    他一臉惆悵,“這下我家的門檻又要讓媒人踏破了。”


    以前他沒成親的意思,上門說親的媒人都絡繹不絕。現在他要說親了,這恐怕貨郎都可以在他家門口擺攤了。


    “哎喲我的天。”


    呱呱本來捂住頭,“你都這樣了,究竟誰給你的自信?”


    朱公子一臉認真,“就算不要這一半的俊臉,我依然是最俊的人。”


    他語氣平淡,在他看來本就如此。


    “行,行了。”


    王開給朱公子一腳,“也就我,換我師父,早把你踹茅房了。”


    朱公子問他,“你師父也這麽暴躁?”


    “不,隻是在誰最俊這個問題上,我和師父始終不能妥協,為此還動過手,他趁我上茅廁時,把廁紙拿了,非得讓我承認他最俊,我不認,差點掉茅坑裏。”王開輕輕一笑,語氣中有淡淡的憂傷,“這個問題我們倆一直爭到他死去。”


    屋內安靜下來。


    屋外細雨打在梅樹上的聲音若有所悟的傳來。


    “掌櫃的,節哀順變。”


    呱呱拍他肩膀安慰卻拍空了,打在了身邊朱公子屁股上。


    朱公子驚恐的瞥他一眼,不動聲色後退一步,“是啊,人死不能複生。”


    王開莫名其妙,“我哀個屁啊,我就是傷心也是傷心這老東西太不要臉了!”


    別人墓碑上刻“先師”之類的,他卻留下遺言,讓王開在他墓碑上刻下了“俊師”之墓,留款為“醜徒王開立”。


    王開憤憤不平,“你說他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朱公子同意,“是挺不要臉的,我就在鎮上呢。”


    “嘿,你——”


    王開瞪他一眼,忽然靈機一動,“你要成親的話,我建議你用這鬼咬了的半張臉去見媒人和女方家人,千萬別遮住。”


    朱公子摸了摸左臉,“這——會不會嚇壞別人?”


    “嚇壞就對了。”


    王開問他,“你不是怕別人喜歡你的臉而不是喜歡你的人嗎?這左臉正好。要真有人看了你的左臉還喜歡,那就是真喜歡你的人,而不是喜歡你的俊臉。”


    他拍了拍朱公子的肩膀,“隻有不怕你的姑娘才是喜歡你的姑娘,盡情的去追逐你的真愛吧,這次鬼咬臉,指不定還是你找到真愛的契機呢。”


    呱呱在旁邊搭腔,“就這張臉,看上他的姑娘眼得多瞎呀。”


    王開讓他去一邊兒去,“就你那眼神,也好意思說別人瞎?”


    他問朱公子,“你覺得怎麽樣?”


    朱公子雙眼放光芒,“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他來回走了兩步,“想不到我還因禍得福了,隻看我的左臉,就不會有人因為看中我的俊臉而嫁給我了,我可以取到一個真心賢惠的人兒,然後安生看書了。”


    他左手拳頭往右手巴掌裏一拍,“我現在——不,明兒我就去找媒人。”


    “這腦回路——”


    王開現在知道朱公子讀了這麽多年書,還那麽用功讀書,為什麽到頭來卻是個不第秀才了。但不管怎麽說,他讓朱公子頂著醜臉去提親,這是對朱公子和女方的負責。


    “這就對了。”


    王開一臉欣慰,他還好心的給朱公子推薦了一位姑娘,“左家莊的趙姑娘就不錯,你可以讓媒婆去提親試試。”


    若成了,王開就能把那黑鍋給丟了不用再背了。


    “嗯!”


    朱公子記在了心裏。


    “行,那咱們就談妥了。你先預付些診金就成,後麵你慢慢挑人成親,銀子咱們不著急。”王開招呼呱呱,“你去收拾一下藥箱,咱們待會兒去采藥。”


    呱呱驚訝,“現在,大晚上?”


    外麵天還下小雨。


    王開讓呱呱快去別囉嗦,“就是晚上才能去取藥。”


    朱公子這時攔住了他們,“王大夫,藥不著急,現在著急的是我家裏的惡鬼。”


    “哦,對。”


    王開拍下腦門,他把這茬給忘記了。


    他讓朱公子坐在旁邊椅子上,“仔細說說,什麽鬼為什麽咬你卻不把你咬死?”


    朱公子是個普通人,按照常理有個惡鬼要咬他,不會留下活口才對,但從朱公子的傷勢來看,惡鬼打定了主意隻要一口,幹脆利索,甚至沒讓朱公子多留一滴血。


    呱呱在旁邊猜測,“我估計是他這一張嘴,惹怒了某個過路的鬼,氣的那鬼咬了他一口以示懲戒。”


    王開覺得有可能,因為朱公子說話太賤了,是個公的都要被惹怒。


    “還有一種可能。”


    王開又補充一點,“像我們這麽俊的人,過路的鬼看到了心生嫉妒,從而心生歹意故意毀我們的容也在情理之中。”


    朱公子一本正經的提醒他,“王大夫,你可以不要臉,但不要侮辱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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