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四娘攜金龜啟程,國興寺之路,蜿蜒曲折。太姥山間,峰回路轉,翠巒如波,萬木蔥蘢,雲海茫茫。四娘步履輕健,金龜甲光閃爍,相映成趣。


    途經幽穀,溪流潺潺,清泉石上流。四娘停步觀瞻,金龜則側首探水,兩者各得其樂。登高望遠,群山環抱,層林盡染,霞光萬道。四娘心曠神怡,金龜則昂首吐納,似在吸納天地之靈氣。


    日落西山,暮色蒼茫,終於,國興寺映入眼簾,古樸莊嚴。


    “是這裏嗎?”四娘問。


    金龜點點頭。


    山門前,四娘俯身撫摸金龜,並揮手與他作別。


    金龜一步三回頭,終於步入了國興寺。


    山門緩緩閉合。


    透過寺廟門的縫隙,金龜看見姚四娘子已經轉身離去。


    夕陽灑落在她輕盈的步伐上,少女的身影如同春日裏的蝴蝶,輕快而飄忽。她的長發隨著微風起舞,衣擺也隨風輕輕擺動,仿佛在空氣中繪出一幅歡快的旋律。隨著她的離去,周圍的景色似乎也被她的快樂感染,一切都顯得格外生動和明媚。


    金龜似乎露出了笑容。


    明心住持走過來,見金龜盯著門縫傻笑,道:“這一趟山中旅修可有收獲?”


    金龜赧然,垂下了頭。


    明心住持不再說什麽,抱起金龜將他放回了後院的放生池。


    水波蕩漾,映出龜影。


    隻見金龜緩緩遊動,水麵泛起層層漣漪,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卻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愁。盡管身處清澈的水域,被柔和的陽光撫慰,他的內心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水榭微波間,金龜心湖裏泛起陣陣漣漪,盡是四娘嫣然的靚影。那溫柔的目光,輕盈的步伐,還有離別時指尖輕撫的溫情,猶如春日暖陽,融化了它沉積千年的冰心。


    金龜在放生池中遊弋,龜殼下藏著湧動的春情,沉默的水麵上漂浮著他對四娘的默默傾慕。每一瞥水麵倒映的自己,似乎都在提醒著他,這份突如其來的心動。


    他是要修道成仙的,怎麽可以動凡心呢?金龜為此頗為苦惱。


    而姚四娘子原本是去山路上看看卓老三回來了沒有,沒想到半路遇到金龜,送了金龜一程。


    她離開國興寺,沿著國興寺前的橋,過了碧綠的潭水,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半山腰。


    姚四娘駐足,回望太姥山頂,但見山巔雲霧纏綿,如同仙氣繚繞。朦朧中,風景若隱若現,恍如世外桃源,讓人心曠神怡,塵念頓消。


    正當她沉醉於這分外妖嬈的天地間,目光忽被山腳下所吸引。那裏,卓老三正攙扶著一位老者,緩步走來。卓老三神色恭敬,一邊扶持,一邊低頭細語,似在安慰或解惑。


    “卓老三!”姚四娘子忍不住激動地喊。


    卓老三也看見了姚四娘子,問她怎麽在這裏,姚四娘子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專程來接他的,就說溜達到此處,又問卓老三攙扶的老者是誰。


    卓老三道:“望海裏有名的茶老板王山河呀!”


    同行是冤家,不知道卓老三怎麽會把王山河給領上山來,王山河也頗為難為情,卓老三昨夜勸了他一夜,他終於決定放下麵子,上山向陸羽學習白茶製作工藝。


    “他要拜陸相公為徒?”姚四娘子不可置信看著頭發都白了的王老板


    王山河也很難為情,因為姚四娘子又補了一句:“他也太老了吧?哪有人收年紀這麽大的老徒弟呀?”


    “活到老學到老。”卓老三拉著王山河的手,招呼姚四娘子一起攙扶王山河向山頂而去。


    對於王山河的到來,陸羽並不感到奇怪,也沒有刻意的熱情,也沒有刻意的冷落,他正在學徒們講解,見到王山河,便請教道:“王老板是咱們長溪有名的茶老板,對咱們長溪茶樹再熟悉不過了,咱們長溪都有哪些茶樹品種呀?”


    “咱們長溪茶樹種類都有多種,比如菜茶、早逢春、翠崗早、福雲等等。”王山河簡直張口就來,十分在行。


    陸羽將王山河帶到一片茶園,讓他看那裏的茶樹,那裏有兩種茶樹,一種像小家碧玉,一種則像大家閨秀,葉質更肥厚、豐盈,像針一樣的茶芽也更加壯碩、堅挺。前者纖巧清弱,後者雍容豐贍。


    王山河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茶樹,不解地問這是什麽新品種。


    陸羽介紹道:“大白茶和大毫茶。”


    王山河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茶樹品種,陸羽就指了指一旁的卓老三,說是托了他的福,他幫忙找到的高山白茶樹。


    王山河心裏不由惋惜,見陸羽豐神俊朗,風華正茂,而自己六旬老朽還要拜一年輕後生為師,一時半會兒拉不下臉來說事。


    卓老三開門見山,替王山河說了,陸羽竟爽快就答應了。


    王山河不由喜出望外。


    陸羽新收了個徒弟的時候,白茶在“香茗雅敘”也接待了一位新客人。


    陽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香茗雅敘”的竹簾上,一陣和煦的微風吹拂進來,帶來了不同尋常的訪客。


    這位從墨洛溫王朝遠渡重洋而來的外國人,名叫阿爾貝特,他有著高聳的鼻梁和深凹的藍眼睛,皮膚被海風吹得略顯粗糙,金色的長發被束成一股,隨意搭在寬厚的肩膀上。他的身形高大挺拔,穿著一件深色的長袍,腰間係著精致的皮帶,腳踏結實的皮靴,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異域的粗獷與貴族的優雅。


    當阿爾貝特踏進這個集鎮時,他的異域風情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在長安,外國人眾多,老百姓對外國人早已見怪不怪,但在閩東南的望海裏街道上,老百姓們從未見過如此高大的身材和異樣的服飾,他們好奇地圍觀著,小聲議論。


    孩子們躲藏在大人的背後,偷偷窺視這位金發碧眼的陌生人,而一些膽大的則指著阿爾貝特竊竊私語,臉上洋溢著天真的驚訝。


    老人們則皺著眉頭,交頭接耳,他們的眼神中夾雜著疑惑與戒備。


    幾個小販停下了叫賣,手裏拿著貨物,好奇地觀察著這位外國客人的一舉一動。整個集鎮因為阿爾貝特的到來而變得熱鬧非凡,人們的談話中都離不開這位罕見的外國訪客。


    阿爾貝特對這片東方土地也同樣充滿好奇,他踏入“香茗雅敘”,目光在茶室內細致傳統而又不失雅致的陳設上流連忘返。忽然,他被那把宜人的香氣所吸引,那是女主人剛剛烹煮出的白毫銀針。


    白茶微微一笑,邀請阿爾貝特入座。她熟練地將一杯泛著淡淡黃綠色澤、散發著幽香的茶水遞到客人麵前。阿爾貝特懷著一絲期待捧起茶盞,初嚐這來自東方的神奇飲品。


    當他的唇觸及那溫熱的茶水,一股輕柔的甘甜順著舌尖直達心田。茶湯如同瓊漿玉液般滑過喉嚨,讓阿爾貝特不禁眯起了藍色的眼睛,享受著這難以言喻的美妙感覺。周圍的喧囂似乎都暫時消失了,隻剩下他與這杯茶的沉默交流。


    “這是……“阿爾貝特放下茶盞,眼中閃爍著驚豔的光芒,他用笨拙卻帶著真摯情感的中文問道,“這是什麽茶?“


    “白毫銀針,我們長溪的特產,“白茶自豪地介紹道,“它采摘自春天最嫩的茶芽,由我家官人親自曬製、揉撚、焙幹而成。它是今年的茶王爭霸賽的茶王,被譽為茶中極品,具有提神醒腦、清熱解毒的功效。“


    阿爾貝特點了點頭,他立刻意識到這絕妙的茶葉會在他的國家引起轟動。他急切地表達了自己的願望,希望購買一大批白毫銀針帶回自己的國家。


    兩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達成了協議。阿爾貝特預付了定金,約定餘款在他回國前送達港口支付。隨後幾日,陸羽白茶夫婦動員了全鎮的茶農,加班加點精製茶葉。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裝滿白毫銀針的木箱隨著馬車緩緩駛向港口。


    阿爾貝特站在碼頭邊,看著一艘艘滿載貨物的大船揚帆出海。他的思緒飛回了那間小小的茶室,那一杯杯讓他心動不已的茶水。他知道,這船貨將開啟他的國家對於東方茶文化的全新認識。


    在海風中,阿爾貝特閉上眼睛,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他微笑著,心中暗自期待著這趟橫跨東西的茶葉旅程能給他的國家帶去怎樣驚喜的變化。


    ……


    完成了這筆意義非凡的大訂單,陸羽、白茶夫婦決定給茶行的所有人都放個假,恰逢長溪縣下轄一佘族鄉舉辦四月八牛歇節,於是大家夥又趕了個熱鬧。


    瑞雲寺前,佘族老鄉的牛歇節正在如火如荼開展。


    但見晴空萬裏,陽光灑金,鄉民歡聚,衣飾五彩斑斕,猶如繁花競豔。古鍾悠悠,其聲遠揚,回蕩山穀間,信眾群集,香煙繚繞,佛號清越。


    佘族男女老幼匯於瑞雲寺,各執香燭紙馬,獻諸佛前,祈歲豐民安。寺內僧眾齊誦經文,梵音陣陣,似天籟之音,清淨莊嚴。寺外廣場,鼓樂齊鳴,笙簫和鳴,舞龍舞獅,矯若遊龍,躍如驚獅,觀者如堵,掌聲雷動。


    少壯牽牛於場中,角掛彩綢,身披繡袍,以競技為樂。一時間,塵土飛揚,蹄聲震地,觀眾歡呼,加油聲此起彼伏。牛之矯健與人之靈巧交相輝映,展現佘鄉牧歌風情。兒童則圍成一圈,手拉手,唱著古老的佘歌,歌聲悠揚,傳遍每個角落。


    商賈擺攤設點,售賣各式貨物,有佘族特色之手工藝品,亦有甘甜可口之山珍特產。遊客絡繹不絕,或品味美食,或選購紀念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與牛歇節一同開展的,還有佘族的拉歌。


    此時空氣中彌漫著歡愉與和諧的旋律。


    佘族拉歌,一種古老的山歌對唱形式,以其獨特的韻律和即興的歌詞深受人們喜愛。


    佘族人穿著色彩斑斕的民族服飾,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男女老少臉上都洋溢著充滿期待的笑容。


    隨著鑼鼓的第一聲響起,便宣告了拉歌的開始。一時間,山穀間回蕩著悠揚的笛聲和錚亮的鑼鼓聲,人群的情緒也隨之激昂起來。佘族青年男女以歌會友,他們用歌聲訴說故事,表達情感,甚至嬉笑怒罵也融入詞句之中。


    女聲如山間清泉般細膩流淌,男聲則似那山間鬆濤,渾厚有力。他們的歌聲完美融合,仿佛天籟之音,既激情澎湃又柔情似水。歌詞即興而發,充滿了機智與幽默,讓聽眾們時而捧腹大笑,時而陷入深深的共鳴。


    孩童們也不甘示弱,以童稚的嗓音加入戰團,他們那純真無邪的歌聲,如同山間的百靈鳥,清脆悅耳。整個佘族鄉因這層層疊疊的歌聲而生動起來,每個人的心都隨著節奏跳動。


    夜幕降臨時,篝火點燃,佘族拉歌達到高潮。火光映照著每個人興奮的麵龐,暖意融融。歌手們圍坐在火堆旁,以火為舞台,以星空為頂篷,繼續他們的歌唱。這時候的歌聲更加深情與狂熱,仿佛能將人們的靈魂帶入一個神秘而又遙遠的世界。


    終於有個穿紫衣的娘子,在一片熱鬧的拉歌中被推上了台,她正是紫夭。


    紫夭擁有一副能征服山林的好歌喉,更令人驚歎的是,她能完美模仿各種聲音,無論是山間鳥鳴還是溪流水語,都能栩栩如生地再現。


    當紫夭輕輕走上歌台,她的出現就如同山穀中忽然升起的一陣清風,引得周圍一片寂靜。她先是用一句溫柔的女聲開場,音色清澈透亮,仿佛山間清泉悠悠響起,令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凝神靜聽。緊接著,她轉換聲音,用渾厚的男聲繼續歌唱,那粗獷有力的音調宛如高山上滾石落木,震撼人心。


    紫夭的聲音變換自如,模仿得惟妙惟肖,一會兒如同古稀老人在敘說往事,一會兒又似頑童在嬉戲打鬧。她的表演裏蘊含著戲劇性的張力,每個音符都跳躍著活力,讓人忍不住隨之搖擺。觀眾們被她的歌聲深深吸引,不自覺地跟隨著節奏拍手,掌聲如同山間的回聲,此起彼伏。


    隨著紫夭一曲終了,全場沸騰,掌聲和歡呼聲匯成一片。評委們交換著讚賞的目光,觀眾們的掌聲更加熱烈。紫夭並不會唱佘族話,但憑借其驚人的模仿能力和動人的歌喉,榮獲了歌王的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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